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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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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人嘿嘿一笑,问了他生辰八字。刘彻说了,才一出口,那老人赞道:“好尊贵的命!”
       便从怀中取出一把子耆草,按四柱排好,慢慢细算。
       良久老人笑道:“日赶着日,月赶着月,这命是个好命,可惜贪欲多了,什么都想要呢。连日带月一起算,甲子多两手!”
       刘彻一愣,甲子多两手,一甲子六十年,两手是十,莫非说他有七十年寿数?本来这个寿数在当时已经算高寿了,但他是要求长生的人,当下心中不乐。
       卫青见他脸上不好看,忙打岔道:“这样,也算算我的。”便也说了生辰。
       老人点头不语,将耆草打散,重新算起来。
       这一次却是反复好几次,才慢慢道:“这也是个好命了!只可惜杀孽太重,命数不永!连日带月一起算,不过半百之数!”
       两人一同愣住。滋味却大不相同。
       这卫青因为有顾壬晴的一番话在心中,虽然意外,却也不十分吃惊。只是心中一沉:“莫非天命如此!”
       而那刘彻却如晴天霹雳一般,当下便发作起来:“你是何方妖人,竟敢如此乱说!”
       那老人收了耆草,冷冷笑道:“我不是妖人,我只是说实话的老实人!你爱信不信,要我算的是你,说妖人的也是你。好强横的人!”
       刘彻被堵得一时无话。
       卫青心念一动,问道:“老人家姓甚名谁?为何会在这里?”
       那老人斜睨他们一眼,大笑道:“我自来住在这里!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们才对!”又摇头叹道:“说真的不信,说假的才信!说实话的妖人,说谎话的仙人!呵呵,这个世道,不懂!”
       边说边自站起来,拄了那乌黑的拐杖,一瘸一拐地挪了个地方,自在另一块沙地上写写画画,无论二人如何询问,却再也不开口了。
       二人无奈消磨得一时,也便只有离开。一路也曾继续游历山水,但心中却始终重重的。
       等他们回来经过那个地方的时候,湖边早已无人。沙滩上也没有了任何写画的痕迹,连个脚印都没有了!
       ……
       因此一事,刘彻心中不自在,待得下山回驻跸之处,便连忙找地方官员来询问。
       那官员说,此山果有一个异人,医卜星象无所不精的,只是脾气古怪,行踪不定。原本皇命召天下异人时也曾找寻过,用官诏召了很多次都不奉的。后来干脆隐入崆峒山不知所踪了。也不知名姓,只是知道他腿脚不好,拄了一根黑色的拐杖,附近乡人皆叫他拐杖先生。
       刘彻听了,楞了半响不语。
       忽然看见卫青在旁边,便强笑道:“仲卿莫信他,这等人都不敢见的人,说的必定是谎话!”
       卫青一笑:“我自不信,陛下也莫要信才好!”
       ……
       天还没有黑,风向便转了。原本晴朗的天空,很快便变得阴沉沉的。没有下雨,但是明显地冷了。
       晚膳后,皇帝刘彻处理几封才送到的急报。卫青便回自己的住处歇息。不久便听得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知道刘彻必定不能来,便吃了随身携带的丸药睡下。
       如何睡得着,只听得雨声一阵急一阵缓,心中也是一阵热一阵冷。渐渐地,听得檐下的滴水声,痴了。
       忽然外面值卫的内侍说了声什么,还没有细听,便听得门拴一响,进来一个人。起身看时,却是刘彻。
       连忙迎上去: “陛下,怎么过来了?外面不是下雨么?”
       话音未落,却被刘彻一把抱住。
       卫青一愣,便轻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刘彻不答,只是抱得更紧了。外面仍然下着雨,他的头发上和衣衫上隐隐有些湿意。他的脸紧紧贴在卫青脸颊上,凉凉的,湿湿的。他的呼吸在耳边,有些急促有些紊乱。
       “没有,”刘彻说,声音有些重重的。
       卫青轻轻推开他一点,仔细地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真的没有么?”
       夜灯下,刘彻的眼睛晶莹发亮,眼底有些不安和怔忪。
       他痴痴地看着卫青,喃喃地:“没有,真的没有什么。只是,只是……”
       他猛地又紧紧抱住卫青:“别离开我!仲卿,不要留下我一个!”
       心中一痛一热,卫青无声地叹了口气,缓缓抬手回抱住他,轻声安慰道:“陛下,不是说好不信的么?”
       刘彻强笑道:“是啊,我是不信的!只是,只是,有些不安……!”
       “朕真的,我真的,害怕了!”
       卫青呆呆地站立着。这个君临天下的人啊!这时候,像个担心被孤独地留下的孩子!
       他温柔地搂住他,轻声道:“不是说了不可信的么?害怕什么?我不是在这里么?”他心中隐隐作痛:只要有可能,我的陛下,我会一直在这里的!
       刘彻忽地放开他,痴痴的看着他。
       他俊朗清瘦的脸,他斜飞英气的眉,他高挺的鼻梁和微微下抿的嘴唇……
       温柔和霸道地吻了过去。
       不容他再躲,不容他再逃,手臂紧紧地禁锢着他。身体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
       正待挣脱,忽然心中一阵酸痛,便不由自主,放低了抵抗。
       这是一个很有耐心的吻,在他的唇齿上挑逗,斯磨,然后慢慢侵入,和他的舌纠缠,在他的腭膛里探索。他的身体微微一颤,似乎和以前一样想要逃避,但他的手臂在他的背后,却圈住了他,无法再躲。
       在疼痛的心里,那种熟悉而又陌生战栗瞬间卷遍了他的全身。他低低地“唔”了一声。
       不放开,绝不放开,仍然紧紧地吮攫他的唇,不放过他的甜蜜和湿润。
       手慢慢滑入他的衣襟,摸索着他坚实的胸前那两粒小小的突起。在寻觅到的时候,感觉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然后,好像是让他安心和放松,那吻更缠绵,更炽烈了。
       那两粒小小的,软软的东西,在他手指的刮擦揉捏下,慢慢地挺立起来,变得硬硬的,尖尖的。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身体渐渐软在他怀里。
       于是,一把抱起他,向着床榻走去。他静静的靠在他的肩上,美丽的眼睛紧紧地闭着,似乎承受不了这么熟悉的,但是久违了的幸福。
       解开他的衣襟,那多年以来爱恋的修长柔韧的身体,再一次□在他面前。
       他小心地贪婪地慢慢抚摸着,这是魂牵梦萦的珍物啊!
       那精致的锁骨,光滑坚实的胸膛,美丽的两点樱蕾,——那是不应该只被抚摸的,那是可以舔舐的,甜蜜的——那狭窄柔韧的腰肢,修长的双腿……
       在他的爱抚下,他的脸犹如哭泣般抽动着,他双眼迷离荡漾着氤氲的水汽,微微张开的口唇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强忍不住的呻吟和喘息,他的身体开始慢慢地扭曲着,大腿不由自主地慢慢摩擦……他的美丽在他的手心中慢慢地绽放了。
       ……
       在深深地进入他身体那一瞬,他呻吟出声,那嘶哑的带着淫靡的声音,让他的血液上涌,让他的身体几乎要战栗。那种紧密的,圆融无间的包容,……一切都结合得那么完美!
       他在他的身体里悸动着,在欲仙欲死的浪潮中起伏,看着他微微蹙着的双眉,因为欲望而晕红的双颊。
       ……
       我们,是要永远在一起的!
       在共同冲上愉悦得似乎要死亡的顶峰的时候,他紧紧地抱着他在他耳边,像是叮咛像是承诺!
       在他的身下,他的眼角隐隐沁出一颗晶莹的泪珠,后来,他说,那是因为愉悦!
       这是元封元年仲夏。
       崆峒山在细雨中仍然山光水色。
     
       问心
     
       外面阴沉沉的,乌云已经越压越低了。这在这个季节是很奇怪的事情。因为,春暮的时候,很少会有雷雨的。但是,雨确实会下来的,因为天气的沉闷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限,那暗沉沉的天空中,雷电已经隐隐泛着青白色的亮光了。
       “你们不害怕么?”他躺在床上,对着黑暗淡淡地问。
       黑暗中,那些鬼魂都窃窃地笑了。
       还是那个最大胆最出色的鬼魂,用他温和讥讽的语气回答道:“我们为什么要害怕呢?”
       他说:“我以为,鬼都是怕雷电的。”
       “呵呵,那是人的认为,我们可不这样认为。”那个鬼魂说,然后又好奇地诡笑着说,“我们不怕,你怕么?”
       “我怕什么?闪电还是雷霆?”他反问。
       “我是说,我们这些鬼魂,这些不在世的人。”
       “哦!”他微笑了,“用你刚才的话来说,我为什么要害怕?”
       鬼魂不怀好意地笑:“你手上有那么多的血……”
       他看看自己修长苍白的手掌,点点头:“是的,死在我手上的人很多。但是,”他骄傲地笑了,“卫青一生,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不该死的!”
       他苍白的脸上一双黑色的凤眼闪闪发亮,唇角带着一个冷静而骄傲的微笑。
       鬼魂讥讽地笑了:“哦!或许,你没有直接杀过,但是,那些间接被你杀死的呢?那些送了自己儿子的年迈的父母,那些等待自己丈夫回归的少妇,……嘿嘿,不是要兵刃上见血才叫杀戮!”
       卫青沉默了一下,再次看看自己的手掌,慢慢地开口:“如果,要这样说的话,我承认。因为战争从来就不是仁慈的!但是,为了国家和道义的战争,这样的鲜血,我愿意沾!”
       “国家?道义?在哪里?”鬼魂讥诮地说,“你的国家有存在的理由,别的国家有存在的理由;你的国家有要让自己长治久安的责任,别的国家也有让自己生存下去的理由。至于道义,嘿嘿,你知道,那往往是君主和当权者的借口,用来满足他们无限的贪欲和权力的欲望!”
       “你这样说,难道你不是我大汉的臣民么?自己的国自己的家屡屡被侵犯,被侮辱,你能无动于衷?”他断然反驳。
       鬼魂的脸上,流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我早已经不是了!我现在,是一个丧失了生命的人,从生命的角度出发来看待这一切。”鬼魂加重声音说,“来看待——你的功和过!”
       “我的功过?”他淡淡地微笑了,“那个,是后人头疼的事情。”
       鬼魂诧异地看着他,哑然失笑:“卫青果然是卫青,连这个都可以看得开!”
       “我不是看得开,”他诚实地说,“我只是无法掌握。既然无法掌握,不如随他去好了。”
       “呵呵,你这样想,他呢?”鬼魂恶意地说。
       他知道鬼魂指的是谁。他沉默了。
       “他的想法,恐怕和你不同!”鬼魂冷笑着,“他用严刑峻法辖制了人们的身体,还树立了礼教来辖制人们的思想的自由。因为他,后世将不会有自由粗犷的大汉豪气,人们将在一个固定的思维模式中生活,并且,后世的帝王们,将仿效他的作为,越来越加深这种桎桍。”
       “这是他的使命,”卫青依然平静地说,“作为帝王,巩固他的江山和他的统治,是他必须做到的事情。”
       “包括,钳制人们的思想和认识么?”冷笑声十分刺耳,“就是前不久,他秘密地抓捕了那个写书的人。那个人,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我只认识他父亲——原来的太史令司马谈。”
       卫青沉默了。
       “他烧了他幸苦写下来的那部书的一部分,因为这书里面,有他不喜欢的东西,你知道么?”
       依然沉默。
       “他是不仅要钳制人们的身体和心灵,连真相都要钳制掉的!”
       鬼魂的眼睛射出奇怪的光,像是崇拜,像是倾慕,更像是恶心和痛苦:“你知道,所有的东西都会说谎,连历史也是。只是,真相永远是真相,就算被湮没了,它也永远是真相!”
       “为了你,竟然连真相都要毁掉!可是这样的做法,本身就让他自己走上了历史的审视台,你说,他是聪明还是笨呢?”
       他无法再沉默:“他不是笨,他只是……想保护我!”
       “你需要他保护么?”鬼魂微笑着反问,“你也是七尺男儿,有承担天下的勇气,你需要么?”
       “对于一个不需要刻意保护的人,这样的保护,是保护还是伤害呢?”
       “……”
       “嘿嘿,卫青,你不觉得,他很擅于这样做么?你看,打着爱的旗号猜忌,打着爱的旗号防范;夺权,迫婚,到最后,一任你大好男儿幽居十二年。”
       “那是我自己愿意的。”卫青说。
       “哦,你真的是个伟大的人啊!嘿嘿。那么,霍去病呢?还有,不久以前,那个小小的霍嬗呢?”
       “去病……嬗儿,那是个意外。”
       “意外?如果不是他打着要替你开解开解霍嬗的旗号,说是要替你抹去南婉儿在霍嬗心里留下的对你的仇恨,私自带了霍嬗一个人上泰山的话,他们会遇到那场风雨,霍嬗会死于急病吗?”
       卫青的脸色异常地苍白:“嬗儿,……”
       “嘿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因为爱你,只是没有料到这个意外,对不对?嘿嘿,只知道不顾后果的爱,也是伤害!”鬼魂冷笑着,眼里闪闪发光,带着恶意的高兴!
       外面在开始起风了,很大,很猛,虽然门窗紧紧地关着,但是仍然听得见树木呼啸的声音,屋顶上瓦被掀下来的声音,还有不知那一扇没有关好的窗户“砰!砰!”的撞击声。
       隐隐有些人声,然后是闪烁的灯光,原来是几个值夜的丫鬟,在四处检查着已经关好的门窗。
       昏黄摇曳的灯影里,鬼魂们纷纷隐去。
       睡在外屋的隐姬被惊醒,连忙悄悄起身,过来查看。见他闭着眼,似乎睡得很沉很沉。隐姬为他掖好被角,拉好帐幔。又悄悄地退下。
       这是,一个侍女的声音在外面低低地问道:“隐娘!隐娘!”
       便听见隐姬连忙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出去。那丫鬟小声问道:“刚才大风,长公主命我来看看,大将军可被惊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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