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清晨的阳光一照进屋里，张二宝就醒了。
      从小到大的习惯，早早起来干活，乡下人没有睡懒觉的习惯。然而今天，怎么也起不来，屁股那里隐隐作痛，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了。郑默霸道地搂着他，睡得正沉。强硬的臂膀不是推不开，而是有点舍不得。
      那么隐秘的地方，做过那么淫靡的事。张二宝睁着眼，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里也分不清悲喜。这一步踏出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被何以勋强上，他体会到了激情，与郑默做爱，他体会到了一丝甜蜜。很痛，初次被占有的疼痛，似乎演变成一种献祭，证明了他心底揣测了很久的事实。他是真的喜欢男人的。
      郑默的呼吸很规律，粗重而绵长。新生的胡茬冒了出来，扎在肩膀上有些疼。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不得不承认郑默是个帅气的男人。张二宝伸手轻抚他的脸，不明白这个男人怎么会喜欢上了自己。信任，依赖，并不足以说明他对郑默的感情就是爱情。他皱着眉，仔细思索自己到底爱不爱郑默。然而这种事，靠想是想不明白的，他长吐一口气，缓缓伸手揽住郑默的脖颈，闭眼，不要想了。
      “醒了？”感觉到脖颈的重量，郑默含糊道。
      “嗯。还早呢。”翻了个身，被郑默整个抱进怀里。长这么大，还不习惯和人这么亲密地抱在一起睡觉，张二宝不适地动动身体。
      “还疼不？”郑默在他肩窝处磨蹭两下，亲昵地吻他的下巴。张二宝不自在地哼了声。疼，怎么不疼，但是怎么启齿？
      郑默低笑出声，伸手去捏他的屁股。张二宝脸红，急忙要躲。却被郑默按在床上狠亲了两口。“别，别闹了。”感觉到男人身体的变化，张二宝结结巴巴道。“傻瓜，知道你疼，不闹你。”郑默捧着他的脸又亲了两口，然后躺下身体抱住他。“再陪哥睡会儿。”
      “我……”张二宝叹气，他早就睡不着了。
      何以勋最近的日子过得不太顺。
      事业？还可以。从他匆忙回城开始，就马不停蹄的开始准备竞标。作为一个中型设计公司的老板，何以勋在专业领域，还算得一号人物。但是谈生意，不是只有专业素养就能谈成的。台面上的，台面下的哪一样不准备充分都不成。好在他老何家也算生意世家，从小耳濡目染，到底比别人多了几分从容。
      白天忙着开会布局。晚上又要应酬送礼。整个人跟陀螺似得转，国门都踏出去两回了。忙了半个月，好不容易能喘口气，大哥又把自己招过去训话。靠！自己都三十多人的人了，还让老大当个小孩子一样训斥，何以勋满脸不高兴，顶了何大哥几句，摔门走了。满腔的怒气没地发泄，他驱车到了健身房。
      他那张健身卡也没怎么用，当初办卡也是因为前男友的关系。前男友是健身房的健身教练，被他发现劈腿后，带着情人辞职去了另一个城市，要不然打死他都不打算再踏进这里。他进去换了衣服，上了跑步机一阵狂奔，脸上黑得连教练都不敢靠近。跑得累了，他停下来喝水，新来的教练走过来，建议道：“先生，您这样跑不是正确的健身之道，我建议……”还没说完，就被何以勋一个眼刀扫了回去。“我愿意，你管得着吗？”
      哼！这些仗着有副好身材的轻浮家伙！要不是自己防备的紧，还不知道得被“前健身教练”卷走多少钱财！何以勋恨恨地想。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以勋已经到了看任何一个健身教练都不顺眼的地步。这年头，自私自利者多，淳朴敦厚者少。要他说，还是乡下土包子比较靠得住，比如说张宝宝那样的。
      啊呸呸！何以勋急忙摇头。怎么又想到张二宝了呢！那个吃干抹净把自己踢出门的混蛋！他赶忙把目光转向别处。左看！鲨鱼头帅哥，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右看，性格猛男，看人家那小腹，至少六块腹肌！何以勋嘴里念道：“妈的，哪一个都比他张宝宝强啊！”
      但是，喜欢看猛男并不表示想和猛男做进一步的接触。
      何以勋冲了澡出来，正看到六块腹肌猛男走进更衣室。更衣柜前，猛男脱去上衣，从柜子里拿洗浴用品。何以勋擦拭着头发，懒洋洋坐在凳子上，大喇喇欣赏猛男的肌肉。仿佛感觉到了外人的注视，又或者受到了同类的感应，猛男缓缓转过头，舌头轻舔嘴角，眼里透露出暧昧的信息。
      何以勋挑挑眉，心里有点小得意，但是仍然装作不在乎的样子转过了头。哼！老子可不是随便能勾搭上的。他拉开柜门，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忙碌了大半月，是该好好放松一下，但是去哪里呢？夜总会？酒吧？花钱找MB还是玩个一夜情？他下了楼，坐在车里沉思。夜风吹过来，带着城市特有的燥热。抬头，灯火通明的街道，根本就看不到夜空。这么说来，住乡下也是有好处的，至少抬起头，就能看到满天星光。他靠着车窗，不明白自己怎么又想起在乡下的日子来。
      正在怀想中，后视镜里出现了两个人影。何以勋懒洋洋地看着，突然发现其中一个竟然是刚刚在健身房看到的猛男，等两个人走近，另一个赫然是鸡婆健身教练。“你喜欢哪家酒店？”两个人相偕走远，何以勋才回过神来。“操！”
      第二天一早，再也按捺不住回到柳树屯的渴望。何以勋大包小包收拾好了，还特地开了辆越野车上路。到柳树屯的路不能说不好走，但是乡下地方还是以防万一的好。一路上他开着音响，哼着小曲，越往前开心里越舒畅。
      一直到车拐进离柳树屯最近的县城，也不过八点多钟，想到现在张二宝已经起床喂鸡了，何以勋的嘴角就往上翘。也不知家里还有什么吃的没，照那个土包子的生活方式，估计又是水煮凉拌青菜了事。总这么吃是不行的，没营养啊！何以勋把车停在超市门前，没成想超市还没开门，他立即有点泄气。不死心地打听到生鲜市场的位置，七拐八绕进了市场，又是海鲜又是鲜肉地买了一堆。加上自己带的进口水果，够两个人吃好几天了！
      把东西装上车，继续往前开。车上的电子导航仪就是好用，没走什么弯路就到了柳树屯。熟悉的大柳树伫立在村口，何以勋的心里一阵激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离开柳树屯时怒气交加，对张二宝也谈不上什么海誓山盟，可是一进这柳树环绕的小村，他就莫名其妙的高兴。嘿嘿，张宝宝，老子又回来了！
      熟门熟路把车停在小桥边，他轻手轻脚下了车，就想着给张二宝一个惊喜。鸡场里静悄悄的，听不到熟悉的咯咯哒的声音，也看不到张二宝的身影。再往前走，小屋门紧闭着，他心里起疑，难道张二宝出门去了不成？再探头看看，电动三轮和破自行车都在呢，难道这家伙偷懒了不成？
      何以勋眼珠子一动，飞起一脚踢开屋门，得意笑道：“张宝宝！老子回来了！”
      张二宝睁开眼，傻傻地瞪着一脚抬在空中的何以勋。
      呃，是何以勋吧？他扒在郑默肩头揉揉眼。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只知道阳光烈得扎眼。门口的人背着光，看不太清面容。但是叫他张宝宝的，除了何以勋也没别人了吧？他没意识到自己此刻赤裸，打了哈欠，问道：“何大哥？”
      “张宝宝！你竟敢背着我红杏出墙！！！”何以勋不敢置信地瞪着床上的奸夫淫夫，他这才走了几天，张宝宝就跟别的男人上床了！谁说乡下男人敦厚了！谁说乡下男人淳朴了！大白天还在床上滚，还一件衣服都不穿！吼！当他城里人好欺负啊！
      他气急败坏地冲到床前，抓着张二宝的肩头使劲摇晃！“张宝宝！谁让你跟男人上床的！啊？！你怎么对得起我你！！！”
      张二宝被他摇晃的有点晕，本来就没睡醒的脑袋更显晕沉。他傻愣愣地看着何以勋，有点不明白对方为何歇斯底里地叫嚷。两人闹这么大动静，死人都能给扑腾活，更别说一向警觉的郑默了。在何以勋踢门时郑默就醒了，但是他懒得动。他不怕自己和张二宝的关系曝光，心里已经做了要把对方揍趴下的准备。然而没想到来人是何以勋，而且对方竟然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靠！郑默狠狠咬了咬牙，早在听到二宝被他强上的消息时自己就想剁人了，没想到这家伙不知死活地送上了门。他眼里染上一丝阴鸷，缓缓坐起身来。何以勋压根就没注意到他，只抓着张二宝的肩膀摇晃，一副你不守妇道的悲愤样。
      哪知这厢还没控诉完，那厢已经被郑默提起了衣领。何以勋下意识松了手，转头看郑默。“喂！你个奸……”话还没说完，就被郑默一把扔了出去。噗通——准头不错，屁股正磕在门槛上！“靠！老子……”他揉着屁股就想跳起来，但是太疼了，只能呲牙咧嘴地躺在地上哼哼。
      郑默跳下床，不顾自己赤裸的身体，他一脚踩上何以勋，居高临下道：“说吧，你想怎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