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上）
再次出现在这幢郊区的别墅时，天艾苦笑了一下，一路上没有离开唇边的烟更说明他的烦躁。
在学校顺利通过成绩、关系以及各种途径拿到交换生的资格，这一切并不难，却也废了天艾一番功夫，那时候他才些许感叹自己，因为某人的关系进了学生会，这个在学校里举足轻重的组织机构。
就像上次和子攸说的，这个交换生的提议，金源势必不会答应。而他自己目前十八岁未满，一切行为还需监护人负责，他不首肯，自己插翅也难飞，更别说交换生的金钱代价不小。
身边的子攸，面对著这幢豪华别墅，散发著强烈的怒意。於是天艾的唇角只能再次勾起无奈的苦笑，他最终还是见到了这里，一个自己最不想被别人知道的肮脏地方。
本来天艾是准备自己解决的，或者说，打定主意不让子攸搅和进来，但不知他怎麽知道了自己的行程，并第一次坚决地要一起跟来，那双没有半点被愤怒冲昏脑子的冷静眼眸盯著自己，他说，我什麽都不做，也不进去，只想在外面等你出来。
那一瞬间，天艾心坎里最柔软的地方动容了一下。是啊，也许只是自私地需要这麽一个安慰，这麽一个等候，给那需要太多勇气的行为给於鼓励。
尽管天艾知道，这会给子攸带来多大的痛苦，知道和看到，毕竟是两个相差太多的区别。
在门口将半根烟抽完，天艾才收敛起了那些柔弱的表情，准备走进这个很久没有来过的地方。是的，很久没有来过了，金源已经太久没有传唤他，就好像噩梦已经消失一样，但天艾又哪里真天真地以为，他今生会就此放过自己。
刚想迈开步子，手肘被人拉住，子攸的体温透过罩衫传递过来，有些热。
“两个小时，如果你还没有出来，我就直接进去。”子攸的表情很认真，天艾想了一下，点头。
两个小时，应该够了，他知道金源不会放人，也知道他的手段有多阴险卑鄙，但他天艾也不再是十岁时候的那个天真少年，如今再次交锋，怎麽会任他宰割。
走进公寓时，管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化为平静，毕竟是职业的，“天艾少爷，你怎麽突然回家了，老爷已经用餐完毕，在卧室休息。”
天艾是算著点回来的，这个时间他不会在外面，正在读报看新闻。金源虽然不是什麽光明磊落的人，但好歹也算是上层社会的，也正因此，天艾从小受的教育就非常西化正统，也是培育天艾贵族气质的主要原因。
对管家点头表示知道了，并阻止了他想要先去通报的必要，自己朝金源的卧室走去。
礼貌地敲了下房门，里面传来了金源的声音，使天艾的心脏狠狠抽了一下，无论准备多充分，这个男人，总是会让天艾有些失控。
见到突如其来的天艾，金源倒没有太惊讶，自从进了高中，他就不曾再找过他，有些什麽东西，总是会来的，如果可以，金源希望永远保持现状。
“金叔，我们学校有和美国兄弟学校做交换生的机会，我想要去那边深造。”开门见山的原因是天艾没有更多想和他说的话，直接把问题抛出，寒暄什麽的没有必要。
微微皱起眉头，金源这段时间的身体并不怎麽好，他知道自己不可以情绪起伏太大。天艾是一定会想要摆脱自己的，但他没想到会这麽早。
“不同意。”沈默对持了两分锺後，金源坚定地回答。
“这对我而言很重要，希望你能够替我实现这个愿望。”
两人对视著，又持续了几分锺，金源才叹了口气有些挫败地说，“我知道你讨厌和我发生身体关系，我保证以後再也不会碰你。”
轻挑了下眉，天艾没想到金源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惊讶之後，也不接话，等他继续阐述自己的意思，以後再也不会碰自己，那他为什麽不肯放自己去国外深造。
“我的年龄不小了，而且并无子女。”金源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那种夹扎著痛苦又无可奈何乞求的姿态，那个一向高傲的，把所有人玩弄於掌心的他，居然也会有这样的表情。“所以，我不希望你离开到那麽远，我觉得你去了就不会再回来。”
风筝一旦脱线，怎麽可能回得来，又不是走失的忠犬。
天艾还是没有回答，只是同样不退步地望著金源，眼眸中的意思非常明显。
“天艾，我已经承诺到了这一步，你没有必要再为此担心。”金源说著，走向书桌，从里面拿出一份档案袋，再次走回天艾面前，“我本来没想那麽早同你商量这件事，既然你已经有想要离开的心，那还是提早把话说清楚。”
打开那份档案袋，里面是一份正式的入籍申请，郝天艾成为金源的养子，改名金天艾，享有一切子女的权利与义务。
义务是将来抚养金源，而权力，则是他的遗产继承人。
天艾的眉头皱得很紧，不可思议地盯著那份申请书，金源那一栏已经签字盖章，现在只要他签上自己的名字，就可以成立。
“只要你留在我的身边，就可以得到我的所有财产，我不会约束你做任何事，甚至可以给你物质支持，只要你留在这里。”金源的态度是诚恳的，但同样，也是强势的，这是他的条件，如果你不答应，那接下来的谈判，别怪他不客气，给敬酒在先，罚酒备後的，都是那些虚伪的善者。
摇了摇头，天艾的态度同样坚决，“我不要你的财产，只要你同意我的留学申请。”
“我不会同意的。”只要金源死咬著不放，未满18岁的天艾根本没有自主权。
将背包里的材料给金源，那是这几年天艾通过各种关系收集到的证据，金源那家私人医院的犯罪事实，金钱交易以及和政府内部的私人勾搭。
不可否认，搭上曾超也是完成这份证据的必须途径。
看到这份白字黑底的资料时，金源的脸瞬间惨白，他知道天艾恨他，但没想到一个区区的高中生竟能做到这一步，他是从什麽时候就开始策划的，又是如何稠密计划，最终完美实现的？
自己果然养了一头虎麽？无论怎麽当他是猫也没有用。
“放我走，我不会对付你。”
气得浑身颤抖，金源知道自己的情绪已经不能控制，盛怒却又无法发作的痛苦令他头脑发胀，“你就那麽爱那个小子？”
“金源，你动不了他，现在的他，已经是你没有办法干掉的了。”不管怎麽说，子攸已经算是杨思远的人，也有了一定的背景势力，是金源轻易解决不掉的，没有一个在道上混的人，想要去对付一个有可能是下届老大的重要手下。
天艾的这场谈判，可谓蓄谋已久，步步为营，如今，终於全局掌控，无後顾之忧。
“滚吧，别让我再见到你。”用力地闭上眼睛，金源惨败。知道天艾不简单，也知道他终有一天会摆脱自己，但，这才几岁……
转身走出房间，在要关上房门的时候，天艾没有回头，轻轻地说了句，“金叔，谢谢你当时救了我。”
房间内，柔和的落地灯晕染著那个颓废的身影，金源始终低著头，用力捏著那份资料，手指泛白，对天艾最後的感谢，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谈判很顺利地解决，天艾呼出一口气，好像一块压在身上好多年的石头终於被卸下，一阵轻松。对金源，他是憎恨的，但不得不说，如果没有他，自己早在10岁的时候就彻底结束了人生。
是他，给了自己重新开始的机会，而自己，则是用双手抓住了这个机会，并彻底得到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