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喊魂
汪小为封住黎落的气窍，那男人则把黎落的鞋子脱掉，手指死死地抵在黎落的脚板心上用力地掐，黎落似乎动了下，那男人把耳朵贴在黎落的胸前听了下，对汪小为说：“好了，可以放开了。”汪小为狐疑地看一眼那男人，把她的七只爪子齐齐收了回去，那男人又把黎落放平，说：“过一会儿再动她。是死是活，就看她能不能把这口气缓过来，看造化吧。”
“看造化？”汪小为八只腿一齐趴在地上，抬起头看向那男子，蜘蛛眼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她大声问：“居然还要看造化？”在她看来，看造化就跟传说中的妖怪渡劫一样悲剧，也就是凶多吉少。“你不是道士吗？”
“道士又不是神仙。”那男人坐在黎落的边上，一边答话一边把鞋子脱下来，将里面的水倒出来，再扯住T恤下摆揪成一团把水拧出来。“有人来了，把你的手……腿收起来。”
汪小为扭头看到远处正有有几个青年走朝这边走来，这才想起收脚，变回正常人的模样。她蹲坐在黎落的身边，长长地叹口气。黎落啊黎落，你可千万要活下来，不然，这脸就丢大了。
一人一妖守在黎落身边，谁也没说话。那几个青年过来，看到堤岸上躺了个人，好奇地围过来，其中一人张嘴就问：“又淹死人了？”
汪小为一听“淹死人”就来火，骂声：“你才死了。”“噌”地一下子跳起来，吼：“你没看到她还有气啊！”骂完，眼眶一红，又骂句：“我干嘛手贱把你撞下去！”
几个人虽然看起来像混混，但看到这种情况也不敢多事，咧咧歪歪几句也就走开了。
汪小为又坐回地上，把脸别到一边，低着头。这样子坐在黎落旁边，真像守灵！啊呸，黎落还有气呢！虽然呼吸很弱，但她还是能以她身为妖怪的直觉感觉到黎落的鼻息间有阳气在流动、黎落在呼吸，只要有呼吸就还活着。
过了五六分钟，那男人把手指伸到黎落的鼻子下探了下鼻息，说：“成了，你在这里守着她，千万别动她，我去叫人来。”他从地上爬起来，把被水浸透的皮鞋穿上，对汪小为再次叮嘱，“记住，千万别动她，让她慢慢地把气喘平、喘匀。就算她醒了，呼吸喘平了，也别让她先躺着别动。”怕汪小为不懂，又说：“以前我就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不同的就是那人是被电打得闭气假死，在地上躺了三四十分钟才回阳，看到呼吸正常脸色正常就以为没事了，爬起来，没走几步，就又一头倒下去再也起不来了。”
“嗯嗯。”汪小为连连点头，再三保证，那道士才放心离开。
汪小为守在黎落身边，看到那道士一直朝欧亦纶的奶奶家走去。是欧家请来的道士？
几分钟后，渐渐能听到黎落的呼吸声，胸口也开始有了起伏。汪小为看到那道士进了欧家的房子，没多久就领着欧家的老太婆、欧亦纶和保姆急匆匆出门喊来一大帮子人。
看到人多，汪小为就想闪人，但又不敢把黎落一个人丢在这里，想走的想法只迅速一闪就被打消。她把周身上仔细查看番，没见到自己有什么异于普通人的地方，好整以暇等那些人过来。
没一会儿，黎落醒转过来，喊声“小为”，想起来，被汪小为按在地上，让她别动，告诉她现在动不得，得等人来救。黎落依言，躺地上没动，她看着头顶的天空，整个世界过于寂静，静得像是不真实，有一种置身鬼门关的错觉，似乎一脚踏在阳关道，一脚踏在奈河桥。黎落沉沉地叹出口气，苦笑一声，说：“小为，握住我的手。”想从汪小为那里抓到一丝活着的感觉，她不想死。
汪小为摇头，坐在一边，说：“我是妖，阴属性生物，阴气重，这时候靠你太近对你不利。”
“嗯。”黎落低低地应一声，躺在地上，觉得自己此刻特可怜，也特无助，仿佛自己随时就会死去一样。“我不想死。”她低声说，特想去感受那份温血动物的温暖，特想活着。可这时候，谁能救她？
“你不会死。”汪小为低声宽慰，“你一定不会死的。他们来了。”汪小为说完，朝急匆匆赶来的人群望去。
黎落现在的情况不宜动，开轿车来根本不够她躺下，最好是用单架抬。这地方又没医院，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单架，匆忙之中找了块摆摊的木板抬来。
欧奶奶拄着拐杖赶在最后面，欧亦纶一路疾步小跑赶来，奔到黎落面前，半蹲半跪地低下身子，急声喊：“雨雨！”看到黎落睁着眼，她才长长地舒出口气，跪坐在黎落的身边，直喘气。这才多大的功夫，半小时不到，怎么就出事了？欧亦纶摸摸黎落的脸，又再去摸黎落手腕的动脉，结果被黎落一把抓住她的手。她僵了下，看向黎落，见到黎落也看着她，潋滟的眸光泛着汪汪水色，那眼神让人心怜也心疼，似能把心化了。她从黎落的眼里看到了依赖，更有一种让她无法拒绝的无助，似是在向她求助。她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回握住黎落的手，冲黎落浅浅一笑，示意她安心。
黎落看到欧亦纶，也扯动嘴角冲她笑了下。悲催鬼的手也挺凉的，但握紧她手的力气，让她感到脚踏实地，而不是刚才那样像被泡在水里，上不去下不来。至少，心里踏实了点。她幽幽地低声说：“我差点死掉。”想起来，黎落仍觉后怕。
“没事了。”欧亦纶柔声安慰。
连湿衣服都没换的张居士从边上挤过来，蹲下身子查看了下黎落的情况，笑着说：“雨雨小姐，你的命可是我救的，这个人情你得还我。”
黎落看到他全身湿漉漉的，不用猜也知道是他把自己从水里捞起来，虽说她看这些居士不顺眼，可张居士救过她的命，道谢是应该的。“谢谢。”
张居士笑了笑，这才招呼人把黎落平平地抬到木板上，然后由四个成年男人各抬一角把她抬回去。木板抬起的时候，张居士问黎落：“你的大名叫什么？”黎落犹豫了下，还是告诉他自己叫：“叫黎落。”然后，张居士摸出一个招魂铃，跟在黎落的旁边，一边走一边摇铃一边扯开嗓门大声喊：“黎——落——回——家——了，黎落这边走——”
黎落躺在木板上，脸一黑，嘟嚷，“你喊魂呐！”知情的人知道她是落水在这里喊魂收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死了在送丧呢。再说，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用这种古老简单的“喊魂”来收惊，也不怕人笑掉大牙！她心里嘀咕，也真怕自己万一漏掉一魂三魄在水库里，张居士这么喊，她又稍稍地安了些心。心想，喊吧喊吧，把吓丢的魂喊回来。想起刚才发生的事，黎落又是一阵后怕，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她的小命就交待在水库里了。她睡在木板上，手握住欧亦纶的手不肯松，指头在欧亦纶的掌心里抠动。
欧亦纶被她挠得掌心又痒又麻，她低头把脸凑近黎落，问：“怎么了？”
黎落不好意思说她害怕，眼珠子转悠两圈，说：“你让张居士别喊了，好难听。”他这一吼，只怕这附近的人都知道今天早上有一个叫“黎落”的倒霉鬼掉进水库里差点淹死。
“张居士这么喊自有他的道理。”
一群人到了欧家的宅子前，保姆把大门打开，众人把黎落抬进去。
汪小为跟到门口，她抬头看向屋檐四角的雕塑，面带怯意地停下步子，冲院子里喊一声：“欧亦纶。”
欧亦纶停步回头，黎落也在木板上抬起脖子扭头看她。
汪小为冲欧亦纶勾勾手指头，说：“你出来，我有话说。”她朝屋檐四周的雕塑看去，发现那四尊雕塑的眼睛亮了，同时琉璃瓦沿底下冒出一颗碧幽幽的蛇头及半截通体青绿的蛇身。她惧怕地退后几步，大声说：“我没有恶意，说几句话就走。”看到那蛇仍没有停的意思，她连连后退，只想快点离开。
黎落看到汪小为的神色有异，再往四周一看，惊得她翻身趴在板子上冲汪小为大喊：“小为，快走！有事情打电话说，马上走，快！”
汪小为闻言一醒，再不敢停逗，调头撒开脚丫子飞奔逃命，跑出几百米，拐入一棵树丛后避开人们的视线，变回原形以最快的速度飞遁而去。
黎落看到汪小为走了，这才回头，只见屋顶檐角的雕塑额头正中有一道灵光闪烁了下，雕塑原本闪烁的眼睛又暗淡了下去，变成一尊普通的石象，那条大青蛇又钻回到琉璃瓦下，身形越缩越小，最后就变成筷子长靠墙贴在某片瓦块下。薄薄的小蛇贴在瓦下一动也不动，像极浮雕绘画，或许本就是浮雕绘画。黎落觉得纳闷，这些东西都不是活物，遇到有妖怪进来，它们就会变活，这是为什么？
张居士收了铃铛，长长地“唉”一声，说：“中气这么足，嗓门这么大，我看你没事了。”
黎落朝张居士看去，本想说“我福大命大”，但想到自己这条命还是人家刚救下来的，又没那脸皮把那话嚷出来，于是躺回木板上抿紧嘴不吱声。
欧亦纶目送汪小为远去，这才转身，眼中犹带疑问。汪小为和黎落在一起，为什么黎落会落水？一只蜘蛛精居然救不了一个落水的人？刚才汪小为叫她出去又是为什么？还有，汪小为为什么走这么急，像逃命似的？欧亦纶一肚子疑问想问，看到黎落这狼狈相又都咽了回去，赶紧招呼人把黎落抬上楼去，至少先让黎落把这身湿衣服换了，再去去寒气。她在水库里那番折腾，又再穿着湿衣服让太阳一阵暴晒，这会儿半干不湿的衣服捂在身上，再壮的身体也抗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呃，那个……关于黎落溺水所用的方法，N多N多年前，乡下老人以前用的土方法，请勿模仿。（俺看着这法子，怎么看怎么像把人撂一边任她自生自灭。）
喊魂收惊，-_-!!也是旧时候的习俗。
至于触电那个，好像是因为触电过后，身体里还残留了电，贸然站起来时，陡然给心脏造成巨大压力，致使瘁死。黎落溺水缓过神来之后不让她起身也是为了避免给刚刚恢复起跳的心脏突然增加压力造成导致情况。关于这个，期待医学人士更专业的解释^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