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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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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静,月朗星稀。
      只有小河里的水在静静流淌。张二宝穿着雨鞋在田埂上行走,一边走一边用铁锨给垄沟培土。隔壁田里的涛子一边拖着铁锨往前走一边抱怨道:“他奶奶的,每年到咱这儿都是半夜放水,老子快困死了!”
      张二宝听了,呵呵一笑。道:“半夜里清静,要不你还像去年那样决个口子?”
      涛子一听,脸都绿了,嘴里骂句“操!”,不情不愿地跟着张二宝继续往前巡视。此时正值春末时节,天气干燥,麦田里需要灌溉浇水。张二宝家和涛子家是多少年的地邻,一起在夜里值班也有几年了。半夜里浇地是个苦差事,气温低,人烟少,黑灯瞎火不说,还要从这头走到那头,小心不要让垄沟决了口。涛子有年嫌费事,直接在渠边开了个口子,漫灌了事。等他一觉醒来到地里一看,好家伙!不只自家地里全是水,相隔几家的田地都给他灌成了一片汪洋。
      涛子一看就急了,赶忙借了水泵来抽水,跑得水太多了,整整抽了一天一夜才见着地面。经过这次事件,涛子的大名直接上了村委会的榜单,被当成不珍惜水资源的典型来教育。那次浇地二宝没在,等他回来只赶上跟着涛子往外抽水了。
      二宝一边走一边笑,心里知道,经过那次水漫金山事件,涛子决计不敢再随便扔下铁锨回家睡觉了。两个人边走边聊,半夜地里没什么人,有也是不远处等着浇地的村民。就这么来回巡视,张二宝打着手电看着水面高度,还有半遭地就能浇完了,心里一松,他停住脚步伸了个懒腰。
      远远地,公路边有车灯闪过。
      张二宝看着奇怪,柳树屯并不大,有车的人家更不多,谁会在半夜开车过来啊?车灯越开越近,又听到耳熟的轰鸣声,在半夜里格外刺耳。张二宝站直身体,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但是又有些不确定。
      车子在公路边停了下来,正对着张二宝家的地。远远地,听到车门开关的声音。一个颀长的身影在车灯地映照下缓缓往地里走。张二宝的猜想得到了证实,他赶忙跟涛子招呼了声,扛起铁锨就往地那头走。
      地那头的人正在深一脚浅一脚往这边凑,张二宝赶忙加快了脚步,喊道:“别过来!地里都是泥,没处下脚!”这话说出来都晚了,那人已经陷在田里动弹不得。
      张二宝打着手电照过去,那人的高级皮鞋正踩在泥水里,往上照,英俊的脸上挂着一副无奈的笑容。张二宝翻个白眼,道:“你傻呀!还是几年不种地就忘了根本!刚浇过的地不穿雨鞋你也敢进?!”
      那人也不说话,笑嘻嘻地搭住张二宝的肩膀。张二宝低头看他脚上的鞋,心疼道:“这鞋得多少钱啊?你就这么糟蹋!”说完,赶紧拽着男人把他拉到公路上,道:“赶紧回家刷鞋去,进水了就不好了!”
      男人踩着泥水鞋就上了车,张二宝把铁锨放在树下,大声吆喝了涛子一声,听到那边传来回应,这才放心地跟着男人上了车。一坐上车,张二宝就后悔了,穿着雨鞋的脚瞬间就给地垫上踩了两个大泥脚印,就着微弱的小灯,张二宝的脸心疼到扭曲。“我,我还是下去吧!”
      男人朗声大笑,空出一只手揉揉他的脑袋。“得了,明天洗洗就好了。”
      张二宝嘴角直抽,小心地坐直身体,不想让身上的灰土都沾到椅背上。车子在公路上静静地行驶,没五分钟就开到了张二宝的小屋前。
      小屋临近环村公路,一条路一道渠隔开了小屋与村子,颇有点两两相望的味道。事实也正是如此,张二宝是个小小的养鸡专业户,原来在自家院子里养,后来终于养到一千多只,麻烦就来了。小鸡咯咯哒的叫声还没什么,村里人早就习惯了。不习惯的是夏天,一到夏天,鸡粪的臭味半个村子都闻得到,大热天的四邻八家都不敢开窗户。是可忍孰不可忍,在周围村民的一致欢送下,张二宝的小鸡场被赶到了村外的自留地里。
      两排小鸡房,旁边搭了间小屋,这就是张二宝的住处。男人利落的把车停在小屋旁边,张二宝赶紧下车开门。小屋不大,也就十几平方,一张床一张桌两把椅子,再加上摞起的箱子啥的,就这些东西。单身男人的小窝说不上多干净,但是也不太乱。张二宝脱掉雨鞋,拿到水管下冲洗。又拿过仅有的一双拖鞋给男人换。
      “快把鞋脱了,看这湿的!”忙忙叨叨地说着,男人眼里带笑,乖乖地坐到床沿,任由张二宝给自己脱鞋脱袜子。一盆水放到地上,男人自动伸脚进去洗,张二宝已经拿着脏鞋脏袜子出去冲洗了。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已经是凌晨时刻。
      小屋里很静,只能听到隔壁母鸡咯咯哒的声音,还有远处传来的狗叫声。
      “哥,累了不?要不下碗面吃?”张二宝光着膀子坐在床边,头发湿漉漉地。男人早就背靠着墙躺在床上,笑嘻嘻地看着他。“得了,下什么面啊,我今天吃饱了才出来的。”说着,拍拍床边的空位,笑道:“赶紧睡吧,浇了半宿地你不困啊?”
      张二宝嘿嘿一笑,踢掉鞋子爬上床。两个人肩并肩躺在一块儿,因为床小,男人一直侧着身体。“哥,下次回来你提前说一声,咱回家睡去。”两个大男人睡这个床是憋屈了点,每次醒来他胳膊都麻。
      “去!”男人嗤一声,道:“跟你回家不是找麻烦啊!”
      张二宝缩缩脖子,不吭声了。男人是好意,他知道。男人本名叫郑默,是和张二宝一起长大的兄弟。两家都很穷,从小就是郑默带着他,有郑默一口吃的就绝少不了张二宝的,对张二宝来说,郑默比他亲哥都亲。
      郑默从小就聪明,虽然平时打架滋事不断,但是至少上到了高中毕业,这对张二宝来说,简直就是传奇一样的存在。人人都说郑默是个上大学的料子,都等着通知书送家来呢!但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郑默收拾东西就进城打工去了!
      张二宝初中毕业后就留在家里务农,后来又攒钱弄了个小养鸡场。整整三年,郑默都没有消息。他经常到郑默家里去打听,但是郑默家人也说不清他到底在干什么,但是三年来,郑默往家捎得钱越来越多,每次留话就一句:这钱给哥盖房娶媳妇。
      张二宝二十岁那年,郑默回来了。
      半夜里,一辆汽车轰鸣而至。张二宝惊跳起来,抄起棍子就蹿了出去。门外,停着一辆造型怪异的汽车,车灯照得他睁不开眼。
      “谁?”张二宝一边挡着眼,一边大声喝道。
      “宝,都不认识你哥了?”车边,郑默噙着笑,温柔地望着他。
      “哥?!”好不容易适应了强烈的光线,张二宝定睛看去。果然是郑默!可是,郑默怎么和原来完全不一样了?“你怎么回来了?”
      “想你呗!”一身都市雅痞打扮地郑默笑嘻嘻道。
      “嘿嘿!”张二宝摸摸头,赶紧拉着郑默进屋。“哥,你怎么不回家找我?这屋小的你看……”他见着郑默着实欢喜,小屋里空间有限,他搓着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郑默很自在地坐在床边,摸摸温热的被窝,笑道:“睡得正香吧?”
      张二宝傻笑。
      “来,接着睡吧!”郑默伸个懒腰,径直脱起了衣服。“开了两个小时的车我也累了,跟你挤挤。”
      “啊?”张二宝愣住,道:“你不回家睡啊?”
      “家里人都睡了,我回去还得把他们都折腾起来。”郑默快速脱完衣服,自在地躺进床里边。张二宝哦了声,觉得郑默说得在理,大半夜的进家门,任谁家也得鸡飞狗跳一番。他脱掉披着的外衣,赶忙翻身上床。外面够冷的,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一进被窝,郑默就自动自发地抱住了他。床不大,两个人都只能侧着身体睡。虽然小时候两个人经常在一张床上睡,但是长大了还让人这么抱住,张二宝觉得怪怪的。他想把郑默的手拉开,还没行动,就听到耳边传来郑默的鼾声。
      他太累了吧?张二宝默默地想,手放在郑默的手上,到底没把那只手抓开。
      就这么着,断了三年的情谊再度续接起来。
      郑默仍然会在半夜里飞车过来,仍然衣着光鲜,神情讥诮。张二宝也不问他在城里干什么,仍然老老实实种他的地,养他的鸡。偶尔郑默送他东西,他也高高兴兴地收下。比如郑默用旧的手机什么的,虽然他实在怀疑用旧的手机怎么跟新的一样。
      但是郑默说的话,他习惯了去相信。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就像现在,他问郑默为什么回来?郑默说他想吃芦笋了。他就点点头,记着明天要去村南的地里买两斤新鲜芦笋回来。也不去想,郑默在的城市怎么能找不到芦笋吃?但是郑默说的话,他只要相信就好了。
      背后贴着具温热的身体,张二宝觉得有点热,但是床小,每次郑默来都这么睡,他想说点什么又觉得不合适,就这么想了一遭,他呼呼地睡着了。
      郑默听着耳边均匀地呼吸,眼里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他紧了紧抱着张二宝的手,嘴唇凑在张二宝的耳边轻吻了下,这才带着笑容和张二宝一起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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