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番外当年（二）
“咚咚咚”轻轻敲打在玻璃门上的声音，把他深陷在回忆里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之中。
“人呢？怎么半天没声音了？”是林锐的声音。
“嗯快好了，一会儿就出来。”姚启回过神来，这才继续开始擦身体。
“嗯，没事就好。”林锐声音远了一点，“出来我给你把伤口消消毒。”
“好。”姚启这个时候已经很迅速地套上了浴袍，用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一面走出门去。
林锐面前的茶几上已经摆上了棉签和消毒药水。见姚启走过去在自己身边坐下，便打开消毒水的盖子，用棉签蘸了蘸，然后人凑了过来。
姚启配合着把身子朝后仰了仰靠在沙发背上，刚慢慢地闭上了眼，却很快被下颚处伴随着冰凉触感的刺痛惊得身子一颤。
“很疼？”林锐垂着眼，很近地看了看他下颚处那道不深但很长的伤口，轻轻地帮他吹了吹。
“还好。”姚启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感觉到那刺痛正在一点一点地消退。
“怎么回事？”林锐又盯着那伤口瞧了瞧，又把目光挪到姚启的眼睛上。
“我爸气急了，砸了杯子，碎片飞过来划的。”姚启淡淡一笑，这原本惊天动地的事被他三言两语带过，倒好象不值得一提似的。
“还好不是在脸上，要不以后还怎么上台？”林锐看着他却微微皱起了眉头，顿了顿，又似是有些犹豫地问道：“你真的因为我们的事……和你家里人决裂了？”
“这只能算是一个导火索吧。”姚启淡淡地回道，眼睛四处看了看，瞥见林锐身旁放着的摊开的时尚杂志，便顺势转移话题道，“这么晚了还在看这些，明天没事？”
“有。明天有几个牌子找我去试试造型，效果不错的话，也许还能做个代言，签个约什么的。”林锐隐约感觉到姚启不愿意继续方才的话题，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了笑说，“我刚翻翻这些杂志上的模特，学点他们的神态动作什么的。老实说，还真有点紧张。”
姚启看着墙上贴着的一张报纸上林锐拿着奖杯笑得阳光而自信的样子，很快淡淡一笑，却不以为然地说：“都是拿过冠军的人了，还怕这？”
“这次的几个牌子在国内都还比较有名气，再说我到底还只是个新人，在各方面自然都会有些不如人的。”林锐也放松了身子，仰靠在姚启旁边，看着天花板说。
姚启扭头盯着他看了看。虽然知道林锐一向上进而积极，却很少看到过他这副突然沉闷的样子。
刚准备说什么，林锐却转过身来，从侧面张开双手抱住自己的腰。把头埋进了自己的颈窝，在耳边低低地说：“等我以后干出点名堂之后，就让公司把你也签了，怎么样？”
姚启听了反而笑了笑，把头朝他那边靠了靠，说：“这么远的事你就别操心了，这段时间我会自己去试试的。”
“难道你不想和我双宿双飞？”林锐忽然抬起头来，做出一副泪眼汪汪的样子。
姚启看着他，愣了一下才扭过头去，说：“你怎么能用出这么恐怖的词……”
“很恐怖？哪里恐怖了？明明就是我的心声嘛！”林锐跳起来绕到他面前，盯着他一个劲地追问。
“好肉麻。”
“双宿双飞哪里肉麻了？我还有更肉麻的没有说！”
“那你还是别说了！”
“喂……”
……
两人在沙发上疯闹了一阵子之后都累了。林锐抱着姚启仰面平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慢慢平复了呼吸，忽然开口。
“喂，姚启。”
“什么？”
“我爱你。”
“啊？……嗯。”
“怎么样，肉麻不？”
“突然听到有那么点，不过……也还好。”
“那就好……对了，我们有几天没见面了？”
“三天吧，大概。”
“才三天？我怎么觉得好像一个星期了……不行，你今天晚上一定要补偿我度日如年的痛苦……”
“喂喂……”
“……做吧。”
“……好。”
————————
之后的几个月里，二人的生活就处在这样一种曲折却不失甜蜜的状态之中。说曲折，是因为林锐这一段时间的面试都不太成功，陆陆续续地试了一二十个品牌或者杂志，但没有一家给出了正式签约的承诺，理由是林锐阳光的形象并不适合最近男模整体深沉冷漠的潮流风格。而与此同时，姚启独自自荐去了很多经纪公司，也悉数被以各种理由打退回来。好在这一切的不顺，都能在二人的相互慰藉之中得到缓解。
然而，光有爱情是不够的。这个道理原本人人都知道，只是身在其中的时候，却反而容易当局者迷。把爱情的幻境当做一种逃避的世外桃源，却不知道现实的残酷并不会因此而消减分毫。
这天林锐和往常一样带着外卖回家，发现姚启坐在沙发上，看起来神色有些黯然。
“怎么了？”他把外卖往他腿上一放，微笑着在他旁边坐下。
姚启不回答，林锐却好像立刻明白了似的，突然把他肩头一揽，笑道：“是面试又失败了？我就说你不用去了，那些老板眼睛里只有关系只有钱，能有什么眼光可言？你就呆在家里算了，我养你！”
姚启抬眼看了看林锐，依旧没有说话。其实林锐说这话不过是一种没有说服力的安慰罢了，自己明知道他最近的情况也不太乐观，所以才很迫切地希望可以找到一家看得上自己的经纪公司。而另一方面，即使林锐飞黄腾达了，自己也不希望像他说的那样，让他来养。
他心里想着，却并没有说出口。只是笑了笑，做出释然的样子。
“这样才对，”林锐看着姚启笑了，站起身来，“你先吃吧，我去冲个澡。”说完很快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关上了梭门，脸上的笑容却立刻荡然无存。他把身子靠在浴室的墙壁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过了一会儿，才脱了衣服走到莲蓬头下面，拧开开关，温热的水一下子飘洒下来，很快将自己从头到尾地淋得透湿。
伸手把额前的发往后捋了捋。林锐微微闭上了眼，任水流顺着头顶一直留到脚下。
他知道姚启并不是真正的释然，但他没办法戳穿，因为以现在自己的能力，还根本改变不了这种现状。他曾经设想过和他一起奋斗的日子，哪怕是苦日子，自己也并不在乎。
但他在乎姚启。他知道他原本的家庭可以给他衣食无忧的生活，甚至是工作，也可以靠着相应的关系路子轻松解决。总之不会落到现在这样被四处拒绝,四处碰壁。
至于姚启对他说过的家里的那些战争……林锐不知道具体情形是什么样的，才会让他如此厌恶那个家。但父母很早就在车祸中死去的他，很小就觉得，每个拥有完整家庭的人都是值得嫉妒的。所以可以说，他对此并不能十分理解。因为在他看来，和父母之间，没有什么是不能宽谅不能包容的。
原本以为姚启说自己绝不会再回家了，只是一时的气话而已。但慢慢地他发现，姚启这一次是真的没有任何回家的心思了。这让他感到有些迷茫。他心里是绝不希望姚启因为自己的事和家里人闹僵，甚至到这样决裂的地步的。他很想找机会和他谈谈，但又不知道究竟该怎样开口，才不会让姚启误会自己，以为自己不愿意这样和他一起生活。
他能够感受得到彼此间相互滋生的羁绊,但同时他又不愿意看到姚启对自己太过依赖。也许是因为事业上并不顺利的开始，让他自己都有些缺乏安全感吧。
一方面自己从私心来讲不愿意和他分开，而另一方面又不希望因此坏了和家里人的关系；一方面心里想要成就一番事业，来保证自己和他共同的生活，但另一方面却面临着一种并不乐观的困境……
这一切混杂在一起，有时候真的会让人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呢。
林锐轻轻叹了口气，又自己冲着自己笑了笑，伸手关上了莲蓬头。今天一共去了三家相隔甚远的公司做造型，来回的路程几乎是绕着整个城市转了三圈。加上试装卸妆的各种折腾，一天也是没有停过。这个时侯被热水一冲，身上的疲劳好像都被蒸腾起来了似的，整个人突然也觉得特别疲惫起来。
————————
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姚启已经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外卖，正接着灯光低头翻看着报纸。
林锐在他旁边坐下，目光瞥见他看的求职板块，动作顿了片刻，没有说话。只是放松了身子，靠在沙发背上。
姚启看见林锐来了立刻收起报纸，拿起外卖伸到他面前，“洗了那么久，都快凉了。”
林锐微微伸展了一下身子，摇摇头说：“我已经吃过了，那都是给你的。”
“我哪吃得了那么多，”姚启放下外卖，哑然失笑，“你不是常说，干咱们这一行要注意保持身材么。”
林锐淡淡地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揽在他肩膀上，“那就放冰箱，明天再吃好了。”
“好，”姚启点点头，拿着外卖站起身，“我也去冲个澡。”
“好，去吧。”林锐头靠在沙发背上，只轻轻地说了一句。
姚启洗完澡回来的时候，发现林锐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整个人呈一种很随意看起来并不很舒服的姿势，看来是累极了吧。
“喂，林锐。”姚启走过去摇他，“困了就去床上睡吧，别在这里。”
林锐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半睁着眼看了看姚启，伸手揉了揉眼睛，“我睡着了？不好意思……”
“没事，快去床上吧。”姚启冲他笑了笑，转身去阳台上晾毛巾。
没多久回来的时候，看见林锐身子蜷缩在床上，再一次睡着了。
拿起毯子轻轻盖在他身上，顿了顿，然后就顺势坐在床边的地上，很近很近地看他。
林锐安静的面容里隐约地浮着淡淡的疲惫神情，整个身子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地起伏着。姚启趴在床边上盯着他看了很久，伸出手想握住他的手，但手停在半空中却收了回来。
林锐看起来很累的样子，自己还是不要打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