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病毒和女鬼
在欧亦纶看来，人应该是怕鬼的，可面前这个黎落却敢这么凶悍地威胁女鬼，还把人家塞到痰盂里去了。她对黎落说：“虽然这是女鬼，可她曾经也是人，你觉得是不是应该尊重她一下？”嘴上是这么说，倒觉得黎落这举动超帅。敢这么做的人，别说本市就算是全中国或是全世界也没几个吧？由此，也觉得黎落与常人有几分不同来。
“尊重是互相的。”黎落一边回答一边把刚才未发出的手机短信发出去，她又说：“这女鬼是民国时期的人，1945年她的未婚夫参军打日本从此音讯全无，她在1947年去世……”黎落把女鬼的事情和欧亦纶老老实实地说了遍，她叹道：“你说让我怎么找？登报？就算是要登报，也总得有详细信息吧？她连她的未婚夫的名字都记不全了，就记得叫阿宝，相貌英俊，其余的线索全没了？”
欧亦纶问：“那她还记得她的家乡是哪里吗？其实线索有很多，例如他们的约定、她未婚夫参军的时间、‘阿宝’这个名字，这女鬼的相貌和她的爱情故事应该都是线索。登报、电视、网络，都是可寻的方法。”她看了下手表的时间，略一沉吟，说：“这样吧，我起草一份寻人启事帮她找找，试试看吧。”
“好呀！”黎落一喜，能有人把这个麻烦问题解决了是最好的。她兴冲冲地把钢笔和笔记薄送到欧亦纶的面前，一脸献媚：“麻烦你了。”
欧亦纶接过黎落递到手里的笔，看到黎落这副求人时的巴结模样忍不住想逗逗她，问：“你打算怎么谢我？”
黎落当即腰板一挺，站直，一本正经地说：“助人为快乐之本，不言谢！”
“哦！”欧亦纶煞有介事地表示认可，说：“那你说的两千块‘大洋’我也可以不用给了。一篇寻人启事赚两千稿费，不亏。”揭开钢笔盖展开笔记薄就准备埋首写寻人启事。
黎落一巴掌盖在笔记薄上阻止欧亦纶，说：“你还是把那两千块给我，我来写。”
“那登报和上电视的费用也是你出？只登一份报纸肯定是不够的，只登某一地区发行的报纸肯定也不行，撒网就要撒全，不能漏掉任何一个小地方，最好是能够全国普及。至于电视嘛，中央台的收视率覆盖全国，我看是最好的选择。可上央视不易，不一定能上，就算上不了央视，那也得找收视率高的频道，而且也不是一个两个，最好是各个地方台都有，例如广东卫视，江苏卫视，湖南卫视之类的……”欧亦纶侃侃而谈，而黎落则飞快地掐着手指算经济账，两千块钱登几份报纸还有赚，如果算上上电视的费用，她得赔到连裤子都没得穿。“你有钱，你来！”黎落飞快收手，说：“那两千块钱就当是我的赞助，我代表女鬼同志谢谢您的大恩大德。”她夸张地拱手作揖躬身膜拜。
欧亦纶又岂能不明白黎落的小算盘，她故作沉吟地说：“这好像要花不少钱？我与它非亲非故，它找的是你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花这笔钱呢？”
“你就当是积阴德。”黎落赶紧劝说。
“这份阴德我还是留给你来积吧。”欧亦纶推回去。
黎落心想：我没你悲催，你更需要积阴德积福。可这话说出来不好听，她“嘿嘿”干笑两声，尴尬地承认：“我没钱。”
欧亦纶被黎落的大方承认逗乐了，忍不住笑出声，可还想再逗黎落：“我借给你，你以后再慢慢还我，你现在不是已经开始暑期打工了吗？工资可以用来还账，也可以到我那里做下家政兼职以劳偿债。要考虑下吗？”
“呃！”黎落被为难到了，她要是答应了，以后自己就成负债户了。
“求求你帮帮我……”女鬼的声音又在黎落的脑海里响起。
“别吵！”黎落一脚踩在痰盂上，不帮女鬼解决这事，它一直缠着自己也不是办法，可帮吧，她又会欠欧亦纶很多钱，估计毕业后都要还很久。黎落为难地看着欧亦纶，问：“你就不能当是作慈善吗？捐款给红十字会，那是把钱给别人做善事花，还不如自己花在自己看得见的善举上。”
“也对嗬。”欧亦纶似乎是有点动摇，像要被黎落说动。
黎落一听有戏，顿时来神，靠过去，热切巴巴地说：“捐款给别人，还有可能让别人把善款私吞挪用了，可你自己把这善款用在该用的地方，就杜绝了这种情况的发生，并且是物超所值的。这女鬼留恋人间六七十年，到现在已经很虚弱，你就当是帮她完成最后的心愿，让她最终能安安心心地上路吧。说实话，我也觉得她很可怜，只是自己的能力有限，帮不到她什么忙，现在就只能求你了。”她一边说，还一边很狗腿地替欧亦纶捏捶肩膀，整个小李子伺候慈禧的奴才相。黎落说到最后，改为可怜兮兮如同小狗般看着欧亦纶：“拜托你了。”
欧亦纶本不喜欢别人碰触，可黎落像打了“鸡血”似的说得唾沫横飞、眉飞色舞的激情十足，那声色俱全的表演不象是学金融倒象学营销的，成功转移黎落对她肢体碰触的注意。但等黎落说到最后，话锋神情一转，既哀怨又愁怅地央求着，惹得欧亦纶心中一动，差点抬起爪子摸在黎落的脑袋上，心想：真象钱钱向她讨食时的样子。她笑了笑，转过身去握着笔准备写寻人启事，然后才又注意到落在她肩头上的双手，说：“你继续，手上别停，肩膀捏得挺舒服的。”就是劲儿有点大，隐隐有点疼：“轻点更好。”
“哦。”黎落应一声，又开始替欧亦纶捏肩膀，捏了两下才发觉自己的举动有点不妥，她怎么把跟奶奶撒娇的举动用上了。她赶紧收手，问：“你这是答应了？”欧亦纶让她继续捶肩，她继续捶？犹豫两下，下决心不干这拍马作低的事。欧亦纶又不是她奶奶！
“先写好寻人启事，答不答应出钱登报上电视，看你表现。”欧亦纶说完，握着笔就开始埋头整理写稿的思路，她说：“你问一下女鬼还记不记得它家乡在什么地方？”
“不记得了。”女鬼弱弱的声音传入黎落的耳中。
“她说不记得了。”黎落转答女鬼的话。她在心里纳闷，欧亦纶说看她表现，她什么表现？
“她葬在哪里？”欧亦纶觉得如果不记得家乡在哪里的话，知道埋在哪里也好。中国人的传统是落叶归根，旧时的女子也不会出门太远，埋身的地方应该就是她生长的地方。
黎落闻言一醒，是呀，知道埋在哪，还怕找不到她老家？结果这女鬼又来了句让黎落几乎绝倒的话，“也不记得了。”黎落差点跳起来，她盯着痰盂，问：“你还是不是鬼啊？哪有你这样当鬼的？连自己埋哪都不记得了？做人都还得跟着身体走，你不能死了就不要尸体了呀？而且，尸身是灵魂的依附所在……”黎落骂不下去了，这女鬼为了找她未婚夫，飘遍全中国，全靠一股执念支撑，如果有尸骨依附也不至于虚弱到现在连个鬼影都聚不全。
欧亦纶也觉得女鬼离谱，可让黎落这么一骂，又觉女鬼可怜。她摇摇头，准备动笔开写，但动作一滞，又停住，说：“你有电脑怎么还让我用手写？”拉过椅子挪位置到黎落的书桌前把电脑打开。“电脑密码？”欧亦纶问。
“一四三八三八四三八。”黎落念道。
“一四三八三八四三八？”欧亦纶把密码输进去，怎么觉得这密码有点怪，再一嚼味，“你是三八三八死三八？你还能想个更绝的电脑密码吗？”
黎落也知道自己的电脑密码念出来不好听，没答腔。
欧亦纶用简短的文字把“寻人启事”写好，还是有点遗憾，没有男方的资料，能有这女鬼年轻时的照片也好。不过，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突然，电脑屏幕一闪，黑屏了。欧亦纶一怔：“你的电脑有故障？”怎么突然自动关机？她写的东西还没保存呢，白打这半天字了！
“没啊，我维护得可好了。”黎落也觉得奇怪，她低头去看主机开关，灯还是亮的。“没死机，黑屏？显示器出问题了？”再一看显示器，不能说是黑屏，而是黑色的屏幕中间有一个亮点逐渐变大、展开。“晕，中毒了！”黎落吓了一大跳，也急了：“防火墙、杀毒软件什么的我都装了，也没乱上网站和乱下东西，怎么中病毒了呢？”
“别急，你是不是设屏保了？”欧亦纶晃一下鼠标，电脑桌面没变回原来的窗口，还是保持在黑屏状态，中间的那个白点扩展成两寸长一寸半宽的长方形，一个人影出现在长方形中央，未等欧亦纶看清楚，屏幕又忽然一闪，窗口诡异地变回原来的操作窗口，而在欧亦纶写的“寻人启事”的文字下方则多出一张女人的照片。欧亦纶惊诧地脱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照片有些朦胧，细看之下仍能看出照片里的女人五官端正但绝对算不上漂亮，梳着两条大辫子，身穿高领旗袍，三分土气里又透出几分书香味，气质还算端庄。可这女子的眼睛和五官，欧亦纶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活的，她在看照片，而照片里的人也像是在看她一样，令欧亦纶背脊发寒。
黎落凑近一看，猜问：“不会是女鬼跑到我的电脑里去了吧？”
欧亦纶惊了一跳，急忙移动椅子退后两尺远。
照片上的那个“人”突然张嘴说话，欧亦纶听不见，黎落可是清清楚楚地听到她在说：“我的力量太弱，只能用这种方法显一下形，你帮帮我，记下我的样子，把我印到照片上去，这样他看到我就会认出我的。”
“你还真跑到我的电脑里去了！”黎落简直找不到语言了，她很想抓狂，谁准你从痰盂里出来了？可这会儿好像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黎落抓起手机，拍下一张照片，再一看，还真让她把女鬼拍出来了。“好了好了，你有照片了，赶紧从我的电脑里出来，还有，以后不准再到我的电脑里去！”说完，又补充了句：“你是鬼，你以为你是病毒呀！
女鬼的照片从电脑上逐渐消散，可它的声音传入黎落的耳中：“病毒程序也是靠电波传送，我也是靠电波传送，为什么病毒可以我就不可以？我又不会把你写在电脑里的日记说出去。”
黎落一听抓狂了，冲过去恨不得一头扎进显示器里，她歇斯底里地吼：“你还偷看我电脑里的日记？”她要揍人！哦不，揍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