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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遇刺逢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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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便又是春光明媚的时节。
       天气逐渐回暖,万物复苏,莺飞草长,兽鸣花放。
       一直在宫中将养的洛自省也终於完全康复,摆脱了病恹恹的生活。
       得到李太医的禀报後,益明帝立刻颁下旨意,移驾京郊猎场春狩,并著令众卿随行。於是乎,皇亲国戚、文武群臣并诸世家子弟,浩浩荡荡地离开商瑶,奔赴郊外不远的皇室狩猎场。
       
       在池阳时,洛自省便是各色猎狩会的常客。他不仅兴致勃勃地参加世家公子的玩乐打猎活动,皇室狩猎会更是从不曾缺席。如今到了昊光,有了光明正大撒欢游乐的机会,自然更不能委屈自己。
       不过,猎物从来都不是洛五公子的目标。他更享受的,是他人对他高超箭术的夸赞,是他人羡慕佩服乃至於嫉妒的目光。
       骑著益明帝御赐的汗血宝马,洛自省颇带了几分得色,嘴角始终微微弯著。
       天巽与洛自悟分列他身旁,都瞧见了他的神色,反应却截然不同。从小看惯的洛六公子自然是依旧不动声色,暗暗打量著不远处众表情各异的世家公子;而昭王殿下却愈看愈有趣,心里开始暗暗盘算猎场中最好的位置。
       昊光皇室拥有大大小小数十座猎场。远的有千里之遥,近的便是京郊这座了。此猎场草木葱郁,傍依群山峻岭,猛兽野禽繁衍生息,出没频繁。
       为了享受这种野趣,益明帝早年下旨将附近的行宫拆除,迁出所有的侍从与侍卫。因此,这座猎场已经全然成了人迹罕至的山野,十分危险。然而,这种危险,却让帝皇以及诸臣更为兴奋。向来喜好猎奇探险的洛自省自然也不例外。他已经将万事都抛在脑後,只待益明帝一声令下,便要大展神威。
       他们三人御马等在刚搭起的高台前,周围的世家子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心地与他们维持著距离。相较被数名派系臣子围住的析王天震,正在台边陪著皇後的和王天艮,自在地与公子哥们笑谈的睿王天离,天巽身旁格外冷清。
       但昭王殿下一点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转身远眺了一会,回忆著周围的地势。论起对这猎场的熟悉度,他可能不如某些人;但若论起真正能在何处捕得猎物,还是他最为清楚。以洛自省的性子,虽然很想显示自己的箭术,但也是不愿与众人一同追逐的罢。何况他又在帝皇面前夸下海口,许诺奉上各种珍稀猎物孝敬。
       倏然,人群微微躁动起来。
       天巽回过神,便见一位乌衣人正策马向著他们走来,周围人都忙不迭给他让道。
       这人样貌出众,身量修长,笑容可亲,举手投足都带著几分潇洒逍遥的江湖气息。初初看去,与此地此时真是格格不入。然,再细细看了,却又不禁觉著他侠性中又带了几分与众不同的豪气,与这官场异样地合契。
       洛自省也注意到了他,眼里带著几分疑问:“这人似乎很厉害?你与他很熟麽?”
       天巽神色浅淡,笑著摇头:“我也正奇怪呢。”
       “奇了,最近大臣们不是已经对你彻底失望了麽?”
       “的确如此。各位将军多次委婉地规劝我离军营远一些。”
       “那你还不立刻从善如流?”
       “既然连你也这麽想……”
       两人神情自若,声色如常,周边诸人却无不神色怪异。
       洛自悟眉微微一动,看了洛自省一眼,低声道:“殿下,此人不正是武侯爷世子,田骋将军麽?”
       天巽微微颔首:“不错,正是田骋。”
       洛自省这才想起来,田骋,昊光三品虎将,掌兵五十万。他最初成名得益於自己的家世。而昊光唯一以军功封侯的武侯爷,正是洛家老爹时常提起的风云人物之一。这位侯爷虽然出身世家,却胆识过人,当年在昊光皇室争斗中为益明帝立下汗马功劳,辞谢了官爵,回避了帝皇的猜疑。直到後来凭著剿叛之功,异姓封侯,光耀天下。也是这位侯爷,与益明帝一样,数千年未得子。帝後曾笑与他许婚,而後他一举得了龙凤胎,女儿便成为了和王内殿,儿子也是和王伴读,关系非同寻常。武侯爷是益明帝的爱臣,为人保守,奉嫡为上,早已是皇後一派的中流砥柱。自然,田骋也是公认的和王心腹人物,亦友亦臣。
       “想起来了?”天巽看他一付醒悟的模样,笑道。
       洛自省望著已然走近的田骋,道:“不过,田将军真是一点也不像将军。”
       “你不是也一点不像将门子弟麽?”洛自悟弯起嘴唇。
       天巽难以抑制笑意,轻声笑起来。
       田骋自然听见了他们的话,笑著靠过来,作揖行了礼:“昭王殿下,惊鸿内殿。”
       “田将军,许久未见了。听闻将军最近战绩斐然,孤正想著等将军回京遣人恭贺呢。没料到,竟不曾接到出城迎接将军凯旋的消息。”
       “微臣只是尽心尽力而已,不敢言功言贺。殿下的心意,微臣心领了。”田骋笑道,看了洛自省一眼,又道,“早闻殿下射猎出众,内殿的洛家弓亦是赫赫有名,臣是否有幸与殿下、内殿同猎?”
       天巽似乎并未料到他有此一举,微微一怔,方道:“田将军随意罢。小王箭技平常,倒是要向将军多多请教才是。”
       “殿下过谦了。”田骋再度行礼谢过,随即兴致盎然地看向洛自省背上挎著的弓。
       此人身上的江湖侠客气息令洛自省觉得非常舒服,虽然心知或许真实远非如此,却也对他颇为欣赏。见他实在感兴趣,便笑著递过去:“将军所用之弓,能否让我一观?”
       “内殿抬举了。请。”田骋大喜,将自己的长弓与他换了。
       两人拿著弓细细赏鉴,末了,皆是意犹未尽之状。
       洛自悟则盯著田骋的剑看了半晌,以传音入密道:“那剑也著实不错。据说正是当年陛下赏给武侯爷的重剑。”
       洛自省听了,好奇难耐,看了两眼,忍不住又道:“田将军,能否借你的剑一看?”
       田骋闻言爽快一笑,立刻呈上剑:“内殿,请。”
       两兄弟捧著剑细细观摩,大为惊叹。这剑虽然钝重,然却锋利无比,实在是难得的好剑。
       天巽在一旁瞧著他们,笑了笑,望向高台上。
       洛自省兴奋之余,忽然想到,这种时候田骋竟主动向天巽示好,想同行同猎,未免有些奇怪。他不禁瞥了天巽一眼,却见他正望著台上。顺著他的目光看过去,皇後正与微微侧著首的和王轻语。
       挑了挑眉,洛自省垂首继续赏剑,然而,却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
       当初和王彻查他遇刺之事,最後给江湖人安了个名目,寻了几人替罪,不了了之。虽然皇後很是急切,他却自始至终未曾提及析王的属下。当然,这个结果究竟会有几人信,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至少,他是不信的,也并不寄望别人能查个水落石出。
       只是,这一回,他派出田骋,又是为了维护谁?若是有人想借机对他下手,还不如袭击狐狸容易。
       想到此,洛自省拧起眉。
       这一切自然也在狐狸的意料之中。只是,和王又何必多此一举?
       那麽,这或许是武侯爷的意思?皇後的意思?亦或,皇後果然想挑今日下手,所以特地将心腹放在狐狸身边,借以脱罪?又或者,和王得知析王想下手,既不愿德妃知晓挑起事端,亦不想狐狸出事,所以遣来田骋暗中保护?
       洛自省更倾向於相信,和王殿下不想看见争斗,甚至於,徒劳地想要维持现下的平和。
       他,大概才是四位皇子中,最不能接受兄弟相残的事实的人。无怪乎狐狸当初以退为进,将事情都交给他办。
       这位和王殿下,倒真是位皇室的异类人物。
       天巽察觉到洛自省沈思的神情,轻轻一笑,依旧悠然自得。
       这狐狸,明知这次狩猎有危险,却还是不慌不忙不紧不慢,未免过於胸有成竹了。洛自省心中冷哼了一声,也不欲再费心思多想。他如今要做的,只是等著事情发生,乘机要挟狐狸而已。至於狐狸脱几层皮,他并不关心。
       
       猛然间,大鼓擂响,阵阵雄浑的鼓声回荡在山野之中,连山岳都似乎要轰鸣起来,气势惊人。
       台下一阵欢腾。
       高台上,益明帝端过琼浆,祭神祭天地祭先祖,而後跨上骏马。
       群臣、众世家子弟摩拳擦掌,笑意飞扬,紧随其後。
       洛自省自然不甘落人後,就跟在益明帝身侧。而洛自悟、天巽和田骋落了几个马身,始终维持著速度追著两人。
       只见草丛中一抹白色一闪,益明帝张弓一箭射过去。
       “陛下万岁!”
       众人发出欢呼声,立刻便有人将被箭贯穿的大白兔奉上来。
       益明帝瞧了猎物一眼,满意地抚著长须,扬手大笑道:“都去罢!”
       他的声音传得极远,仿佛出征的号角。
       瞬时间,众人打马四散开来,蹄声如雷,在原野上飞奔如电。
       洛自省压低身体,微伏在马背上,一手执弓,一手握著缰绳,驾马往林子的方向跑去。
       虽然早已看好地方,却没有机会说,天巽只能无奈地跟上去。洛自悟和田骋不发一言,策马奔在他们两侧。
     
     
     
     
     (0.92鲜币)醒未迟  第十一章(下)
     
       洛自省催马奔驰,看似只是随意寻了个僻静荒芜处冲过去,他却一面伏低身体,一面张弓引箭,显是已经发现猎物。骏马撒蹄,速度远非寻常,他竟忽而落在马腹侧,眼看便要滑落下去。
       见他如此惊险,天巽却并未变色,反倒抬眼细看愈来愈近的密林,微微扬起眉。
       洛自悟也只是摇了摇首,扫一眼四周,便松了马腹,勒住缰绳,神色缓和不少。
       只有田骋拧了眉紧紧盯著,失了几分潇洒之态。
       就见林木後忽然一声咆哮,一头棕色巨熊龇牙舞爪,钝重的身体猛然立起,威吓之色尽显。
       洛五公子看在眼里,却是轻轻一笑,一箭出去,疾风呼啸,射穿了熊的喉咙。
       熊惨声呜鸣著,被带得倒在地上,发出轰然巨响,一时间仿佛大地也震动起来。
       洛自省贴在马腹上,扬起弓,哈哈大笑,眉眼之间俱是得意之色。在有心人眼中,便是别样的风流。
       天巽笑叹著,勒马前去探看。
       “好箭法。”田骋扬鞭催马,赞道,“臣已不敢在内殿面前弄斧了。”
       洛自省本便是射给他瞧的,有这麽一位不吝赞言的观众在,自是格外惬意。“田将军切莫自谦,我还等著与你比试一番呢!不过,这射猎本便比不得战场突显男儿气概啊!”
       田骋闻言,笑道:“然,猎场上能得出战场四五分模样,却是真的。内殿若去了战场,想必也是如此勇猛。”
       他说话干脆,就算捧扬也很是舒服,洛自省更添了几分喜色,不禁愈发欣赏他。所谓意趣相投,唯夙愿相似,性情契合,知己知彼,方能如此。
       大概连田骋自个儿也没料到,这位内殿竟这麽容易接近罢。
       天巽围著熊转了一圈,避开被血染红的草地,抬首道:“这便是熊皮熊掌了?你眼力倒是不错。”
       洛自省勾起唇:“与其说是眼力,倒不如说是耳力。”
       在千军万马之中听出是非,是自小便练就的本事。不过,这也颇费心费力,不能时时警惕如此。
       “父皇所选,一箭去其二。以你的箭法,也不必著急。”
       “早些奉上不是更好?”
       洛自省坐直身体,轻轻抽了一鞭,驱马小跑著奔入半人高的草原中。
       见他轻描淡写的,显是内有乾坤,洛自悟皱起眉:“殿下,他究竟许了陛下多少东西?”
       天巽想起益明帝列的单子,摇著首笑:“不论多少,也是难不倒他的。”
       
       仗著出众的箭术,洛自省很快便猎获颇丰。天巽起初总顾著他,完全没有打猎的兴致。但不久之後,他便放了心,自顾自地享受著打了猎物就放的乐趣,最後只捉住两只火红的狐狸,抱在怀里一直逗弄著。
       洛自省颇为诡异地看了他半晌,见他头也不抬地捏著狐狸毛茸茸的尾巴,兴致勃勃,笑意盎然,当即无语。这可真是大小狐狸一窝,其乐融融……
       与他们相较,田骋的猎物少了些,不过都是些珍奇动物。倒是洛自悟,仿佛心思完全不在这上头,射了只野猪之後,便再也未发一箭。
       不多时,日正当头,也快到了鸣号角休憩的时辰。
       洛自省跳下马,翻弄著自己的猎物,道:“父皇不是还想要虎皮麽?可我走了这半日,也未见到虎的踪影。这附近有大虫出没麽?”
       “我倒是记得,这附近某个山头上有个虎窝。去年狩猎时,曾瞧见过。”天巽应道,拨弄著两只狐狸,一派风卷云舒的安闲模样。
       “那便带路罢。”
       “你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想在午後群宴里风光一回麽?”
       “无人喝彩也就罢了,听听恭维话总也聊胜於无。”
       “我们三人的喝彩你倒是不放在眼里了。”天巽忍俊不禁,也下了马,帮著他将猎物粗略分成大小数堆。
       洛自悟没有下马相助的意思,神色平和地停了马,巡睃周遭,道:“方才还有人在附近追猎,如今都静下来了,或许是回陛下身边了罢。殿下,五哥,你们二人独自在外不太合适。”
       田骋却没有他那般平静,双眼愈深了些,略略颔首,微微笑道:“六公子说得是。内殿的猎物众多,不如向陛下禀报过後再去猎虎罢。”
       洛自省正等著他的话,听了便笑起来:“将军考虑得是。那就请田将军和自悟带著猎物替我向父皇讨赏如何?不过一来一回的工夫,我们在此等著便是。”
       又想做什麽?天巽瞥了他一眼,略略顿了顿,方道:“田将军,就依内殿所言罢。我与他也都累了,正巧在附近歇一歇。”
       田骋一怔,眉轻轻一拧,行了礼,低声道:“山野危险,殿下、内殿小心。”
       洛自省已经找了块肥嫩草地躺下来,漫不经心地扬了扬臂:“多谢将军。”
       天巽在他身侧坐了,笑容依旧。
       田骋抿了抿嘴唇,没有再多言,捆上些小猎物便抽马去了。
       洛自悟眼里多了几分无奈之色,也只得扛了头鹿跟著走了。
       “这田将军到底什麽来头?倒是很关心你麽。”若不是他关心,那便是二皇子关心了,又或许,是两者皆有?那为难担忧的神色虽看不出几分真,却也不全然是假的。
       “他是二皇兄的伴读,自然是奉二皇兄之命来的。我与他也只是幼时在书堂里见过而已。”
       “噢?让伴读行事,果然妥帖得很。你的伴读是谁?我怎麽不记得?”洛自省翻了个身,满脸不经意之色。
       天巽双眸轻动,神情微妙,瞟了他一眼。“我舅父家的独子。但,没多久便失足落水夭折了。我惊得大病了一场,便再也没有去过书堂。”
       洛自省露出几分尴尬之色。他确实只是好奇心使然,临时起意,方有此问。原想著狐狸的心腹怎麽从未现於人前,未免藏得太深了些。而以他的性子,能相信的,也只能是从小情谊交厚的人。然,他却没想到,这样的人物并不存在。如此想来,自身毫无能力,也没有任何心腹,会有臣子支持他继位才怪。
       “我也没什麽同窗。太子殿下选伴读也轮不上我们。”幼时悉心教导他们的,是二哥、三哥、四哥。有兄长们在,哪还用得著西席?别家子弟倒是恨不得将洛家几位公子都请过去好生伺候著。
       天巽自然知道他只是一时口快,然,却没想到他竟还会这般别扭地开解他,令他更忍不住笑意:“这倒是,谁曾想到,洛家除了鬼斧神工的洛二公子与惊才绝世的洛四公子,还有文惊四座、武动八方的洛五公子?”
       洛自省听出他语中的调侃之意,哼道:“这是。谁又曾想到,三皇子唯善也,实是伪善也?”
       二人你来我往就似宫里时光,自在自若,似乎恍然未觉他们之间早已非以往情状。尤其洛自省,实在说不过了,便捉住钻进天巽怀里的火狐狸,捏著它们的耳朵大肆明嘲暗讽。
       天巽由得他去,不但不反驳,而且愈听愈开怀,眉眼里俱是笑意。
       
       忽而,附近隐约传来虎啸声。
       洛自省听得分明,猛地坐起来。
       天巽神色微变,转瞬间便又是一付笑脸:“怎麽?”
       “得来全不费工夫。你赶紧跟过来。”
       “不等他们了麽?”
       “呵,你便是当真要等麽?”
       “……好罢。”
       “这附近不少都是你的人罢,那我先走一步。”林中跑马显然已经不适当,洛自省纵身而起,提气在树梢一点,便如踏水波般平平飘了出去,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天巽摇了摇首,将两只小狐狸放入衣襟里,细细地裹好,这才慢慢地跟上去。
       堪堪举步,身侧风声微响,周边杨树枝头轻轻颤动。
       “殿下,请您小心为上,莫要赴险。”
       天巽神色凝重,仰首望向不远处的层峦叠嶂,淡淡地道:“难不成要放著内殿独自一人麽?”
       “主子……”
       周围霎时间没了声息。
       天巽继续前行。他曾来过此处,纵使林深叶密,也能凭著记忆在陡峭的石坡中寻著路途。何况洛自省也刻意留了些痕迹,好找得很。
       不多时,他便攀上了山崖。
       扶住崖边低矮的树,天巽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遭,而後微微垂下眼睛,勾起带了几分玩味的唇角。
       这山峰窄且陡,中间只有个石洞,便是虎的巢穴。石洞右边乱石嶙峋,石峰森然林立;左面则是笔直的断崖,崖下一片密林。而上山的路蜿蜒荒芜,掩盖在随风飞舞的长草中,乍一看去,完全没有踪迹。
       初次来时,他便觉得这是个好地方,现在看了,更是赞赏不已。
       虎很会选地方,那些人亦是。
       洛自省立在石洞上,屏住气息,一脸兴奋地示意他离得远些。
       天巽笑了笑,走到石峰林边,俯首瞧了瞧。
       这石林深不见底,仿佛自深渊中拔地而起,连正午的日光也无法驱开盘踞其下的黑暗与阴森。而他,只需一步踏错,大概便再也回不到这世上了。
       虽然这里风水不怎样,却实在是个杀人的胜地。
       倏地一声兽吼,震得他回过了神。
       侧身看去,就见老虎又从巢穴里扑出来,敏捷地高高跃起,张开血盆大口扑过来。
       天巽盯著这只猛兽,一动不动。
       也不知是他的神情太过镇静,还是洛自省赶得太及时,猛虎越过他头顶,在石峰上借了力,便跳上小路,往崖下飞奔而去。
       洛自省早已将弓丢在马上,此时也顾不得天巽了,赶忙追下山崖,飞入林中。
       天巽望著他轻巧的翻跃著,只觉得他根本不是在捕猎,反倒是正追著那大虎玩耍。
       没多久,洛自省与虎都已湮没在林间,天巽略抬了抬眉,悠闲地踱著步子。
       巢穴里的一阵呜鸣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转回身,步步踏近。
       身著银底金绣紧袖猎装的昭王殿下,举手投足仍是优雅至极,行步之间仿佛升云驾雾般飘然,却又岿然如山岳般稳重。他的步速极缓,步伐极轻,似乎不愿意惊断那连续的低声鸣呜。这略有些稚气的举动,落在诸多人眼里,却平添了几分紧张。
       望见石洞中逐渐显露出的微微拱动著的黑色虎纹,天巽轻轻笑了。
       他耳里响起了暗卫的声音。
       “殿下,洞中伏有两名刺客。石峰中也暗藏玄机。”
       “殿下,断崖之下的山林中吐息声甚众,恐怕有诈。”
       “殿下,内殿已经越过原野,遇见了陛下,脱离了险境。”
       “殿下,请您保重贵体。”
       天巽笑了,酷似德妃的容貌宛如月华,更多了几分高贵、冷漠与傲慢,令人不能逼视。
       “什麽‘虎毒不食子’,却是小觑了这猛兽了。而且,声东击西,它竟也是懂的。”他自语著,走入洞穴中,果然便见两只幼虎龇牙咧嘴,弓著身体低低咆哮著。
       天巽一面安抚著躁动不安的小狐狸,一面走近幼虎。
       电光石火间,刀光剑影将小老虎砍成了一堆模糊的血肉,天巽迅速避开杀著,转身便见两名刺客跃至洞口,已然堵住了他的退路。
       他不慌不忙,手虚虚一拢,挑捻之间竟冒出一条火龙,吐著炎舌,将刺客逼了出去。
       就在这时候,石穴摇晃起来,乱石碎屑劈头盖脑地砸下来。
       天巽皱起眉,迅速闪了出去,回身便见快要崩塌的石洞顶上射来几个黑影。
       “殿下!当心!”
       他的暗卫再也忍耐不住,纷纷现身救主,与刺客缠斗起来。
       “殿下可有受伤?”
       “不曾。”
       “这里太危险,为防万一,还是先下去罢。”
       “也好。”
       暗卫长迅速吩咐了几句,五名贴身侍卫立刻紧紧地护在他左右,带著他纵身而起。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此时,漫山箭雨飞扑而来。
       避无可避,尽管侍卫反应机敏,天巽仍被一支弩箭贯穿了右肩。那箭的力道极大,竟带著他钉在石峰上。
       眼看下一波弩箭又将射到,暗卫大骇,连忙缩小战圈,尽量往他周边退。
       天巽忍痛将弩箭拔出来,翻身立在石峰上。他依然镇定如常,令惶急的暗卫安心不少。
       无视四周激烈血腥的厮杀,天巽垂目端详著箭头上乌黑的血,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迟早都会来,这时候也正好。
       只是,这里的刺客与山下放暗箭的,显然并不是一路。不然,在他抢出虎穴的时候,便该成了活靶子了。千算万算,他也没料到,皇後与析王各有打算,到最後竟达成默契,不顾一切要率先除掉他。他们不是水火不容的死敌麽?渊源远比他来得深。难不成,正因为对他还不够了解,所以才要他第一个死?
       体内熟悉的剧痛又开始翻腾,天巽略微皱起眉,脸色已然雪白一片。果然,箭上的毒诱发了旧疾。怎麽偏偏就在这时候?!
       带著寒意的料峭山风掀起他的衣裾,他摇摇欲坠,却仍是笑容满面。
       然,却没有多少人注意到那温和浅笑中的嗜血杀意。
       “殿下!快!誓死护送殿下脱险!”
       “是!”
       在连绵成片或近或远的尖锐杀气中,天巽忽然抿紧了嘴唇,双目微张。
       腹部瞬间便被染红了,疼痛却已经麻木。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趁乱混入作暗卫打扮的刺客。果然,气息有些不对,但他还是反应不及。
       “殿下!”
       暗卫们惊声大喝,然却已来不及。
       那刺客拔出匕首,又欲再补一刀。天巽心念一转,紧紧掐住刺客的喉咙,往後一踏,跌落下去。
       黑压压的大批刺客毫不犹豫,都跟著扑下去。
       一阵刺眼的白色光芒迅速吞没了整座石林。在不断蔓延的耀眼光线里,石峰、细草、飞禽、走兽,皆化成了粉末,下一刻便被呼啸的山风卷走了。
       刹那间,整座石林便被夷为平地,复归於诡异的静谧之中。
     
     
     
     
     (0.96鲜币)醒未迟 第十二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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