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4)

     
     是三月吧，初春的时候，湖水还是冰凉的，就那样没过了我的身体，渗透进去。下沉的感觉，冰冷的感觉，还有那一双手将我紧紧抓住时的温暖与坚决。
     
      他的手，言洛的手，牢牢地拥抱着我，与我一同落入水中。没有试着想要挣扎，我知道他会救我的，因为如果我死了，他还能找谁去欺负呢？
     
      “月蓉！月蓉！”我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恍恍惚惚中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
     
      仰面躺在岸上，能够感受到他的唇向我轻压下来，将温暖的气息灌入到我的口中。吸入的湖水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倾吐出来，我睁开眼，无力地看着言洛。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直、一直目不转睛地回望着我，似乎想要确定，眼前的这个人此刻还活着。
     
      “你不明白，”我艰难地说道，“你根本就不明白，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为了要……逃离你……”
     
      在意识消失前的一瞬，我看到他错愕的眼神，黑暗来临，他，连同整个世界从我眼前消失。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这个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床前围着一大群人，却找不到他的身影。我闭上眼，试图在疲惫不堪中继续睡去，说让他离得远远的，说再也不想见到他的人不就是自己吗？现在他终于消失了，我得偿所愿，本应感到庆幸才是，然而心里却又忍不住反复地想，他会在哪里？为什么这种时候却真的能放下我不管？就算是因为我说了那样的话，他也不能在我生病的时候却对我不闻不问吧！他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我？还是说，他在生我的气？说得太过分了吗？不，有什么过分的？比起他的那些恶行，我的话简直美妙中听如若天籁！
     
      咬咬牙，逼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个人，纠纠结结地熬过一夜，高烧也已经退去，我从床上坐起，茫茫然看着守在身旁的人。
     
      “谢天谢地，总算是退烧了，”娘把手放在我的额上，长出一口气，“都快把娘给吓死了！”她温柔地将我搂在怀中，又回头对一旁的老爹抱怨道：“都怪你！成天只知道让他念书念书，人都念傻了，好端端地居然就掉进了湖里！”
     
      “这……”爹很无辜地说道，“这也怪我？”
     
      “不怪你怪谁？”娘心疼地拍着我的背，“老是喊着要他考科举，考功名，害他整天心事重重的，人都瘦了，你看看，一个心神恍惚就掉下去了吧！”
     
      “……”
     
      “药来了！药来了！”月怜捧着药碗从门外匆匆地跑来，递到我的面前，“哥，好点了吗？”
     
      “嗯。”我接过药，点了点头。
     
      “哦，不愧是御医，药到病除呢。”
     
      “御医？”
     
      “对啊，不然怎么可能好那么快！”她笑道，“湖水那么冷，哥你又一向身体虚弱，要不是洛哥哥及时救了你，还专门传唤来御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呢。”
     
      “哼！”我不屑地喷出一口气，“害我落水的人不就是他吗？谁要他好心！”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哥，”月怜坐到我边上，好奇地望着我，“又跟洛哥哥吵架了？”
     
      我闭上眼，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洛哥哥说你在生他的气，说你不想见他，所以就没有敢再来，”她停下来看我一眼，继续道，“他说了，除非你肯原谅他，不然，他就再也不来了。”
     
      我有些愕然地望了望她，随即又满不在乎地说道：“他爱来不来！关我什么事？”
     
      “好了好了，先别说这个了，”娘温存地摸了摸我的脸，“来，快把药喝了，娘啊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其他的什么也不要管！”
     
      “嗯！”我听话地在她手心里蹭了蹭脸颊，然后仰头把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