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蜘蛛精和猫妖

     
     　　黎落蹬掉自己的鞋子，换上拖鞋，又三两下扒下自己的牛仔裤，露出贴身小裤叉，然后拉开衣柜翻衣服，衣柜一打开，就见到女鬼缩成一团哆哆嗦嗦地蜷在那里。她翻一个白眼，拿了睡裙和干净的内裤出来，抖几下，就朝卫生间走去。“以欧亦纶那种招妖引怪的体质能活到现在，你觉得正常吗？”
     　　“不正常。”汪小为一听黎落肯跟她说了，当即兴冲冲地冲到卫生间门关上，探头往里看去。啧啧，这身板还是没见啥发育，黎落该多吃点木瓜才是。
     　　黎落“碰”地一声把浴室门关上，说话的声音伴随脱衣服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出，“你也说了，连那只八尾黑猫都总在她的附近徘徊，那只黑猫想做什么？吃她还是保护她？如果是想吃她，黑猫都吃不成，你能？如果是保护她，你冒然向她下手，黑猫找上门来，你怎么办？那是八条尾巴的猫，多有本事不用我再提醒你了吧？”
     　　门关了，可对于汪小为这种妖精和衣柜里的女鬼来说，关不关都一样，该看或不该看的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但这一人一妖都不敢把这一点让黎落知道，免得双双惨遭不测。
     　　汪小为听黎落这么一说，头疼地抚着额头，可怜巴巴地贴在门边：“可是小落，我真的好想吃她。”
     　　“我看她的脸色隐隐泛青，有精气亏损的迹象，她即使有玉佛护身可还是让妖鬼吸了精气。”黎落说到这里，又想起今天看到三脚癞蛤蟆的那举动，突然意识到可能有比那蛤蟆厉害得多的精怪用蛤蟆的法子在吸欧亦纶的精气。
     　　“小落，你的意思是即使她有玉护身，仍然有法子能吸到她的精气？”汪小为的眼睛又开始放光，似是看到希望。“小落，你帮我这个帮，你下学期的学费我帮你出了。”啧啧，洗澡洗这么仔细、洗那么干净做什么？又不让我吃你！汪小为也馋黎落这干净白嫩的身子，还有那甜津津的血，但馋归馋，黎落不同意，她不敢扑过去咬呀、啃呀什么的，怕被黎落把牙揍掉。
     　　这么大方！黎落手上的动作一顿，然后马上拒绝。“不干！”学费有她老爸老妈出，她才用不着赚汪小为的钱。拿人钱财替人办差，她拿了汪小为的钱，这个暑假还要不要干点子别的事了？
     　　“那你开个条件，只要我能办得到……”汪小为为食甘愿痛下血本。
     　　“我怎么听着这么像跟魔鬼谈条件做交易？”黎落晃悠悠地传出来。“小为，你是妖，要吃东西自己找去。我是人，要吃饭……去食堂买去。咱们人妖各有各道，各不插足。”她本来是想说“我是人要吃饭自己去食堂买去”，但一想她吃的饭差不多都是汪小为替她买的，当即把“自己”二字省去。
     　　黎落的话都说到这份上，汪小为也不好再说什么，叹口气，转身爬上自己的床。
     　　女鬼飘出来，在浴室门口转了圈，想再跟黎落说帮她找未婚夫的事，但有汪小为的失败例子在先，猜想可能没戏，幽幽的叹口气又飘回衣柜里。
     　　接下来的两天，汪小为基本上都不在宿舍，黎落清净之余又嫌无聊。放暑假了，整屋宿舍楼都没几个人，宿舍里除了她就只有一只鬼。黎落实在闲得无聊，某天晚上吃完饭撑得慌睡不着，把贴在天花板上飘来荡去的女鬼叫下来，问一些关于那女鬼未婚夫的线索，想趁着还没去上班，能帮女鬼把事情办了就办了吧，省得这女鬼老跟着她晃。
     　　可问来问去，黎落纠结了，女鬼只记得它的未婚夫叫“天宝”和他们曾经幸福快乐的相处时光以及他的未婚夫接连从报纸上看到的中国战事消息最后决定参军抗日的事。可这女鬼连他未婚夫参加的是哪只部队，甚至是共国还是国军都不清楚，对他未婚夫的长相也记忆模糊，只隐约记得是国字脸、浓眉大眼，长得十分英挺帅气。就这外形特征标志，在当时中国上亿人口里面，还不知道有几百万人这模样呢。她听完后，愁肠满结地问女鬼：“你让我怎么帮你找？”只怕即使这女鬼见到他未婚夫都未必再认得。“我就算把你们的故事写出来登网上或报纸上发寻人启事，也未必能有消息。这么多年了，战场上死了多少人？他是生还是死？从四五年到现在六十多年，一个甲子都过去了，就算活着，他也是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头子了，难保不患个什么老年痴呆或者是别的什么老年症，他还能记得你吗？又或是他和你有过什么约定？”
     　　“她说让我等他回来和他成亲。”
     　　“你就因为这句话，所以这么多年你就一直在等他、找他？”黎落问。
     　　“嗯。”女鬼轻轻应一声，“这些年找了很多地方，一个又一个地方的寻，我也怕想过他也许已不在人世，就把中国的许多烈士墓都找过，可都没有找到他的下落。”
     　　黎落闻言有些傻眼，“你……把全中国都飘完了？”
     　　“能去到的地方都找了。”女鬼幽幽地回答。
     　　神哦！黎落忍不住多看女鬼几眼，觉得相当不可思议：“一个地方接一个地方的飘？”要知道像女鬼这类弱小的灵体都是有特定的活动范围或者是依靠依附物而长久存活，不然很容易分解消散。女鬼凭着一股子执念能存在至今不离奇，但她凭着一股子执念东飘西荡几十年，在毫无依附的情况下、在妖魔鬼怪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种弱肉强食的食物链中能维持到现在就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也难怪这女鬼一直只能是一团朦胧的虚影，这么多年的飘泊，换成执念毅力弱点的只怕早就烟消云散了。黎落此刻只想对这女鬼进行顶礼膜拜。
     　　一声幽幽叹息，自女鬼那里传来，她又幽幽然地飘回了衣柜里。
     　　黎落把衣柜门拉开看着缩在柜子一角的女鬼，看了它半晌，又不知该说什么或者是做什么，又默默地关上衣柜。就算是在现代，只凭一个没有姓的名字在茫茫人海中寻人也如同大海捞针，更何况是找一个几十年前的乱世里前往战场的人。她觉得让她去找那个“天宝”比让她去对付她表舅家的那只古董瓶还困难。
     　　七月二十号，黎落到欧氏上班。
     　　头天晚上和汪小为商量了半天，她也没想到穿什么衣服去。工作套装？她现在只是个在校学生，还没有预备套装。翻遍衣柜，除了裙子就是休闲类的服饰。她一想到去欧氏就要见到欧亦纶那个悲催鬼，然后就会撞到一大堆跟在那悲催鬼后面的妖魔鬼怪，一个弄不好就要开打，穿裙子能打架吗？可穿休闲服去上班，又觉得太过随意了点。汪小为看黎落这也不成那也不是，撂下句我出去觅食就从门缝底下溜了，直到第二天黎落出门时都还没有回来。黎落早上起来，要赶时间，也来不及挑三拣四，选了件白色T恤和一条款式稍微正式点的牛仔裤穿上，再背着她的双肩小背包就出门了。
     　　黎落进入欧氏办公室，打电话给欧亦纶过后，人力资源部的主管接见了她，询问一些黎落的相关情况对她做了个简单的考核，将她分配到人力资源部做文秘，让她做一些简单的事情做起，再让人给她办门禁卡和临时工作证。
     　　到十一点多，黎落看到身穿职业套裙的欧亦纶从会议室里出来，感觉到似乎和往常有那么点子不同。黎落偏着头再一细看，笑了。不就是穿上职业套裙看起来干炼成熟了几分，不像平时那副风一吹就倒的模样。白皙清瘦的欧亦纶让她那身衣服一衬，比平常又多出几分味儿来。
     　　欧亦纶也看到了黎落，并且是冲她傻笑的黎落，那笑容绝对不是在和她打招呼，倒像是含了点别的什么。她驻步迟疑两秒，朝黎落走去。
     　　而这时，黎落突然听到一声极为凄惨的叫声传来：“小落救我！”是汪小为的声音。咦？那只蜘蛛精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她幻听？再一想汪小为那么想吃欧亦纶，有欧亦纶在的地方有汪小为在并不奇怪啊。
     　　“落落救我啊！”汪小为那凄厉的声音跟谁逮住她正从她身体里强行把蜘蛛丝往外扯似的凄惨。
     　　“小为？你在哪——啊——”黎落的话音刚落，就见到一只比拳头还大的蜘蛛沿着办公的屏风桌角落飞速地往前蹿。她定睛一看，这不是缩水的汪小为是什么呀！看这花纹款式，看这翘臀细腰，就是宿舍里抓狂变形的那只嘛。不过宿舍的那只有脸盆大，有时候半人半蜘蛛，这会儿这只蜘蛛最多就只有装米饭的瓷碗大，彻头彻尾是一只蜘蛛，没有人的胳膊、脑袋身子，不是半人半蜘蛛的怪物。
     　　“小落救我啊啊啊啊！”那只蜘蛛一个急转身又往黎落这里冲来，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爬到黎落的腿上，紧跟着，一只黑猫从蜘蛛爬来的方向飞速蹿出，猛地朝蜘蛛扑来。
     　　那只花斑大蜘蛛“咻”地一下子闪到黎落的大腿后方，猫则撞到黎落的膝盖上，然后又往黎落的身后蹦。
     　　蜘蛛又飞速地爬上黎落的肩头，汪小为的低弱的声音再次传入黎落的耳中：“落落救我啊！”颤抖的声音，犹似临死的挣扎。
     　　这只蜘蛛还真是小为！黎落一惊，跟着猛地见到那只黑猫也蹿了起来，扬起爪子就朝汪小为抓去，吓得黎落急忙一爪子把汪小为捞在怀里，用双手捂住、抱住，再麻利地一个弓身旋转，护着小为躲开黑猫的这一击，退到一米开外，一脸戒备地瞪着黑猫吼：“你干嘛！”这一瞪之下，吓得她“咝！”地倒吸一口冷气！妈耶！八尾黑猫！
     　　“喵呜——！”黑猫弓着身子，全身炸毛对着黎落一声吼，气势十足犹如百兽之王。
     　　黎落打个哆嗦，紧紧地抱住蜘蛛汪小为一直退到玻璃墙上。虽然这猫妖和汪小为一样比平时缩水很多，可就算是缩了水，那也只是从大豹子缩成了小豹子，体形依旧硕大，弓着身子也有七十公分长。
     　　“烟烟？”欧亦纶看到黑猫，蹲下身子将黑猫抱入怀中，喃声奇道，“你怎么到这来了？”
     　　黑猫一被欧亦纶抱入怀，顿时像触电似的猛地“喵”地一声大叫，全身油亮的毛全部炸开，弓着身子飞速从欧亦纶的怀里弹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