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探班

     
      戏还是要照样拍。
      高兴怀着一种奇怪的心情在片场中魂不守舍。本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经过楚声一说便真的貌似成为了自己心中一块疙瘩，怎么解也解不开。他坐在导演旁边，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镜头里的拍摄。
      吴昊瞄见了高兴的样子，他撇了撇嘴，没说什么。这个小孩儿从今天早上一来到片场便开始了这种状态，真的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弄得他如此奇怪。哎，年轻人的事情，真的是搞不懂，只要不应先过一会儿的拍摄就好。他心里默默的想着，但是只是一瞬间便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镜头上。
      马上就是高兴的戏份了，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努力将烦人的事情抛出脑外，想要将精力都放在眼前的角色上。深呼吸了几次，觉得差不多了，看着换场景的舞美们正在忙个不停，灯光师也准备就绪，就连话筒都已经调整完毕了，高兴稳定了一下情绪，步入了现场。
      还是他和朱林的戏，几乎每一场高兴的戏都只有这两个人，他饰演的是一个意外看不见的儿子，只能在父亲的帮助下一点点学会面对人生，所以他的生活中到处都是父亲的身影。这一场戏开始便是有一天父亲出门买东西，儿子自己留在家中的一幕。
      “action.”吴昊发令了。
      黑场。
      慢慢的睁开眼睛，高兴醒了。他习惯性的想要摸闹钟，想要知道现在几点钟了，可是当他在旁边的床头桌上摸索了很久，没有发现闹钟的痕迹的时候，他突然颓然了。这个时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是一个盲人，很久了。
      他努力的睁大眼睛，木然的用涣散的目光停止在那边很久，咬了咬嘴唇，挣扎着坐了起来。他用脚去寻找床边的拖鞋，废了很大的力气也没有找到，观众在镜头中可以清晰的看见拖鞋就在他不远的地方，可是看不见东西的高兴却找不到它们。
      他有些着急，大喊道：“爸，爸……”可是没有人回答。
      他很恼火，用更大的声音继续叫着：“爸！爸！”但依旧没有人回答。
      这时候的高兴有些害怕了，他摸到了床边的棍子，用还不熟练的姿势依靠着它前进，在这个相对比较熟悉的家中，他跌跌撞撞的没有迷路，边走边喊：“爸，你出来啊，你在哪里？快出来，爸！”
      他很慌张，家里很静，除了自己的喊叫声以外没有任何声音出现。面对着这样寂静的空间，高兴脸上的惊恐之情非常的明显，他用棍子敲打着房间的任何地方，似乎是想要给自己制造出一些声响，好缓解内心的恐惧；又或者说想要找到什么可以依靠的东西，让自己觉得安全。
      爸爸依旧没有出现，高兴用手摸着墙向前走着，他摸到了大门的地方，抚摸着那扇冰冷的大门，好像抓住了什么可靠的东西。他知道爸爸不在家，那么如果他回来一定会从这里进来，而这里又可以听到外面的声音，只能依靠听觉的他觉得这样会让自己找到安全感，他将耳朵贴近冰凉的大门，想要听清楚外面的声音，可是，除了自己的喘息声，什么都没有。
      他执着的呆在那里，有脚步声传来，他受到了惊吓，但是更多的是期待。他先是认真分辩脚步的声响，然后全身的汗毛像是要立起来一样，全神贯注的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由弱到强的走来。每当经过自己的家门的时候，他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将要到来的人。可是，不是父亲，而当声响真的消失的时候，他又颓然的坐在了那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情绪。
      高兴突然觉得很难过，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看门狗一样等待着主人的归来，这种无所适从的压力令他喘不上气来，他抱着自己的双腿呜呜的哭了起来。而这时候又有脚步声传来，他一下子憋住了哭泣，不由自主的又再次凑到门边，听了起来。可是当声音再次消失，他又禁不住继续刚才的行为，哭的更加大声了。
      当父亲终于回来的时候，高兴的眼睛已经肿了，他一下子扑进了朱林的怀中，一边哭一边骂道：“都怪你，都怪你！你怎么不在家！都怪你！”
      抱着高兴，朱林的眼泪也在眼圈中转着，他只能低声的安慰着儿子：“是，对，都是爸爸不好，爸爸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好吗？”
      镜头逐渐拉开，两个人的身影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温暖。
      “cut.”吴昊没有任何异议，喊了卡。
      这场戏拍的相当出色，作为重头戏的高兴一点儿都没有掉链子，本以为今天他的状态不佳，但是没有想到对于入戏这个工作来讲，高兴已经渐渐到了一个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崔涛锻炼了他的这项能力，只要一进入到戏里的角色，那么你所有的状态就都是那个人的了，而反而没有你自己的意识与情感。这种类似于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理论让高兴受益匪浅，刚刚在演戏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戏中的儿子。
      剧组成员们都在迅速的工作着，他们都是专业人士，所以更换场景的迅速令人咋舌。很快下一场便搭建好了，吴昊指挥着演员继续拍，高兴还是其中的人物，所以他一边默念着台词，一边继续帮助自己进入角色。
      那边拍戏拍的如火如荼，整个过程忙碌中带着条理，在吴昊的指挥下片场运转很迅速。但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有一辆车子慢慢的驶了进来，无声无息的停靠在现场的不远处，车门匀速打开，一条长腿垮了下来。他有节奏的下了车，然后靠在车上，手随意的搭着，仿佛漫不经心的看着正在拍片的现场，整张脸几乎都被墨镜遮掩着，看不清藏在里面的目光。
      这样的一个型男很快便被现场的人员发现了。有人顿时惊讶的看见了他。他们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既没有听说剧中哪位演员今天有人要来探班，也貌似没有听到导演吴昊提起过有人客串，所以大家都有些面面相觑。
      这种骚动很快便传染到了整个拍摄现场，就连聚精会神的吴昊也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皱着眉头看了看周围，表示了自己的愤怒，虽然自己是一个好脾气的导演，可是那时在没有拍戏的时候，如果拍戏的时候受到外界因素的打扰，他立刻会翻脸不认人。所以，看到导演变了脸色，所有人人都不敢声张了。
      而这时候的吴昊也已经看到了车子旁边的人，也惊讶的挑了一下眉头，但是他看到那人向他打了个招呼，然后自己走了过来，到了吴昊的旁边，做到了高兴平常坐着的椅子上，并用眼神示意他继续看监视器，吴昊也变没有理会，继续看现场高兴等人的表演，毕竟这里是自己的地盘，拍戏是最重要的工作。
      这一场戏因为同高兴对戏的演员没有进入状态，所以连着NG了几次，看得吴昊直皱眉头，但是又无可奈何。他耐着性子一遍一遍的重新拍摄，每次都指出毛病，然后调整角度，争取拍出最好的效果，但是或许是演员真的心情不对劲，所以状态一直不对，这一场戏拍了十次才完成，当吴昊喊了“卡”的时候，整个剧组的气氛都为之一松，大家心里想着的都是一句话：“总算是拍完了。”
      直到这个时候，吴昊才有时间理刚刚来到的人。他还是一副流氓的架势，斜着眼睛看人，“呦，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逛逛？不是很忙吗？”
      “呵呵，难道我就不能来看看吴叔吗？”一直戴在脸上的眼镜被摘了下来，这时候他的面容一下子显露了出来，原来是楚声。
      “哼，你小子，才不会无缘无故的来看我，说吧，有什么事情？”吴昊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一副嫌弃的模样。
      楚声也不生气，只是眯起眼睛，慢慢的说：“可别这么说啊，吴叔，我妈前两天还念叨你呢，说你好久没去我家蹭饭了，怪想的。”
      听到这话，吴昊的脸一下子就黑了，有些说不出来话，只是等着对方喘粗气。
      这时候高兴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一下子便看见了许久不见的人，他像一颗炮弹一样射了过来，急刹车停在了楚声的面前：“楚哥，你怎么来了？”
      楚声早已经看到了小孩儿，只不过一直没有打招呼。他看着对方一副惊喜的样子，心里就像是涂了蜜一样甜。
      说实话，昨天晚上的他还是没有睡好。虽然高兴说了他同于芸没有什么，但是许久没有见高兴的面的楚声还是有些不放心。他一下子意识到高兴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而已经成长成为一名出色的少年。他就像是一个闪闪发亮的光原体，向四周散发着自己的热量和光芒，而这些自己可以看见的优点，别人又怎么能没有注意到呢？
      越想越不放心，楚声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好不容易挺到了今天早上，他立刻向导演请假，一个人开车来找高兴了。凭借着一股冲动，他来到了这里，可是当真的来到现场，却有些惧怕见到高兴了。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所以，早已经熟识的吴昊便成为了借口。
      但是此刻，看到小孩儿俏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他的心突然就平静了。之前的恍惚尴尬都烟消云散一般，只剩下对这个人的想念。这种感觉仿佛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涌上了楚声的心头，夹杂着对于高兴的复杂心情，楚声仿佛被这些情绪淹没了。
      好像过了许久，其实才刚刚一秒钟。他举起自己的右手，习惯性的揉了揉高兴的头发，“呦，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