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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美人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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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风轻拂,阳光浅淡。
     三皇子府中依旧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红。
     花园中,两位新人坐在亭子里赏景,江管事在一旁伺候,煞是悠闲惬意。
     外人远远看去,三皇子与惊鸿内殿确实是如胶似漆,片刻都舍不得分离。事实上,也只有陪著主子一同静默的江管事才知道,这位惊鸿内殿,性子行事远远超乎想象之外。
     
     终於又过了一天,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洛自省凝视著桌上一盘盘精致的糕点,仿佛要用目光将它们再蒸上一遍。
     “这麽盯著,也尝不到味道。”一直注意他的天巽微微一笑,道。
     洛自省抬起眸,转眼间便又是一付闲散样,曲指敲了敲桌:“我不是为了吃点心才来这里的。烦劳殿下告诉我,为何要在这里耗著?”
     “你有要紧事?要去送兄长?”
     “不送。”他很不理解这些人在他表明不去送行时的奇异表情。他又不是那些书生墨客,天天都想著送别离情。不过是一段时间见不著而已,在洛家是经常发生的事情,没什麽大不了。至於送御驾,益明帝都下旨说不用他们二人送了,他何必巴巴地凑那份热闹?
     “那便没什麽事罢,陪我在这里等等又何妨?”
     “这并不意味著我无所事事。”
     “噢?自省,有什麽必须要做的事麽?我虽然不才,但或许能帮你。”
     若当真要帮忙,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洛自省不耐烦地抬了抬眉。他确实无聊得发慌,口头上却是不能承认的。必须找些事情做才好消磨时光,至於做什麽──纵马寻欢喝酒斗剑,还未决定下来。
     “多谢殿下好意,不必了。”
     天巽好似看透了他的心思,却又不戳破,笑了笑。
     “究竟要在这里等什麽人?”
     “呵,昨日匆忙,今天正好有机会。所以,我想让你见见我的侍妾。”
     经他提醒,洛自省记起他只匆匆瞥过几眼的帛书内容。确实,天巽搬出宫後,益明帝便送了他两名侍妾。不久後又由德妃做主收了一位。她们甚少出府,样貌性子都很难查到。
     不知是否心随意动的缘故,才想到美人,便有香风阵阵。
     洛自省侧首望去。
     披帛绸带飞舞,假山之後转出来三位美人。
     洛五公子看得目不转睛。
     为首一位身著荷叶裙,披著一抹嫩绿色薄纱,行走间裙摆飘曳,环佩摇荡,清雅动人。走近了,脸庞也生得温婉柔美,细致的眉眼,淡扫的蛾眉,盈盈的双眸。面貌算不得最出众,却让人看得极舒服。
     紧随其後的这位著了纯桃红色的束腰长裙,衬得身姿婀娜。轻纱掩玉臂,举手投足风情无限,却毫无俗豔之感。明媚的笑容,娇豔的面貌,含情的眉目,诱人之极。察觉到打量的视线,美人摇著团扇掩著樱桃小口,吃吃笑起来。
     最後一位看前面美人的行为略有些放肆,微嗔,不轻不重地拧了她一把。就连这种动作,她做起来也极为优雅。白底绣海棠的十叠裙,浅青色的半臂,没有刻意的装束,却显出大家闺秀的雍容气度。她的样貌是三人中最为出色的,薄施脂粉同样夺人目光。
     美人们走入亭中,嫋嫋婷婷地行了礼。
     “终於来了,可让我和内殿好等。”天巽笑道,示意她们不必拘束。
     “还不是因为殿下突然说今日就见见内殿,我们都想给内殿留个好印象麽。”
     “是,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内殿满意,所以就费了些心思。”
     “殿下和内殿莫要责怪才好。”
     美人温声细语,眼神脉脉,疼爱还来不及,怎麽舍得责怪?洛五公子双目微亮:如果早知道是在这里等美人,一个时辰算什麽,一个月他也愿意!
     “怎麽会?你们走得累了麽?坐下罢。”没待天巽应声,眼里只剩下美人窈窕身姿的洛自省便发话了。
     他的声音中带著少见的温柔,天巽眉轻轻一挑,仍只是微笑著。而江管事则完全变了脸色,又不好开口,只能紧紧地闭著嘴。
     美人们对视一眼,都笑起来,各有风姿。
     荷叶裙美人率先福了福,道:“妾身弱柳,见过内殿。”
     弱柳,姓张,出身寒族,娘家富甲一方,在昊光北部颇有势力。只是,家中几个哥哥颇不成器,偌大的家产也慢慢地散了。至於散到何处──谁知道呢?左右也算是女婿,自家人,还计较那些家产麽?
     桃红裙美人执著雪白的团扇,也福了福:“妾身酌蓉,见过内殿。”
     酌蓉,姓赵,出身不明,在教馆时因美豔动人而闻名。大皇子似乎曾对她动过几分心思,但因为天巽已至束发之岁,今上便将她赏给了他。那位大皇子也不至於因一个女子便怀恨在心罢。洛自省眯起眼:但若是自己,放走这麽一位美人肯定会觉得可惜。
     十叠裙美人微微一笑,福了福:“妾身瑜琴,见过内殿。”
     瑜琴,姓宋,名门出身的大家闺秀,果然举手投足都别有风范。当年天巽行束发礼,今上赏了弱柳与酌蓉。不久,宋家便主动向德妃示好,将唯一的女儿嫁给三皇子殿下为妾。不过,她怎麽会只满足做妾?
     洛自省皱了皱眉。这麽一来,他不是占了这美人的位置?糟糕糟糕,让美人恼恨可是他万般不愿做的事。也罢,他走的时候,就顺便让天巽扶正她罢。毕竟,这美人无可挑剔,无论是做王妃还是做皇後,都很合适。
     旁人只见他先是直勾勾地看著,接著又是眯眼又是皱眉,神色变换极快,都不知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麽。
     天巽瞥了他一眼,目光依然温柔:“既然内殿都说了,就坐下罢。”
     主子出声,份量自是不同。美人们坐下来,捧著茶杯,小心打量著传说中的惊鸿内殿,美眸中波光流转。
     这厢正好奇估量,那厢洛自省也毫不掩饰,一时间沈寂下来。
     “怎麽光瞧著他,都不言语了?”天巽眼眉弯弯,品了口茶。
     弱柳似觉尴尬,垂下眸来;瑜琴也转开了目光;倒是酌蓉,仍笑得明媚:“洛家之名,妾身听闻已久,很是好奇,自然不能放过这等大好机会。”
     洛自省一笑:“又没有三头六臂,也没什麽好瞧的。”他平时神态轻浮狂恣,总令人敬而远之。此时此刻,所有的狂气与不正经却都收了去,一张俊美的容颜上挂著浅笑,竟教人移不开眼。
     弱柳、瑜琴和酌蓉已经看惯了容貌出众、温柔优雅的夫君,眼前这人显然神情举止都生动了几分。见他如此亲切,三人都不由得出了些神。
     亭内再度静默。
     然而,这回天巽并没有主动出声圆场。
     “平时都做什麽消遣?”
     洛自省挖空了心思,总算想到一句话。他虽然个性不羁,行为放肆,在家中时没有少和洛自节一同外出寻乐,却从未接触过年纪相近的女子。一则成婚暂且无望,他不想乱动心思,以免烦心;二则池阳对年轻女子的管制甚多,他的机遇也少得可怜。因此,现下如此接近三名女子,是破天荒头一遭。自命潇洒如洛五公子,这时候也不免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这一紧张,性子便也收敛了些。
     当然,他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就算与这三位美丽女子再投缘,他也无法得到她们。他能得到的,无非是些与女子相处的经验而已。
     弱柳轻柔道:“刺绣、对弈、作画,妾身也只会这些。”
     酌蓉伸手,纤纤食指点了点她的额:“柳好静,妾身好动。她刺绣、对弈、作画,我便弄琴起舞,都是以前常做的事,倒不觉得无聊。”
     瑜琴美目微转,接道:“琴棋书画自然可以娱情。不过,因为学过算术,妾身有时也随著江管事看看账。”
     她倒是一点也不隐瞒。洛自省察觉出她对自己的防备,虽然没有恶意,也觉得有些没意思。“正好,我对算帐打理什麽的没一点兴趣,你好好做罢。”他洛五公子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沦落到被人误以为要争风吃醋的份上。难道他若一直旁观,便一直得受人提防算计?不止天巽的侍妾手下,那些皇族世家也不会放过他。
     二哥三哥和四哥倒是算好了他的性子。料定了他就算再郁怒再不愿,也不想活得压抑。只不过,连自己也没有想到,才两天他就受不得了。
     在池阳多好。老爹管不了他,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管教也只做做样子;娘向来由得儿女的性子,也很放心他;大哥大嫂生性豁达,拿他当小孩儿,纵容得很,要什麽便给什麽;二哥虽然可怕,武功却都是他教的,而且只要不出乱子便不会出手;三哥宠他,常带他出去见世面,有什麽好东西也都紧著弟妹;四哥看透他的性子,不放任他行事,教导他为人处世之法,却也从来不强求。老爹把持兵权无人能及,大哥战功赫赫,二哥官至尚书,三哥在兵部如鱼得水,四哥入宫得宠得势──洛家权威日盛,京中人人敬畏。他不想入黑暗的官场,亦不想靠战功慢慢升职,家人也都谅解。於是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嬉笑怒骂混世度日。虽然心底有鸿鹄之志,到底不愿因这志愿毁去自由。
     但,其实他内心明白得很。自由,实是人最奢侈的享受。
     正如四哥,最想要的便是自由,却被困四角宫墙。正如自己,迟早也要面对命运。
     只是,还是不甘。
     皇族争斗比官场勾心还要肮脏,稍不小心就会被人吞噬得连骨头也不剩。他无法压下对这种地方的本能厌恶。然,却又不得不在此处挣扎求生,闯出一条自己的自由之途。
     四哥逼他,二哥也逼他,自己……却不能逼自己不是?
     想到此,洛自省爽快地笑起来。
     天巽正听酌蓉、瑜琴商量要不要办一场家宴,眼角余光见他忽然笑起来,刹那间神容一变,锋利如刃,仿佛他人,不禁心思微动。
     洛自省嘿嘿笑著,啜了口茶,慢条斯理地道:“殿下,我改主意了。”
     天巽挑起眉,等著他的下文。
     “你给我一位……我便考虑考虑,如何?”
     话语间颇多暧昧,就算想听不懂也难。天巽嘴角边隐隐流露出几分笑意。
     啧啧,这双眼居然能将冷漠傲慢和温柔融在一起,真是难得一见啊。洛自省迎著他的视线,一点不担心被此人剥皮抽筋:“我的意思是,既然你有三位美人伺候,给我一位也无妨。”
     酌蓉、瑜琴、弱柳已经察觉这边的暗潮汹涌,正小心翼翼地看两人神色。听得此话,酌蓉瞪圆了美眸,瑜琴面带讶异,弱柳更是脸色惨白,仿佛马上便要昏过去。
     正在给主子续茶的江管事手一抖,精致漂亮的玉壶掉在地上,摔成千万片。
     “又在捉弄人了。”
     然而,天巽的神情却半点未变。甚至,语中还带著几分宠溺。
     被只有弱冠年纪的人当成了不懂事的顽皮少年,年已二十三岁的洛五公子丝毫没有恼羞成怒的迹象,笑嘻嘻地望向他“心仪”的佳人们。
     佳人不堪他热情似火的视线,只觉背上生出阵阵寒意,坐立难安起来。
     “时候还早,午膳之前,你们便多熟悉熟悉罢。”天巽竟似不觉得後院已危机四伏,优雅从容地起身,转身离开。
     洛自省瞟了瞟他的背影,哼道:“小器。”
     他话音未落,弱柳轻呼一声,软软地倒在酌蓉身上。
     美人昏倒自然是大事。洛自省立即起身,作势欲扶。
     可惜,他好心好意,佳人却当他是洪水猛兽。
     酌蓉善舞,自然灵敏,抱著弱柳退了数步,才道:“不必了……内殿不必担心。弱柳只是身子薄了些,回去躺躺便没事了。”
     瑜琴仍是坐著,静静地望著他,接道:“不知内殿最近可有空闲?妾身和酌蓉好准备家宴。”
     洛自省颇为惋惜地看著酌蓉怀里的弱柳,随口答道:“我什麽时候都很闲。”
     “那麽,妾身告退。”
     “我送你们……”
     “多谢内殿好意,清氲阁不远,我们搀著弱柳回去便可。”
     回绝得真快,退避得真远,他真的这麽像登徒子麽?洛自省抬了抬眉,复又坐下,似笑非笑:“好好休息。”
     
     望著美人摇曳生姿的身影,洛自省忽然问:“清氲阁在何处?”
     江管事脸上青白交加,很是精彩,半晌才回道:“离园子……有些距离。”
     “不是不远麽?我还是去送送得好。”
     “内殿,您……”
     “我是关心她们。”
     终於,江管事再也忍不住了,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内殿,请别做让殿下为难的事!”
     洛自省笑眯眯地挑了块小点心,放在掌中揉揉捏捏:“我送送她们,与他有什麽干系?”
     “殿下太纵容内殿了。此事若是传了出去,殿下名声事小,皇族脸面事大。请内殿时时三思而後行!”
     “唉,怎麽办?我这性子,家里兄长也常说呢。想到什麽便说什麽,总藏不住心事。”揉揉捏捏间,洛自省笑得越发清爽。
     江管事垂下脸,白胡子颤动著:“请内殿三思!”
     “我看起来像恶徒麽?她们若不喜欢我,我也不可能强来。洛家人娶妻一定得情投意合,你尽管放心。”
     问题不在这里罢!可怜江管事满腹愤慨怒气,却不敢发出来。
     洛自省看他半天没回应,侧首瞧了瞧。
     却见这老管事面涨得通红,放在身侧的手指也攥得哢哢作响。
     难得的,洛五公子生出一分罪恶感。仿佛远方的自家老爹也气得要抽出大刀,追著他砍一般。他将手中的点心随手一拍,原本软软的面团竟如石块般生生嵌进石桌中。“玩笑!这是玩笑你懂不懂?你家主子一眼就看透了,根本没放在心上。”
     “小人惶恐!小人驽钝,瞧不出玩笑和实话的分别。所以请内殿下回捉弄人之前,告知小人一声。”
     硬梆梆的回话声,丝毫不为他的服软所动。
     洛自省忽然理解天巽派来这个武艺平平的老人看著他的缘由了。他早就知道,洛家人只对家人不同。而他离家千里,自然受不得与老爹性子如此相似的人。
     罢了,就算他料中了。
     百无聊赖地趴在石桌上,戳著嵌进石桌中的点心:“起来。”
     “内殿若不答应小人!小人便一直跪著!”
     “随你。”
     一个时辰之後。
     “你年纪这麽大,真想废了这两条腿不成?”
     “小人办事不力,不能劝服内殿,是小人的过错。”
     洛自省声中难掩不耐:“起来。我答应你就是。” 又如了那狐狸的意!
     江管事抬起头,似有些难以相信。
     “江伯,快到午膳的时间了罢。我饿了,就在这里吃。”
     被他的称呼吓了一跳,江管事怔了怔,方回道:“是,小人先去通报殿下。”
     老人站起来,身体晃了晃,慢慢地走了。
     洛自省望了望他,继续把点心嵌进桌内。毕竟也习过点武艺,身体尚可,他也不必太内疚。不过,性子果然和自家老爹很像,还是忍不住答应了他。确实,若真让人知道了,连带著自己也没什麽好处。也罢,捉弄人也不是他的爱好,只是见不得那只狐狸把人皮盖得严严实实而已。
     洛五公子最爱的,自然是寻欢作乐。据说商瑶的欢场比徵韵风流多了,不愁找不到乐趣。
     不想逼自己,就顺其自然罢。
     
     此时此刻,天巽正在书房中读书。
     书的封皮上写著“论德”,内容却和论德没有半点关系。满书都是池阳新政之後,有心人士收集的池阳栖风君的所有言论。
     天巽看这些已经有九年了。洛四公子的想法,他已能理解大半。其中有些令他惊叹,有些让他疑虑。毕竟,昊光和池阳的问题虽然相似,却并不完全相同。池阳的变革,未必都适合这个国家。
     “怎样?殿下可满意惊鸿内殿?”
     只有他一人的房中忽然冒出一个低沈的声音。
     天巽并不惊讶,仍是满脸温和的微笑:“你说呢?”
     “看来并不满意。怎麽会?比起那位长公主殿下,洛家人显然要好多了。”
     “如果不是洛家人,便更好了。”
     一位黑衣人从房梁上飘落下来,银色面具後,只见一双精光烁烁的眼:“洛家人各有神通,就算是从未表现出长才的洛五公子和洛六公子,也自有过人之处。”
     天巽合上书,笑道:“虽是如此,不过,若让你来选,你是要不能控制的能人,还是了若指掌的庸才?”
     黑衣人低低地笑起来:“奇了,世上竟有殿下无法接近的人麽?”
     “第一眼就识破我的性子的人,确实是首次得见。大概是他对控制太过敏锐的缘故。”
     “这样做,他也得不到什麽好处。”
     “如果知道此人在想什麽,就不会控制不住了。”不经意间,那个人锋芒毕露的模样便掠过脑海,天巽不禁莞尔。是他思量得不够深,还是那人心思太重?或者,他的想法,常人根本无法理解?如果不能控制他,这次联姻,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既然动不得他也用不得他,要怎麽办?”
     “暂且看住他罢。”
     “他会投向……”
     “看不出他的动向。池阳大概也没有插手的意思。”天巽再度翻开书,道。根据他的观察,皇颢对他国的事情没有太多的兴趣。的确,池阳也快到内乱之时了,分不出心来。“眼下正是紧要的时候,抽一两人便可。”至於能不能看住,那就看洛五公子配不配合了。毕竟,他也应该清楚,一入皇族,危机四伏。
     “我明白了。”黑衣人退後数步,消失在书房内。
     一阵脚步声远远传来。
     天巽抬起眼。
     江管事气喘吁吁地推开门,躬身行礼:“请殿下移到花园用膳。”
     “内殿还在那里?”天巽有些意外。他原以为洛自省是个坐不住的人,错估他了麽?
     “殿下放心,几位主子早便回清氲阁了。”
     他倒不担心这个。天巽将书放好,起身笑道:“江管事,要谨记本分才是。”
     “小人一心为主子著想……而且,内殿也答应了,往後不为难殿下了。”
     “噢?他什麽时候为难我来著?你想得太多了。”洛家人果然很念情。
     看江管事似还要说话,三皇子殿下挥了挥手,笑得如沐春风:“走罢,别让他等急了。”
     
     午膳过後,天巽便带著洛自省进宫了。
     四国中,除了皇後,很少有妃子能独居一宫。昊光德妃便是那少数人之中的一位。千年前,这位绝世美人出现时,益明帝便赏给她一座辰无宫,可见其宠之盛。
     洛自省随在天巽身後,打量著四周。
     昊光的宫室向来大气恢宏,这座辰无宫却与众不同──华美雅致,处处匠心独具,颇有溪豫宫廷之风。
     穿过前殿、中阁,便是一段瑰丽的长廊。
     德妃坐在长廊边,眉间笼著几分轻愁,拨弄著手中的一枝花。
     天巽停住步子。
     洛自省也只得停下来。
     似有似无的叹息声,让四下张望的洛自省又将注意力放在面前这只狐狸身上。
     没待他生出什麽想法,天巽便快步走过去:“娘。”
     “娘。”洛自省虽然心里有些不情不愿,还是行了礼,唤了一声。
     德妃抬眼,神情霎时变了,笑意盈盈地拉过两人:“坐下罢,别拘束。”
     侍从立刻呈上茶水果品。
     “省儿,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麽,所以自作主张翻出对耳坠子来。”德妃唤人取来一个黑檀木盒子,上头镶满了珍珠,直让洛自省手痒痒。
     素手打开盒子,里头是两个温润细腻的赤红色玉坠子。
     洛自省当然知道这是极好的东西,只可惜是别人的一番心意,也不好拿出去换钱。
     “这坠子还是当年我怀你皇姐的时候,陛下赏赐的。据说是闵衍国师亲自琢成,阳气极重。若是皇子,生下後便戴上,便可辟邪消灾。你出生时,我却怎麽找也找不见……你果然……”
     说著,德妃眼微微红起来。
     天巽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娘,我这不是好好的麽?”
     “这坠子的确与你没缘。我昨日想著要给省儿见面礼,偏偏就自己掉了出来,你说巧不巧?”
     “正好,自省武艺高强,就怕人使暗招。”
     母子俩皆是关心的神色,五六分相似的容貌,连带著真心假意也模糊了,洛自省不禁感叹血缘的奇妙。
     他也没什麽工夫多想,双手接过来:“多谢娘。”
     “一家人,说什麽见外的话?”德妃美丽的脸上满是为人母的温情,伸手抚了抚他的脸颊,“若有什麽不习惯的,尽管向我提。巽儿能做的毕竟有限,我央央圣上,什麽都好说。”
     “是,娘。”
     德妃对他温顺的表现似乎很满意,转向天巽,正色道:“圣上打定主意回来後便给你封王,肯定少不了赏赐。他也不为你想一想,宠爱盛嫉恨更盛。我在宫中只要言行小心,便不会给人留话柄。你在宫外,不知多少人明里暗里要害你!”
     洛自省微惊。德妃已经完全将他当成自己人,当然,他也不会泄露什麽秘密。只是,这狐狸会简简单单就放过他麽?
     天巽并没有异色,仍然温雅微笑:“父皇的赏赐,自然要推拒的。皇弟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大婚日期未定,东西给他也合适。”
     “你这孩子,从来不贪心。这种性子生在皇族,也不是不好。我不求你登位,不求你得权,只要你自在便可。为娘和你皇姐豁出命去也要护得你周全。”
     虽然说得坚定,德妃却难掩愁绪。
     洛自省眼睛转了几圈,没有做声。连母亲也不知儿子的真面目,确实藏得不错。不过,德妃爱子如命,自然不会疑心。既是如此,他也不担心知道得过多要被灭口了。
     天巽渐渐敛去笑容。就算脸上没有笑容,依然是一付人畜无害的善人模样。
     “娘,您这样说,将儿子置於何地?儿子只想好好孝顺您,若因这种事失去您和皇姐,我还不如早些脱出这乱世得好。”
     “别说胡话!”德妃珠泪涟涟,咬了咬唇,道,“我只有你这麽一个儿子,又年弱又不通权谋,不护你护谁?”
     “娘,多年来,皇後陛下也没有为难您……”
     “我?我算什麽?如果我没有生下你,於她也没什麽威胁。你才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天巽一叹:“娘,您还记得那件事麽?我倒觉得,没根没据的,也不能确定是皇後陛下。大皇兄不是也恨我们麽?何况,父皇并不愿我们兄弟阋墙残杀。”
     德妃摇首,道:“皇上怕也是不得不舍下了。此去平舆,他定会下决心。兄弟四个,你最可欺最遭妒,也最危险不过。他虽然想平衡你们之间的势力,你大皇兄经营多年,皇後准备已久,岂会让他如意?”
     天巽怔了怔,道:“若是二皇兄登基,我肯定不会有事。”
     “他不想动手,皇後也会动手。就算你想要帮她儿子,她也不会领情放过你!”
     天巽苦笑,递上香巾安抚情绪有些激动的德妃。“娘,您别急,我会好好想想。”
     “你从未想过这些事,这一时半会哪会有什麽主意。”
     德妃擦了泪,颜容微残,人见犹怜。沈默了一会後,她忽然握住洛自省的手掌,眼中闪著几分希冀:“省儿,我日夜难安已久,你能帮我护著他麽?你武艺高强,危急之时,至少能保住他的性命。”
     这狐狸狡诈得很,还需要什麽保护?再者,身为皇族,再不济也还有灵力护身。这狐狸以伪善平庸骗过了众人,哪能骗过他洛五的利眼?虽然如此──
     看她神色哀戚,对爱子的担忧之情尽显,洛自省也不忍立即拒绝。“您别担心,我会尽力。”人皮狐狸想要遇险很难,没有危险他自然还是在一旁看戏。
     德妃闻言,浅浅一笑,哀愁落尽,风华无双。
     洛自省领悟到自己无奈许下诺言,已经被她卷入这场宫廷争斗中,不禁暗叹:不愧是母子,虽然程度有异,狡猾之处却是血脉相通的。
     他正懊恼不该生出哪怕半点同情心,视线飘移却对上天巽的目光。
     目光里什麽都有,也什麽都没有。
     洛自省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暗想:你不信我不诺,又有何妨?
     
     
     
     
     醒未迟(洛府逸闻之二)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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