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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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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人哄然大笑,他面上也不好过,揉了揉脚腕,困惑的站起身,继续朝红衣走去,却发现红衣刚才因为害怕往后退了两步,他根本够不到。
       “五千两。”那个男子又喊。
       苏介不语,朝站在旁边的一名侍卫使了个眼色,看着他,柔声安慰:“这位公子,实在是对不住了,我们楼里虽然说是谁出价高给谁,可是已经定下来的,是万万不能更改的了,说到底,我们也就是个做买卖的,要讲求诚信,万望公子能体谅。”说罢,他鞠了一躬。
       “你们没有定下,五千两。”男子开始往前迈步,从怀里掏出银票,直视苏介,步履沉稳。
       而那个出了三千两的男子从侧面踏上台阶,上了台子,无视争论声,大大咧咧的走过去就要抓住红衣,那台下男子眸子一紧,一个闪身,跃到台上,将那名男子踢了下去。
       “来人,把他赶出去。”苏介终于不再维持微笑,将一直等候在旁的侍卫吩咐,就算是你功夫再厉害,终究不能跟这么多人轮流缠斗,更何况,这些都是专门为了防止你而准备的侍卫。
       红衣紧咬着嘴唇,他脑袋里一片混沌,害怕到极点,根本不清楚究竟出了什么事,只是茫然的看着前面,听着拳脚和刀剑之声。
       “走,红衣,跟着这位公子去房间吧。”苏介拉住他衣袖,转身就要将他推向那个从地上爬起来的那个男子。
       衣袂破空之声就在那人将要揽上红衣的腰部时传来,红衣只觉得眼前一阵黑色,鼻端飘过淡淡的熏香味,不似楼里平时用的那种很浓很腻让人反感的味道,而是极淡极轻,就像一股微风拂过的味道,然后,腰部被猛的搂紧,带着一股失而复得的欣喜和非常浓重的疼爱和在乎,紧紧的,一丝缝隙不留的搂着,红衣忽然觉得不害怕了,刚才因为恐慌而剧烈跳动的心慢慢回到了胸口处,不再试图往外蹦了,而紧绷到极点的神志也忽然放松下来,红衣浑身软下来,靠在这具肌肉结实手臂有力的胸膛上,闭上了眼睛,隐隐觉得,如果是这个人,也许,今晚没有那么难过。
       “抬头。”那人低声命令,捏住他下巴抬起。
       一眼望进去,是深深的黑,跟自己和琉璃的黑色不同,他的眼睛仿佛那口院子里的井,漆黑,无波,没有一丝明亮和跳跃,他是包含一切的隐忍,凝结,和不动声色的威慑。除了他的眼睛,眼前这个男人脸上最让人注意的莫过于额头上那一道长而深的刀疤,从眼右眼上方眉弓处,直插入发际,消隐在乌黑的发丝里。
       红衣抬着头,吞咽了一口口水,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有些不安的抖动,他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忽然冒出来的,他刚才根本没有看到混乱的场景,还以为他是客人。
       目光闪躲着那人灼热到根本无法忽视的视线,他清清嗓子想说话,却被那人宽厚的手掌抚上脸颊,触上了眉毛,细细拨弄。
       红衣扭了扭身子,觉得有点不习惯这样的接触,那人却紧了一下手臂,将他大腿根部托起抱上来,跟他平视,放下还在摸着他眉头的手掌,那人看着他,指肚沿着他脸部线条走了一圈,然后抱住:“长成这个样子了啊。”
       红衣被他抱着,两脚腾空,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他犹豫着伸出双臂,搂在那人的脖子上,看他没有反对,开心的将小脑袋也埋了进他的肩窝,趴在那里,脸上洋溢着微微的笑。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这个人并不像那些人那么让自己讨厌,红了两颊,他偷偷想,挂牌也不是那么不好,因为,这个怀抱让他觉得温暖又舒心,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安静的靠着,就将一切纷乱给排除在外。
       就这样,听着刀剑碰撞之声,红衣紧张了一天而疲惫不堪的身子在那人怀中沉沉睡去。
     
     
     第一卷完
     
       全心依赖
     
       唐子傲抱着怀中瘦小的身子,轻轻放到了床榻上。
       寻了十一年,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类似的孩子被送到面前,可除了外貌和他娘亲有几分相似之处,都没有眉间那一粒小小的痣,还有指间流出的血跟他也完全不相融。
       红衣被他拂了睡穴,正安然的睡着,微微嘟起的嘴唇露出一点点缝隙,里面的牙齿隐隐可见,唐子傲就这样坐在床边,眼神仿佛凝固了一样,不现一丝波澜的盯视着他,红衣无意识的阖了一下唇,他才回过神,眼睛里浮现出自己都不曾觉察到的温柔。
       也许是一种血液中的本能,他知道,这个孩子毫无疑问是他的,是那个在小小的襁褓之中就被人抢走的,还不曾听他叫过一声爹爹的孩子。
       眉间的朱砂痣也许别人会有,和他娘亲神似的长相别人也许也会有,但,血液是不会弄错的。唐子傲握住他软软的手掌,那么小,放在他掌心里很轻易就能包住,他几乎不忍心划开一道口,用来滴血认亲。
       这双小手曾放在自己手心里面,还曾蜷着打在自己嘴巴上。十一年过去,这双手长开了,却还是很小,圆圆的指甲,细细的骨节,长长一根,恐怕力道比起小时候也大不了多少。
       敲门声响起,有人送进来一碗水,放在了桌上。
       唐子傲捏住红衣的小手,并没有起身去拿水,而是专注的看着他的手,然后放到了自己唇边。红衣睡着,手自然是微弯着的,软趴趴的打在他的嘴唇上,就像婴儿一样,唐子傲举着他的手拍打着,力气非常小,小到像是在触摸。
       唐子傲走到桌边,用匕首隔开自己的食指,挤出一滴血。然后端着水碗走到床边,握着匕首,握着红衣的手,左右试了两下,却觉得不论怎样的角度,好像都不太合适。
       外面有人走来,急匆匆的,有些毛躁,进到屋里还绊了一脚,差点摔倒在地上:“少爷,你就快点吧,听说你带了孩子回来,夫人从祠堂里赶过来了,你快点试试,不行的话,赶紧送走,夫人这身子不好,受不得刺激。”
       本来是瞒着夫人的,却不知她从何得知了这个消息,这么多年从来不曾放弃,可是这次是唐子傲第一次带孩子回来,依照他的性子,除非是确定了,否则不会贸然领回,薛婉仪得了消息便匆匆赶来,常文无奈,只得先跑过来报信,却看见唐子傲在那里拿着匕首,眉头紧锁。
       他撸了露袖子,一把抢过匕首正要割下去,却被唐子傲抓住手腕,一个用力。
       “哎哟~”匕首掉到地上,常文扶着自己的手,疼的呲牙咧嘴。
       “我来。”唐子傲拾起匕首将前端擦净,划了一道口,挤进碗里。
       他捏住红衣的手指止住血,专注的看着水碗。
       两滴血,缓缓靠近,边缘轻轻一碰,唐子傲忽然觉得有些烦躁。想到如果会不融在一起,他就觉得无法接受,眼前这个孩子,他已经确认是的了,叫他如何丢弃?
       “啊,融了,融了,少爷,谢天谢地,终于找到小少爷了。”常文先一步呼喊出来,蹦跶着冲出房门,又一次被门槛绊倒,摔了个正着:“哦,找到了。”抬头,不顾满面灰尘,常文又喊了一声,蹭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浑身斗志的走出院子。
       红衣醒来时,听到身边细碎的哭泣声,若有若无的,被压抑着,似乎不愿被人听到,可是又忍不住那份从心底里发出的悲哀和悸动,还有深深的欣喜。
       他听着这种哭泣,怎样也睡不着了,只得睁开眼睛,视线里的东西都朦朦胧胧,眨了两下,渐渐清楚起来,他转头,发现床边站了几个人,都不认识,而一直听到的哭泣声,大概是出自坐在床边的这个女人的。红衣望过去,却被生生定住。
       这女人竟然和他长的有几分相像,只不过年龄更大一些,轮廓更柔美一些。
       “你们是谁?这是哪里?”红衣直觉这里不是七雅楼,屋内,是淡雅又庄重的龙涎香,桌椅,窗格,都是刷了黑色的乌木,躺着的床上,也不再是冶艳的大红色纱帐和纱幔,而眼前这些人,红衣挨个看过去,没有,没有把自己带来的那个男人。
       他朝后退了两下,戒备的看着这些人。
       “孩子。”那个女人哭的眼睛红红,嘴角却扬起来,试探的朝他伸出手。
       “你们是谁?这是哪里?”红衣抓紧被子一角,捏的紧紧的,前所未有的恐慌向他袭来,让他无法自抑的抖动着。
       那个人,那个人不在这里,他不在,红衣满脑子只有这个念头,害怕如一波波的潮水,将他全身吞没,他颤抖着,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这些人。
       “孩子,我是你娘,别怕,这里是你的家。”薛婉仪柔声哄着他,伸出的手不断朝前,却遭到红衣一次次的拒绝,他不停朝后退着,死死咬着下唇。
       “他在哪里,我要找他。”红衣退到墙角,无法再退,胸口剧烈起伏着。
       “谁?”
       “他。”红衣声音沙哑,喃喃的说。
       他是谁,红衣心被揪的紧紧的,他不知道他是谁,他不知道他叫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要找他。”红衣掀开被子,就要往床下走,他一天一夜都没有吃东西,这会心里慌张,根本没有力气,一下子就头朝下的栽下去。
       守在薛婉仪后面的几个人还不及过去,一道黑色身影就闪过来。
       唐子傲接过他,揽住他的腰,将他搂在怀里,担忧的看向他,口中斥道:“怎么不听话?”
       红衣呆呆看着他,刚才还苍白的小脸悄悄爬上些红晕,伸出双臂揽住他脖子,将整个上身靠过去,闭上眼睛依偎进他怀里,委屈的哭出去:“我以为你走了。”
       “我没走,别哭了。”唐子傲看了看薛婉仪哭的红肿的眼睛,还有后面常文张开的大嘴,弯下腰就要把红衣放到床上。
       “我不。”红衣摇头,哭的厉害,死死搂住他不松手,一声声的抽泣着。
       唐子傲无奈,只得抱着他,将他放在自己大腿上坐到床边,然后让他请过来的大夫给红衣把脉。
       红衣死活不撒手,两只手腾空挂在唐子傲脖子上,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没有办法强行拉下来,无奈,唐子傲只得放低声音:“听话,给你把把脉。”
       他素来话语不多,这会让他哄孩子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懂得把声音放缓放低,唯恐吓到他,看着依旧没有动静的红衣,他正欲开口,红衣却抽出右臂,递了过去。
       那大夫把上去,静默良久。
       “你们先出去。”唐子傲对后面的人示意。
       常文和薛婉仪留了下来,那大夫松了手腕,说道:“这孩子常年累月都在服食那种抑制生长的药物,至少有十个年头了,已经融入骨血之中,无法清除。”
       薛婉仪眼眶里又开始湿润:“对身子有损吗?”
       她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孩子就感觉到了,寻常的十一二岁的孩子那里有这么瘦小纤细,却不知是这种原因。
       “有,他不能习武,不能有很健壮的身体,不能生养。还有,以后不可要他做重活,不可要他太过劳累,我等会给你们开个方子,长期服用,可将身子慢慢调养过来。这样只是避免他将来早早离世,想要生长的如同平常孩子,是不可能的了。”说到这里,那大夫犹豫了一下,继续说:“这孩子以往大概都吃的是些流食,在往后的日子里,不要急进,慢慢来,从素菜到荤腥,都要让他吃些。”
       唐子傲听着,神色越来越冰冷,眉头拧着,听到最后,竟是双眼泛起红色血丝,一股杀气不可抑制的四散开来。
       红衣离他最近,最先感觉到他的不对劲,抱着他的手臂一紧,小脑袋埋进他肩窝蹭了蹭,安抚的拍着他的后背,好像在安慰他,告诉他自己没有事。
       唐子傲松了劲,目光逐渐柔和:“有劳了。”
       “等下找个人去抓药就行,老夫还有病人,不在这里久留了。”那大夫顿了顿脚步,背对着他们说了一句:“今日之事,老夫不会外传。”
       哪里的孩子会服用那些药物,不用说就明白,而看唐子傲对那孩子的重视性,大夫自然明白这里面有些什么是不能让自己知道的,他不想为诊断过一人就丢了性命,故出此一言。
       “恩,常文,送周大夫回去。”
       “我没事,大家都是要吃的。”红衣觉得那人是因为自己吃了那些药而不开心的,小声解释着。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心里跟以往不一样了,想依赖他,想靠着他,想陪着他,想让他也同自己想亲近他一般也亲近自己。
       红衣靠在他胸前,怎么也不想松手。
     
       爱无止尽
     
       “嘉嘉。”薛婉仪泪眼朦胧,伸出手,摸上红衣的背。
       红衣这会待在唐子傲身边,没有了刚才的恐慌,回头看着她,有些疑惑她的称呼。
       “这是你娘。”唐子傲沉声说道,拍了拍他的后背,就要把他从身上弄下来。红衣觉察到他的意图,猛的用力,搂住他肩膀,不肯撒手。
       “娘?”
       “是的。”薛婉仪掉着泪,扯出一个笑,像是逗弄曾经那个小小的一团一样,伸出手,放在他面前,等着他过来抓。
       红衣懂得娘这个字的意思,可他不明白她的涵义,他从小到大生活的空间只有那一方被框住的天地,所有事情都是通过书本以及苏介的传授来获得,他回头看着这个和他有几分相似的妇人,踌躇着张了张嘴,却没有开口。
       “你,怎么穿的衣服这么奇怪?”看着那个妇人伤心又失望的低下头,眼泪不停滴落,红衣觉得心里微微有些难过,随即开口问道。
       薛婉仪并没有同他印象中见过的女子一般,穿着华丽而妖娆的绸衣,脸上扑着浓重而冶艳的脂粉,如果说只是青楼女子会那般妆容,可是眼前的她,就连最基本的丝绸衣衫,繁复首饰都没有,她只是一声淡青色的布衫,头发挽成一个团髻,用木头簪子固定住,脸上一点脂粉不沾,素丽的容颜,如果不是眼泪不停滴落,甚至有几分高贵庄重和不可侵犯的清高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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