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终焉（中）

     
      英国魔法界四散的纷争忽然诡异地全数平静下来，是在一个对于身处号称全英巫师界最安全所在的霍格沃茨魔法学校之中的小动物们而言，再平常不过的周末。
      而这一天，也同样是备受关注的欧洲三大魔法学校校际魁地奇比赛夏季赛开幕的日子。
      而比起不时从校外传来的那些每每听闻都让人忍不住心惊胆寒，或是充满血腥的单方面屠戮或是双方斗争激烈最终落得个两败俱伤下场的“战报”们，就在霍格沃茨内部举行并且受到了小动物们无限热情期待的校际魁地奇赛事显然得到了更多的关注和重视。
      在此前已经结束的冬季赛中，德姆斯特朗和霍格沃茨两校凭借着整体优良的魁地奇球员阵容，皆取得了一胜一平的战绩，同积四分，暂时并列第一。而在运动方面稍微存在着某些传统性弱点的布斯巴顿则是两场皆负，积零分，暂居末席。（注：这里采用的是与欧洲足球联赛相同的积分制度，胜者积三分，平者双方各积一分，败者无积分。）
      当然，惨淡的排名并没有影响布斯巴顿少年和少女们对魁地奇运动执着的喜爱和热情的追逐，明智地意识到自身存在着的某些习惯性缺陷的布斯巴顿们只是暗暗加紧了训练，面上依然是一片波澜不惊的淡定从容。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同样对冠军之位志在必得的其他两校之间，那几乎快要凝固的僵硬气场。
      ……
      早已经由完美的空间魔法扩展到原本的四倍大的霍格沃茨魁地奇球场此刻座无虚席，而球场之上，即将展开一场激烈角逐的两校魁地奇选手已经全数就位。
      四月的阳光温暖而明媚，不若夏季的似火炽烈，自然也不会是冬季的模糊难辨。温柔和煦的日光照耀在青翠欲滴的一片碧草之上，晨起的露水还没来得及精准地消失踪迹，堪堪悬挂在一颗颗幼草的草尖儿，将金色的阳光渲染出一片碧绿的光晕——仿佛，是在应和着那些齐集在碧色草坪上的身影。
      宛若漆黑的夜幕，带着迷离而绮丽的优雅，暗红色与银色的丝线纠缠错落，在袍角和袖口点缀出大片的星芒的，是德姆斯特朗新一季的魁地奇队服。秉承了这所德国名校一直以来尊崇的暗夜的厚重，同时亦不失贵族式的繁复、华丽和优雅，深沉又迷人。
      银绿色与水蓝色层叠交错的袍身，仿若一路由浅海至深海的一段梦幻旅程，间或点缀着明黄的斑驳亮点，那是阳光透过海水，照耀在海水中间。金红色的斑纹隐没在每一个可能被忽略的褶皱之中，光线折转间，会倏然迸射出亮眼的闪光，犀利而直白。这是霍格沃茨的魁地奇队服，四个学院真正的相容，相伴而生，又相生而克——出自于伟大蛇祖萨拉查·斯莱特林殿下的授意。
      “霍格沃茨永远是一个整体，无论四个学院彼此之间存在着怎样的矛盾和纷争。”在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就校队找球手人选一事争执不断的时候，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美人蛇祖淡漠地如是说道。
      如果忽略蛇祖殿下周身那几乎要爆裂空气的巨大魔压的话，小动物们还是可以自我欺骗——他们并没有惹怒这位传说中挥挥小指指甲就能轻松碾死他们的蛇院之祖的。（话说为什么是小指指甲？＝＝）
      萨拉查并没有理会现场瞬间冷凝沉寂下来的诡异氛围，而是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们居然产生了‘那个学院要是不存在的话就好了，它的存在完全就是一个错误’这样的愚蠢念头，但是，身为这所学校的缔造者之一，我要告诉你们，霍格沃茨的存在，永远不会被你们扭曲的意愿和观点左右！”
      “这所学校在建造之初就是由四个学院组成，而直到它真正消亡为止，这其中的任何一个学院都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一个理由而消失！除非，将要彻底消弭于世间的，是这整个霍格沃茨！”
      “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之间的不和的确由来已久，但是这并不能够成为你们伤害彼此的借口！”红眸的蛇院之祖顶着一张甚至可以混迹于六七年级学生之间而不让人产生丝毫违和感的美少年容颜，语气淡淡表情也淡淡，然而那周身盛放的庞大魔压，却让包括平日里在某校长明里暗里的纵容下丝毫不知退让为何物的格兰芬多四人组都乖乖地闭上了嘴，放缓了呼吸，生怕自己稍大一点的动作就惊扰了这位盛怒中的创校人。
      “霍格沃茨，首先，是一个将你们聚集在一起，教会你们何为魔法，何为巫师，如何掌控我们与生俱来的魔力，如何成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巫师的场所，而后，才是一所被分为斯莱特林、格兰芬多、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劳四个学院的魔法学校。只要你们还有一天站在名为霍格沃茨的这片土地上，你们就必须时刻牢记，霍格沃茨首先是霍格沃茨，不是斯莱特林，也不是格兰芬多！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么？”
      小动物们噤若寒蝉，忙不迭地胡乱点着头。在红眸美人强大的气场和魔压之下，他们根本找不出一丝一毫的勇气来反抗他的哪怕任何一句话，斯莱特林如此，格兰芬多亦然。
      至于永远处于旁观一方的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则是在美人蛇祖警告的一瞥之后，略略垂下了头，恭谨而隐晦地向对方表示着明了和臣服。
      于是当那个并不高大强壮，甚至能够明显看出还有些瘦弱，身材也可说是娇小得宛如少年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密道之门彼端的瞬间，所有人在松下一口气来的同时，也不由暗暗在心中低叹——啊，那就是萨拉查·斯莱特林呢……
      蛇院的鼻祖，霍格沃茨真正的契约主人，曾凭一己之力险些灭掉整个翡翠龙族群的强大巫师，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心甘情愿为其独守千年孤独的……恋人……
      在这一刻，再没有人试图去怀疑这突兀地出现在人们视野之中、少年样貌的人究竟是不是真正的萨拉查·斯莱特林，因为——结论，已经很明显了不是么？
      ……
      “所以，这就是那个让你连续三个晚上忙碌到凌晨，做出样品后兴冲冲地准备送去给魁地奇校队时又被某些小动物气到（炸毛）然后气冲冲地跑回密室的罪魁祸首，嗯？”
      坐满三校教职人员、英法德三国魔法部代表、受邀职业魁地奇球队教练以及球员的主看台上，金发的前任魔王贴近身边黑发红眸的美人，湛蓝的眼眸满含戏谑，语气轻松又随意——当然，忽略掉说到“连续三个晚上忙碌到凌晨”这句时的不满和隐隐的心疼的话。
      “嗯哼。”懒懒地应声，萨拉查紧了紧牢牢包裹住自己容颜的宽大兜帽，无视四周飘飞而来、若有若无的探究视线，转向最近不知为何总喜欢黏在自己身边的金毛魔王：“盖勒特，你最近很闲？”
      居然连他为那件魁地奇校袍忙了几个晚上这种事都知道，看来是很闲没错了。
      无声地轻笑起来，前魔王对某人的无知无觉彻底无奈了。如果你在感情的问题上有你家那位魔王后裔一半的敏锐度的话，盖勒特扶额嗟叹——我将会多么地感谢梅林！
      “盖勒特？”察觉到对方似乎瞬间低落了下去的心情，自认为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可以用【亲密的友人】这个词语来形容的斯莱特林殿下不由略带担忧地轻唤。
      在他看来这个男人现在的感受一定不会非常愉快。毕竟，这里是他曾经的老情人的主场，是他意气风发地站立在欧洲巫师界顶端之时都未曾进犯半分的地方。
      想必他虽然嘴上说自己已经将那段感情看淡了放下了，但是总归还是会有那么一二分的在意的吧。
      萨拉查也不想强迫友人对自己坦白或者倾诉什么，盖勒特想要这么做的时候，自然会主动找来，而他只要在对方这样做的时候，确保自己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就好，至于其他，那不是他应该多加干涉的。
      萨拉查的想法盖勒特多少也能猜到几分。但是……苦笑了一下，前魔王陛下第一次发现曾经那段失败的感情给自己带来的后续麻烦究竟有多么巨大。即使他已经无数次地向萨拉查解释过，自己是真的不再在意阿不思·邓布利多——不爱他，不恨他，不愧对于他，也不亏欠于他了，但是萨拉查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就是不相信他的样子。
      每当他试图向他解释清楚的时候，那人都会带着一脸“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什么都明白”的表情，安慰般地轻拍着他的肩，用一种好像是在安抚闹别扭的小孩子的口吻柔声劝说——盖勒特觉得这简直就是一种温柔到了极致的折磨。
      萨拉查不是不信他。而是，太过相信他了。
      在他印象中的盖勒特·格林德沃，是个虽然有点冷淡，有着魔王天性中的凉薄和冷漠，但是对于在乎的人，却愿意付出十足的真诚和情感的男人。也正因如此，当这样一个男人反复向他说明他不再在意自己曾经的挚友和恋人如今的敌人的时候，萨拉查才更加不可能相信——如果，这样轻易就能够遗忘和无视，那么你长久以来的痛苦和坚持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两个人虽然都是在为对方着想，却各怀心思，于是结果……前魔王大人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郁闷和纠结。
      “萨拉查，我……”
      当前魔王陛下再度睁开那双紧闭的湛蓝眼眸，神色坚定地想要对红眸蛇祖说些什么的时候，偌大的魁地奇赛场中央忽然爆发出一阵巨大而尖锐的哨鸣——比赛，开始了。
      活该被压在下面一万年的梅林！盖勒特隐藏在宽大袍袖之中的双手紧紧握成拳状，一边在脸上摆出恰到好处的得体微笑一边在内心里暗咒不止。难道就不能让他安静地、开诚布公地，和他的萨拉查好好地谈上一谈么？怎么好像整个魔法界都在和他作对？
      先是英国巫师界的黑白大战，再是这该死的什么魁地奇交流赛！难道麻烦事一天没有完结，他就一天抱不得美人归么？
      想到这里金发魔王不由将眼神飘向就坐在不远处的某位兔子眼魔王，只见对方正甜蜜而毫不避讳地将他那别扭的黑发小恋人抱在怀里，手上正拿着某种出产自威弗尔庄园近期在小巫师中间人气热卖中的零食轻声向怀中人诱哄着什么。片刻之后那个承袭了斯莱特林所有傲娇别扭特质的小家伙终是败下阵来，妥协般地艳红着一张清秀可人的小脸，乖乖启唇将那人手中的食物一点一点地吞吃入腹……
      盖勒特猛地调转开视线，不再去注意那对气氛愈发甜蜜亲昵的伴侣。
      该死的！他们难道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么？前任魔王陛下开始无差别迁怒。
      而另一边，红眸的魔王则是若有所觉地向这边投来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视线——想拐走我家的美人先祖？嗯？盖勒特你还有得熬，熬啊熬～心情蓦然愉快异常的魔王陛下轻笑着俯首，将红艳诱人的嘴唇凑向怀中小恋人莹白纤细的手指——张口，啊呜～“味道果然不错呢……”魔王陛下装作没有发现小恋人已经通红一片的耳尖，恶劣地继续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在对方敏感的耳畔轻叹。
      怀中的小家伙果然微微抖了一抖，但却没有拒绝恋人的靠近。
      这一幕看在盖勒特眼中，自然又是一番郁闷窝火。
      而另一位当事人对这两人间的暗潮汹涌却是全不知情，只是专注地观看着高空中围绕着几颗不同种类的飞球进行着的赛事状况，在期待霍格沃茨取胜的同时，又深深地为这样一种野蛮又危险的运动居然能够让如今的大小巫师们如此沉迷而感到困惑不已——难道是巫师们的休闲娱乐项目真的太少了的关系？
      ……
      比赛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的相持阶段。在失去了一个追球手和一个击球手以后，同样让对方的一名追球手行动不能的霍格沃茨现在仍以二十分之差落后于德姆斯特朗。而金色飞贼此时依然不见踪影，尽管双方的找球手谁也没有松懈分毫。
      就在观众们绷紧了神经睁大眼睛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精彩场面的这个时候，金色飞贼忽然出现了霍格沃茨找球手詹姆斯·波特的身边。
      这位借助老校长的偏爱最终上位的找球手先生在人前得意嚣张地大肆贬低了自己的竞争对手·斯莱特林王子卢修斯·马尔福殿下一番以后，回到斯莱特林密室却迫不及待地立刻对着他家Lord抱怨不断——“梅林知道卢修斯的反应、速度和技巧都与我不相上下，这些年来在魁地奇校杯的争夺中对上他我也总是输多赢少，老蜜蜂现在这么高调地把我捧出去，难道是想让人看他格兰芬多的笑话不成？我真怀疑他本人是不是也是Lord安插的一枚暗桩了（＝＝）……”
      维斯法尔对此失笑不已。
      邓布利多并不是失去了理智，正是因为他的理智还在，所以现在的状况就更加令他感到棘手。
      盖勒特的忽然出现，与“Voldemort”及其麾下食死徒战争的激烈化，魔法部态度的日益强硬化，再加上忽然将自身势力明朗化态度却暧昧化的威弗尔庄园……
      最后，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的当众出现和消逝又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可以说，邓布利多现在已经别无他法。只要是能够抓在手里，为他和凤凰社添加哪怕一丝一毫影响力和战力的条件，怕是都不会轻易被他放弃。
      但是，显然，他依然棋差了一招——当詹姆斯不负众望地将金色飞贼抓在手心，邓布利多终于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般的微笑的瞬间，红眸的魔王挑眉，暗暗打了个响指。
      抱歉了校长先生，这次依然不能如您的愿……
      就在掌声和欢呼声即将响起的瞬间，一个被加持了完美效果的“声音洪亮”的少年嗓音忽然响彻了整个魁地奇球场，那声音里尖锐的破音仿佛划碎了即将开场的、为庆祝胜利而准备奏响的华美乐章，徒留下破碎的悲鸣——
      “我不承认霍格沃茨的胜利！绝不！！如果，你们认为在比赛开始之前用咒语击昏对方的找球手，随便用一个喝了复方汤剂的冒牌货顶替对方上场也算是赢得胜利的一个光荣手段的话！！！”
      全场的欢呼声在这个瞬间全部被生生地压制在了人们的嗓子眼儿里——无法冲口而出，却又苦涩得令人不能忍耐着将之生吞下肚。
      “哦，梅林啊，这可真是个大新闻……”
      一片寂静之中，某位顶着一头僵硬卷发，金属眼镜的镜面倏然滑过一丝闪光的女巫轻弹她那晕染得鲜红欲滴的指甲，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