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吃不到也要吓一吓

     
     　　汪小为疼得眼泪直往外冒，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心里那个委屈就甭提了。她身为一只四百年的妖让“食物”打耳光就够没面子的，这“食物”居然还很欠揍地说什么“对不起打疼你了！”。她颤抖的嘴皮子里逐渐伸出两颗尖利的毒牙，眼眸也转为诡异的幽绿色。
     　　多响的一巴掌啊！黎落没想到汪小为居然没躲开欧亦纶的一巴掌，她凑过看见汪小为高肿的脸颊都替汪小为感到疼。汪小为是妖，就算变成人能力大打折扣，那皮也不是一般的糙厚，就算自己尽全力狠揍下去，也就打得汪小为抱头鼠蹿，还从来没让汪小为伤得这么惨过。黎落知道欧亦纶自身是没那本事伤到汪小为的，再加上刚才欧亦纶那一巴掌掴到汪小为脸上的时候，黎落清楚地看到欧亦纶的玉亮了。黎落跑到欧亦纶面前说：“我看看你的玉。”不等欧亦纶作出反应，就把欧亦纶挂在脖子上的玉翻开来看。玉的前面是一个很普通的弥勒佛，笑咪咪、大肚子，没啥特别。把玉翻过来，却见背面密密麻麻聚满金色小点。她努力地去看这些小金点，像是字，但不是中文，而是梵语。
     　　黎落从抽屉里找到放大镜再仔细一看那些字，果真是佛家梵文符号。对于梵文，她的认识只限于知道属于哪种文字的范畴，想让她认出这是什么字，也许等她什么时候脑子抽风跑去印度啊、西藏啊找那些什么专家教授、得道高僧学上个三五七八年的也许认识，至于现在，她只能羞答答地回一句：“8好意思，俺不知道。”但古人曾云：“要不耻下问”，老师也曾教导我们“不懂就问，别不懂装懂”，于是她很好意思地问欧亦纶：“你这玉上的小金字都刻些什么呀？”她想很可能是某种降妖除魔咒。
     　　可人家欧大小姐被汪小为的妖怪凶样吓到了，颤抖的双手牢牢地抓住黎落的双臂，把黎落当挡箭牌躲汪小为，一边连连道歉，压根儿就没空理会黎落。
     　　汪小为是很想扑上去咬欧亦纶，最好能把那张不停道歉的嘴咬得说不了话，但欧亦纶脖子上的玉实在太厉害，汪小为又气又恨又急，就是没办法。她急吼吼地对黎落说：“黎落，我把我的存折送给你，你帮我把欧亦纶脖子上的玉扯了。”
     　　黎落回头看一眼汪小为，抛一个你丫有病的眼神，耸耸肩，坐回自己的电脑桌前。有本事你自己去扯那玉呀，想让我当帮凶害我同类，没门！
     　　黎落一走开，她站在那里所带来的安全感顿时没了，欧亦纶看着面前虎视眈眈只把自己当盘中餐的汪小为吓得手脚发软，要不是手扶在洗漱台上，只怕会摔地上去。她知道自己有护身玉，但刚才汪小为说了不用碰到她，能隔空吸她精气。欧亦纶捏鼻捂嘴，惊恐地望着汪小为。她很想和妖怪讲道理，也很想逃跑。可仓皇逃蹿很没形象，跟妖怪讲道理她也不知道怎么讲？她总不能说，妖怪害人是不对的，你不能吃我吧？人觉得妖怪害人不对，妖怪也许觉得天经地义。
     　　“雨雨！”情急之中，欧亦纶喊出了黎落的名字。
     　　“干嘛！”听到唤自己的小名，黎落很不开心地应声。
     　　“你……劝劝……你朋友。”欧亦纶很努力地保持镇定，仍免不了有点结巴。
     　　“劝她什么？”黎落一脸小白地问。
     　　劝她什么？劝她别吃我啊！欧亦纶对黎落也很崩溃，这人分明就是在那里见死不救。欧亦纶盯着汪小为，提防着汪小为随时扑过来，她说：“你劝她能不能像人一点，她这样子很吓人。”祈求老天让她的神经细点，早点晕吧。
     　　有吗？黎落朝汪小为看去，人的身子，白白长长的腿也是人形的，又没把她的蜘蛛身子露出来。“已经很像人啦。”黎落说，她的话音刚落，就见到汪小为的身形一矮，又变成只半人半蜘蛛的怪物，原本穿在身上的超短裤又褪到最后两条腿的腿根上挂着。“小为，你今天又没穿内裤！”黎落一手捂脸，她都为汪小为感到不好意思，“你别总只穿条超短裤不穿小内裤啊，哪有人不穿内裤的？”她起身，拉开汪小为的衣柜，翻出条大红内裤，走过去，直接罩汪小为的头上，“先把内裤穿上，再爱干嘛去干嘛去。”
     　　汪小为一把将内裤扯下来，很气愤地吼：“老娘现在又不是人，穿毛线的内裤！我肚子饿要吃东西！”肚子饿得像刀绞似的疼，守着欧亦纶，看得到就是吃不到，这简直比中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的十大酷刑还要残忍。
     　　“没毛线的内裤呀，毛线内裤多不干净呀？建议你穿纯棉内裤比较好，穿起来最舒服。”黎落很认真地说。她看到欧亦纶原本泛青的脸色这会儿是惨白惨白的，额头上布了层细密的汗水，明明吓得都快尿裤子了还在那里强作镇定，怪可怜的，不免动了恻隐之心，说：“小为，你又吃不到人家，就别堵这里吓她了，当心把她的胆子吓破你连尸体都没得啃。”
     　　“我呸！你才啃尸体！恶心！”汪小为一脸厌恶嫌弃地别过脸去，但还是很听黎落的话不堵欧亦纶了。暂时吃不着，以后还可以想办法，把欧亦纶吓死就真没戏了。她爬到自己的床位前，脱下超短裤，把红色小裤裤套上去。嘴里还在抱怨：“就没见过像我这样当妖怪还要穿内裤的。”
     　　“你嫌尸体恶心，那没事干嘛往坟里面爬，还时不时从古坟里面招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穿内裤恶心，给你穿红内裤辟邪。你这样的妖怪是少，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挑食到成天饿肚子的妖怪！我说你挑食也有个限度好不好？能将就着吃的你就吃，吃不到的你也别总惦记，看得见吃不着，你不觉得更痛苦吗？”
     　　“谁让值钱的东西都埋到地底下的坟里面？我不刨坟哪里来钱？辟邪？我呸，我要靠一条红内裤辟邪，我这四百岁白活了。”汪小为一边骂着，一边把红内裤脱下来，丢垃圾桶，换了条雪白的小内裤套上，然后又变成一个大美女，穿着条白色的、屁股上还印了朵非常纯洁的大大的黄颜色的大菊花。
     　　黎落看到汪小为把她特意给汪小为买的内裤穿上，顿时笑得肩头一抖一抖，几乎收不住声。多招摇多灿烂的大菊花啊，主啊，原谅她的不纯洁吧。
     　　“我……我想我该告辞了。”欧亦纶定下心神，趁她们两个抬杠的功夫，向屋子里的这两个“另类”略带歉意地低头表示下歉意，快步朝宿舍门口走去。
     　　“不准走。”汪小为三两步赶到宿舍门口，双腿大大地叉开，双手叉腰，十分凶悍地挡在门口。不让她吸两口精气，别想离开。
     　　黎落站在旁边，靠在汪小为床的梯子上，揉着额头提醒汪小为：“小为，淑女！”
     　　哦，忘了。在自己的宿舍没顾虑，不小心又摆出习惯的蜘蛛腿造型。汪小为立即收腿站好，又变成婷婷玉立的大姑娘，路边放浪彪悍太妹的形象一扫而光。她侧过身，背靠在门上，冲欧亦纶抛一个媚眼，说：“妞，来，让姐亲一口就放你过去。”
     　　恶！要是平时汪小为抛媚眼，黎落最多觉得太狐狸精、太流氓，衬上汪小为那清爽利落的形象加上带点辣味的御姐风味，绝对养眼。可这会儿，一边脸都肿变形了还在那里抛媚眼，这杀伤力，十个芙蓉姐姐再加十个凤姐都赶不上。
     　　欧亦纶吓得连退好几步，刚好和黎落站到一平行线上。她求助地看向黎落，说：“你的朋友真会开玩笑。”但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黎落看到欧亦纶泛青的脸色以及惊惶不定的眼神，分明是吓坏了，却还在这里强作镇定。她突然有点心疼欧亦纶，但又有点佩服。要是换成别人，不吓疯吓晕，也早吓得屁滚尿流夺门而逃了。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轻松地说：“她就爱开玩笑吓人。”她问欧亦纶：“你要回去了吗？”
     　　欧亦纶点头：“很晚了。”她问黎落：“你能送我一段路吗？”她相信黎落不会眼看汪小为害她而不救。
     　　“好吧。”黎落去拿放在书桌上的宿舍钥匙，一眼看到电脑屏幕上的寻人启事，一拍额头，说：“这里还没完呢。”她对欧亦纶招招手，说：“寻人启事还没弄好。”她翻出数据线，把手机里的相片上传到电脑，说：“我的手机是八百万像素的相机，你帮我看看效果怎么样？”
     　　欧亦纶已经被汪小为吓到，实在害怕如果没把这事处理好再被女鬼缠上。她很勉强地坐回黎落的电脑前，强行让自己忽略掉在一边对自己唾涎三尺的四百年蜘蛛精，把女鬼的照片剪切下来贴到寻人启事上。照片上女鬼的五官很模糊，基本上看不清楚长相，人影朦朦胧胧地透出股虚幻的不真实感，怎么看怎么不像真人，多看几眼就让她渗得慌。甚至有一种女鬼已经附到她背上跟着她的错觉。欧亦纶颤抖着把寻人启事弄好，弄到最后心底的恐惧如论如何也克制不住，她颤声说：“雨雨，我很害怕，现在……真的很害怕。”再面对女鬼和汪小为这两个非人类，她真怕自己会崩溃掉。
     　　趴在桌子上专心盯着电脑屏幕的黎落听到欧亦纶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腔和颤声，缩在椅子上抖成一团，那惊恐无助的模样显得特别柔弱需要保护。怎么吓成这样？黎落感觉到上床有异，一抬头才看到汪小为正趴在自己的床上盯着欧亦纶猛吞口水。黎落顿时气得鼻子都快歪了，她板着脸吼：“汪小为，你肚子饿就出去觅食，没看到悲催鬼正在这里帮我的忙，你还在这里吓她。”
     　　汪小为叫冤：“我怎么吓她了？我又没说要吃她？我只是看着她什么都没干，是她自己胆子小，怨不得我。”
     　　黎落懒得理汪小为，转而去看吓坏了的欧亦纶，想哄吧，她向来只会“凶”和“无视”，就是不会哄，憋了半天，僵硬地冒出句：“你别怕，我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