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五十年前，你刚刚出生的那天。我很高兴，因为有了继承人。”犬大将看着自己的儿子，说这话的时候，眼中也满是骄傲。
      “可是，你的父亲是个白痴，他抱走了才刚刚出生的你，那时候你甚至连一口奶都没来得及喝。”说着，千华狠狠的瞪了眼犬大将。
      “……事情就是这样。”犬大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那次，我准备带你去习惯一下杀戮的气氛。却不曾想，一时杀过火，我忘了你的存在。于是就不小心丢了你，而且还一丢就是一整天。”
      “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先不说天气，淡淡只是那满是妖怪的战场。失去保护的你也很难有活下去的可能性，但是我并没有放弃。”
      “终于，在你丢失一天后。我在战场外围找到了你，只是那时候你已经奄奄一息。而且，在你的四周，还围着非常多的妖怪。”
      “只是，它们却都是已经死掉的尸体。”
      “怎么可能？”杀生丸疑惑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即使不知道，但是他也明白幼仔的虚弱。在那样的环境下，他不可能活得下去。
      “就是啊，怎么可能。”千华叹息的笑了笑
      “因为有个人在保护你。”犬大将看了看自己的妻子，然后表情严肃的对杀生丸说道。
      “是……老师。”微微一顿，杀生丸就反应了过来。
      “没错。只是那个时候，王先生他，简直就是在自杀。他把自己所有的生命力都强行往你的身体里灌输，因此才招来了数不胜数的妖怪。”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了，他是一个想死却不敢死的人。所以，我给了他一个活下去的理由。”犬大将说着看向杀生丸“就是你，我的儿子。”
      “本来事情应该就这样完了的，但是一件突发的事情，打得我们措手不及。”
      “你病倒了，病因是那一次大雨中挣扎的一天。那次你留下了致命的病根，即使是我们也无法根除。可是，王先生他却做到了。不过，他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说道这里，即使犬大将和千华并没有说完，但是以杀生丸的聪慧，怎么可能不明白。只见他的脸色一白，表情紧绷的就像是石头。
      “王先生他有一种很奇特的能力，就是与人交换一切可以交换的东西。但是也是有条件的，必须满足三点。”
      “哪三点？”杀生丸看着自己的父母，严肃的问道。
      “第一：接受者必须自愿”
      “第二：使用者必须触碰到接受者”
      “第三：双方之间，必须有着完全的信任。”
      “我那时候还是孩子，怎么可能自愿，我答应了？”杀生丸看着自己的父母，脸绷得紧紧的。
      “可是，你从小到大，喝的都是王先生的血。从那一刻开始，那你和普通的妖族就不一样了。在王先生的血液里，有着非常强大的生命力，所以你那个时候可以说一切都由他做决定。所以，你是否答应，根本就没有区别。”
      “交换了什么？”杀生丸握紧自己的双手，全身僵硬的坐在那里。
      “……是健康。”犬大将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深深的叹了口气。
      “你现在的健康其实是属于王先生的，而王先生之所以五十年一直这样，就是因为他的健康给了你，而他则完全接受了你的病痛。”
      “其实，你也不必难过。那种病如果是在你身上，你根本就活不到成年。而王先生则不同，他的生命力极为强悍，这种病也只会让他一直咳血。”千华看着儿子瞬间难看不已的脸色，下意识的开始解说。
      “不！”杀生丸猛地站起身，双手颤抖的垂在身体两侧。他低着头，嘴唇紧紧的抿着。“这不是我的，我不要！”
      “啪！”
      一声巴掌声随之响起，杀生丸捂住自己的脸诧异的看着脸色难看的父亲。
      “这就是你给他的回报？不要！？”犬大将脸色难看的看着差点跌倒的儿子，暴怒的喝道。
      “杀生，有些事情由不得你选择。不管你是否愿意，王先生他是自愿的。”千华站起身，走到杀生丸的身边，用自己的手帕擦去他嘴角的血迹。
      “可是他，可是他的身体……”杀生丸颤抖着，气愤的同时，也自责那时对自己老是的态度。如果不是那天他的态度，是不是老师就不会独自离开。
      “杀生丸，你该好好想想的。他为你付出的本就不止这些！”犬大将走过来，一手抚摸着那被自己打肿的脸颊。他哪里舍得打自己的儿子，可问题是，看到杀生丸现在的样子，犬大将却又忍不住。
      “……还有什么？”顿住了颤抖，杀生丸听出了事情的不寻常，不禁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父母。
      犬大将和千华再次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叹息了一声。
      “就如同你父亲所说，王先生是一个想死却不敢死的人。我们不确定原因，也无法得知。但是看他现在的作为，怕是……”说道这里，千华不禁紧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坚持不下去了吧，他一直在等待你长大。而现在，你也终于成年，他可能真的想要和这个世界告别了。所以，才会那么急着找到合适的刀鞘。”
      “另外，那两把刀，虽然用的是你父亲的犬牙。但是，在磨炼期间，用的却是王先生的血肉和生命力。据我所知，在离开的前夕，他还剪断了自己的一头长发，做成了刀柄的护手。”
      “至于其他，我和你母亲就不知道了。也许他还做了什么，但是我们却不知道。”
      杀生丸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本就冰冷的脸，现在几乎变成了石头。
      “我去找他回来，他不会有机会……离开的！”说着，杀生丸转身飞上了天空，根本不管身后的父母。
      寝宫内，千华看着天空，眉心紧皱着。
      “也不知道，杀生到底是否能够找到王先生。”千华叹息了一声，满是无奈和担忧的说道。
      “这就要看杀生自己了，我们谁都无法挽留那个人，只有他可以。”揽住自己的妻子，犬大将也深深的叹了口气。
      天空中，杀生丸快速的飞着。他的眼睛始终看着下方，焦急的寻找着什么。
      而这时在另一边，王淡定正被龙骨精抱在怀里，全身滚烫的呻吟着。他的嘴唇干裂，一头黑发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暗淡无光的贴在汗湿的脸上。本就消瘦的身体，现在更是如同跟一堆白骨。多层的华服穿在他身上，就像是穿在一根光杆木头上，完全撑不起来。
      “不要再找什么刀鞘了，我带你去看大夫。”龙骨精抱着王淡定，感觉着掌心下那瘦弱的身体，紧皱着眉头说道。
      “不……不行，我的时间……”断断续续的，王淡定紧紧的抓着龙骨精的衣领，努力的睁开疲惫的眼睛，看着他坚定道。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我们去看大夫，你很快就能够好起来！”脚步飞快的走着，龙骨精焦急的看着怀里的王淡定，声音有些发抖的说着，怎么也不想听王淡定的话。
      “别在浪费我的时间了，阿龙。”
      猛地，一大口鲜血被王淡定喷了出来。鲜红的鲜红的血雾在空中形成，慢慢的消散于空气里。
      龙骨精猛地停住脚步，低头看着怀里脸色惨白的王淡定。
      “我们去找个人，把你的健康换回来。”单膝跪下，龙骨精看着坐在自己怀里，剧烈咳嗽的王淡定，眼中慢慢的映现出淡淡的慌张。
      “不，我不需要……”拉住龙骨精，王淡定看着他，黑色的眼睛平静的没有任何波动。
      两人对视着，慢慢的，龙骨精的眼中闪现出悲伤和无奈。
      “为了杀生丸，值得吗？”微微声音有些沙哑的，龙骨精看着王淡定问道。
      “我……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但是却也没有死亡的资格。”颤抖着吞咽下差点吐出来的鲜血，王淡定用抖动的手指，轻轻的划过龙骨精的眉骨。
      “那么，就为了我活下去。”
      “阿龙，别骗人了。你会跟在我身边的意图，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
      “你……”
      “别说话！”王淡定用手指抵住龙骨精的嘴唇，轻轻的笑了起来。“那么想要吃了我，为什么现在却这样？”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龙骨精握住王淡定的手，深深的看着他。
      是啊，他龙骨精之所以一直跟在这个人身边，为的就是吃了他。那样的生命力和干净的血肉，一直以来都通过空气，引诱着他的味觉。好饿，好像吃掉这个人。可是不舍的，吃掉了，就真的消失了。他不想，但是身体好难受。
      “为什么不赶我走，甚至杀掉也可以，你完全有那个能力。”
      “不，这样很好。”王淡定喘息着摇头“等我真的死掉的那天，吃了我的身体吧，别留下。”
      “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不想活下来？”龙骨精紧拥着王淡定，好看的眉眼紧皱着。
      “我亲手杀了最爱的人，却发现他到头来还是为了保护我，而自愿被杀。这是罪，我无法原谅自己。可是，阿龙。我又不能死，怕在灵魂的世界里看到他，看到他冷漠的对待我。我……害怕。”说着，王淡定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泪，轻轻的被龙骨精允去。
      “可以再次开始的，等你好了，我就……”
      “别说！”捂住龙骨精的嘴，王淡定笑着看着他。“我已经累了，好累。所以不想再拥有那种感觉了，让我休息吧。等了好久，杀生丸终于长大了。而这具身体的，也终于熬到了头。真好，我终于可以休息了。”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怎么能……”紧闭着自己的双眼，龙骨精用自己的额头紧紧的贴着王淡定。
      “对不起，但是请你帮我，就只有你能帮我了，阿龙！”紧紧的拉住龙骨精的袖子，王淡定深深的看着他，眼中满是焦急。
      “帮你？”龙骨精苦笑，“难道帮你早点完成刀鞘，然后看着他安然赴死？”
      “可是好痛苦，阿龙，我求求你了，求求你……”微张着嘴，王淡定不去管从嘴角滑落的血液，喘息着看着双眼紧闭的龙骨精，淡淡的泪光在严重积累起来。
      听着王淡定的祈求，龙骨精终于睁开到了双眼。他看着不停吐血的王淡定，还有那消瘦病弱的身体，最终却是苦闷的笑出声。
      “我……帮你！”这样，你就不用再痛苦了。既然这是你想要的，那么就由我亲自给予吧。
      说完，龙骨精俯下身，轻轻的吻住了王淡定还满是鲜血的嘴唇。没有深入，只是单纯的紧贴着。
      ……
      半个月后，最后一处禁地。
      王淡定被龙骨精抱在怀里，疲惫而虚弱的看着四周的尸体。即使不能动，他依旧强大。只是，这样的消耗，怕是会加快死亡的时间。
      “为什么还是没有，难道真的要做到那一步？”紧抓住龙骨精的衣襟，王淡定看着四周的尸体，满是失望的呢喃着。
      龙骨精没有说什么，只是小心的用手帕擦去王淡定嘴边的血迹。在他的眼中，周围的一切都比不上怀里的这个人。即使那身体已经越来越瘦弱，即使马上就将失去，但是他还是不肯放开，只要看着就够了。
      “阿龙，我们回家吧，我累了。”趴在龙骨精的怀中，王淡定疲惫的呢喃着。
      “好，我们回家。”一手轻轻的拂过那惨白的脸颊，龙骨精语气轻柔的点头，带着王淡定快速升空。
      一路飞行，他们很快就回到了住了一个多月的山洞。就是这个简陋的山洞，在龙骨精的眼里，就是他和王淡定的家。
      轻轻的，龙骨精把已经睡着的王淡定，轻柔的放在了柔软的床上。他蹲下身，温柔的看着他，双手时不时的轻轻的触碰一下。
      “淡淡……”看着那消瘦但是却依旧秀美的小脸，龙骨精眷恋却满含悲伤的呢喃着。
      一夜过去
      清晨，王淡定在龙骨精的怀抱里苏醒过来。微微眨动着依旧沉重的双眼，疲惫的咳嗽了一声。
      就这一声轻轻的咳嗽，龙骨精瞬间就从沉睡中清醒了过来。他坐起身，小心的抱住王淡定，为他隔开清晨的微凉。
      “今天想吃什么？”看着面色微微要好些的王淡定，龙骨精不禁也心情好了不少，眼神温柔的看着他问道。
      “阿龙，我想吃东郡的寿司和小烤鱼。”习惯性的稳定自己的呼吸，王淡定看着龙骨精，嘴角勾起一抹轻柔的微笑，语气轻松的回答道。
      龙骨精微微顿了顿，最后还是点头。
      “好，我去准备。”说着，龙骨精把王淡定放在了柔软的床上。
      离开的时候，他一步一回头的看着王淡定，在王淡定的笑容中走出了山洞。
      “对不起。”看着龙骨精离开以后，王淡定费力的坐起身，语气有些悲伤的呢喃着。
      而这时，他已经从床头拉过了两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