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悲剧的妖怪们

     
     　　“这是正宗的景德镇青花瓷，你再看这花色，偏青黑、暗，再看这文饰风格，绝对正宗的洪武时期朱元璋那会儿的瓷器。”他面上露笑却不显笑意。他看黎落这身装扮也知道是个没钱的穷学生。
     　　“我没说它不是明朝的古董呀。”黎落继续说，并且对汪小为眨眼。意思是你吃饱了就该闪了吧！
     　　可人家汪小为同学压根儿不看她这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外面，眨都不眨一下。看什么看？难不成还有蚊子精让你吃不成？黎落顺着汪小为看的方向瞧去，没看到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呀。
     　　“黄叔。”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进来了，穿着一条很淑女的长裙，裙子齐膝，下面是雪白颀长的玉腿，再下面是一双高跟凉拖，装扮相当清爽怡人。比起妖气十足的蜘蛛精汪小为，落在人的眼中，那就是夏季的绿荫，冬日的暖阳。
     　　黎落对看着美女不眨眼的汪小为小声嘀咕：“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再看汪小为直勾勾地盯着人家那眼神，这蜘蛛精不会因为人家的美色开始会转性了吧？
     　　那女孩子冲黎落与汪小为客气地点头含笑，进店，笑着向店老板打招呼，“黄叔，生气兴隆啊。”
     　　“托福托福。欧小姐，你来得正好，早上新到了一批货……”后面的说些啥黎落也没注意去听，她就光去看这女的身后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也不知道这女孩子是从哪个角落旮子出来的，能把这么多、这么杂的种类全招集到一块儿，简直跟赶集似的。
     　　“额滴神呀，这什么？”黎落低头看着从自己的脚背上跳过去的一只——三！条！腿！的！蛤！蟆！
     　　谁说两条腿的男人好找，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这就有一只三条腿的蛤蟆精！
     　　蛤蟆一蹦一跳地往里钻，绕着她的腿蹦，看蛤蟆那股劲儿，好似恨不得扑上去贴人家的玉腿上不下来了。不过话说回来，这腿型真好啊！颀长的腿，一点肚腩都没有，腿上的皮肤嫩得跟笋尖儿似的。
     　　跳！再跳！又跳！还跳！三腿蛤蟆终于蹦到那女的腿上，三只脚蹼把人家的小腿肚子抱住，蛤蟆嘴还很得意地张开“呱哇哇”两下，像在——笑！
     　　黎落的嘴角也有点开始抽筋，她居然看到了蛤蟆笑！还是一只癞蛤蟆！
     　　突然，那女的挪步朝里走去，“吧唧”一下子，少了条腿的蛤蟆没抓牢，摔了下来，跟着，细长的凉皮鞋跟儿就踩在了那蛤蟆长满疙瘩、臃肿不堪的背脊正中央。
     　　“嘎——喔——”蛤蟆顿时疼得嘴都歪了，眼珠子都鼓了出来。
     　　“哈哈！”黎落忍不住，捂住嘴拼命笑。
     　　店老板一脸怪异地看向黎落，又再顺着黎落的目光朝那女孩子的裙子后面和腿上看去，没看到什么异样啊，然后又再好奇地看看黎落，再没好气地冲给黎落一个白眼。
     　　黎落光顾着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汪小为同学已经转到她的身边，无比哀怨地嚎：“小落，我肚子好撑。”
     　　活该！谁叫你吃那么多！也不知道留点到下顿！“能不撑么？你再往肚子里塞点什么就可以临盆了。”黎落一点也不同情地数落她。
     　　“可我还想吃肉！”汪小为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地干望着黎落。
     　　那眼神，又让黎落想起汪小为好几天觅不到食，饿得眼冒青光求她时的惨样儿。可这只衰蜘蛛才吃过啊。“你是只蜘蛛，不是金鱼，别不知道饱。”
     　　汪小为咽咽唾沫，想起和黎落的约定，断然扭头，“走吧！”埋头朝屋外走去，到了门口还不甘心，低头看到一只正沿着墙角绕过她朝屋子里钻的灵体，突然俯身双手呈钩型一爪子将其按住。嘴里瞬间吐了一大圈蛛丝将它裹住，然后飞快地塞进包里。整个过程极快，前后用时不到三秒就让她完成。“晚上的宵夜。”她说完，刘海一甩，潇洒地往外走。
     　　黎落耸耸眉头，又再耸耸肩头，不置可否，跟过去。
     　　谁知道，汪小为同学走出去没几步，又调头回来，到了店门口，又离开，转到边上的一辆车后站定，那眼睛仍盯着店子的方向。
     　　“我说你干嘛呢？掂记什么？”黎落转到汪小为的身边问，“鬼和妖精你也吃呀？你不是只吸□气和浮游灵物吗？”还有喝我的血！
     　　汪小为抿起嘴，用舌尖扫扫嘴唇，又咽了下唾沫，才说：“刚才那女的，全身上下透着香气——”再次吸吸鼻子，像闻到什么山珍海味似的，馋得眼睛直冒光。
     　　“你想吃人！”黎落惊得跳了起来，随即马上又被汪小为捂住嘴。
     　　“我说你小声点。我哪里想吃人了？只不过是想吸她几口精气而已！”
     　　黎落斜眼鄙视汪小为，“你没看她的脸色白里泛青，明显精气虚溃……”她的话没有说完，汪小为的脸色突然一变，“走！”一把拉了黎落调头就走，速度极快，几乎是一路小跑。
     　　“干嘛呢！”黎落跑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慢点慢点，人家腿少，只有两条。”
     　　“对哦，你是人。”汪小为突然一醒，甩开黎落跑得更快，“那我先闪，你自己回去。”
     　　“我靠，让你陪我逛街，你自己吃饱了就想把我甩了。没门！”黎落三步并作两步，像支火箭般冲过去一跃跳到汪小为的背上，巴住：“没义气！说好陪我逛街的，半路撂下我就想开溜。耶！有只黑猫！”黎落突然一呆，只见一只通体黑亮，双眼如黑珍珠般的黑色踩着优雅的猫字步在人行路上慢慢晃悠。
     　　突然，黎落的身下一空，原本被她压在身下的汪小为突然间不知道跑哪去了，幸好是她反应敏捷赶紧站稳，不然准摔在地上。黎落左右瞄瞄没看到汪小为，猜想那丫的可能又撂下她先溜了。算了，回宿舍再找蜘蛛精算账。倒是面前的这只猫看起来好像有点古怪。它的个头比一般的猫要大点，很有咖啡猫的体型，只不过人家咖啡猫是胖，它好像块头比较壮。还有就是它的尾巴很大，确切地说不是尾巴大，而是很多条尾巴像麻花似的缠在一起裹成一条大尾巴。猫妖！黎落的第一反应就是遇到猫妖了。再看这猫的尾巴也不知道是多少条裹在一起的，最少不低于五六条。都说猫和狐狸一样，尾巴越多法力就越高，得道成仙的猫有九条尾巴。当然，这是传说，黎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黑猫，黑猫看都没看她一眼，大摇大摆地从她的面前晃过去。
     　　黎落鬼魂见多了，灵体也见过不少，可这种大妖怪她还真没怎么见过。特别是在大白天招摇过市的大妖怪就更没见过。当然，汪小为那类例外！
     　　“喔！天呐！”黎落突然一声惊叫。原本跟在瓷器店里那女孩子身后的那些妖物灵体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一窝蜂全部跑到外面正惊惶地朝四面八方逃蹿。它们的速度极快，有许多妖物只见闪了下便不知道钻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喵呜！”一声猫叫传出，又惊了黎落一跳，她循声看去，只见刚才那只黑猫不见了。眼角余光瞟见天上有道黑影划过，忙定睛一看，只见一道黑影冲到天上，将一道快速飞蹿的白影突然扑住压在脚下，按住白影落回地面。
     　　待它们落地后，黎落才看清那道黑影居然是之前看到的那只黑猫，而那道白影则是一只乳白色略带透明色的像老鼠又像晰蜴的不知名怪物。黑色将怪物踩在脚底下，“咝”地一口，咬去那东西半截身子，再一口咬下去，那东西就没了！
     　　黎落看得呆了！妈呀！神呢！原来又来一个觅食的！ 难怪汪小为要跑！
     　　猫妖吃完东西，仰起头，抖抖身上的毛，再伸个懒腰，背一弓，飞身跃上树，原本缠在一起的尾巴突然展开，一大蓬尾巴跟拖把似的拖在尾后，黑油油的尾巴毛绒绒的、圆滚滚、长溜溜的。
     　　似是觉察到黎落的目光，黑猫突然转过身，看向黎落，然后，嘴一张，一个女人的声音自猫嘴里吐出：“嗨！”
     　　饶是黎落见多识广，突然被黑猫来这么一句人话，也给得吓得脑子“嗡”地一声，吓愣了！
     　　“你能看得见我？”黑猫又问。
     　　“妈妈呀！”黎落尖叫一声，突然转身调头就跑，比八只脚的蜘蛛还跑得快！
     　　黑猫的前爪盖在眼睛上，又在脸上擦了几下，又吐出人语：“大惊小怪！你人都可以看见妖，我猫还不能说人话了？切！”骄傲而又略带不屑地一甩头，扬起头，眯起眼，惬意地踩着一字步，像T型台上的模特般又沿着大马路边上悠闲踱步。
     　　行出十几米，黑猫钻过一道黄色警界线，突然，脚下一空，伴随着“喵——”地一声惨叫，它就从地面上消失了，然后又是“咚”地一声，有东西落水的声音传来。
     　　在黑猫消失的地方，只留下一个黑黝黝的、被揭开井盖了下水道口子。
     　　污水井里传来几声水花扑腾声响，跟着一只黑影突然从井下蹿上来。那东西，猫样，全身的毛湿透，一缕缕地贴在身上。缕缕黑毛贴在嫩白的皮肤上，白花花的嫩肉上现出条条沟壑，污水顺着沟壑间往下流淌。原本高翘的尾巴此刻正狼狈地夹在身下，黑猫无比愤怒地踩在揭在一边的井盖上吼：“哪个天杀的王八蛋把井盖揭了，我诅咒他生儿子没□，一辈子吃方便面没调味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