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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书信(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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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赫德路嘉禾里一四四二王宅
     
       王铁儒先生
     
       杭州旅次余寄
     
       十月二十日午前十一时发
     
       这一忽《迟桂花》正写好,共五十三张,有两万一千字,《现代》当去信通知,大约三日后会来拿。该稿今晚再从头修改一次,明(廿一)晨付邮寄出,到后乞覆。养吾自富阳有长途电话来,问宝垌病,我说已经好了,所以他不再来杭州替宝垌看了,药也已到,勿念。你的十月十九日的信,及报等都收到。我昨天又发两信片,想收到的吧?别无事可说了。陈紫荷伤风在病,延益里都好,只双庆伤了风在发热。杭州下了两天雨了,天奇寒,我已穿上了丝棉袄。绒小衫不必寄来,因为半月之后,我《蜃楼》做好,定须回去一趟,不必多花邮费也,千万勿寄来为是。《迟桂花》我自以为做得很好,不知世评如何耳。但一百元稿费拿得到的话,则此来的房饭钱可以付出矣。
     
       英生
     
       以后当不天天写信。
     
       (选自《达夫书简》,一九八二年五月天津人民出版社版)
     
       致叶圣陶
     
       圣陶兄:
     
       二十日信拜悉。《杭州印象记》,当于节后写成奉上,大约可有二三千字。此次去青岛,及回来,都因事匆匆过上海而未停留,故许多朋友,无缘拜谒。中秋过后,或将再来上海,和诸君一晤,或一醉也。东华处久已断稿,并且音讯不通,茅盾、鲁老等,已三月未见面。一住杭州,就成了乡下人,孤陋寡闻矣,一笑。
     
       匆覆,顺颂
     
       著祺。
     
       达夫上
     
       九月廿一日
     
       (选自《现代作家书简》,一九三六年五月上海生活书店版)
     
       致刘大杰
     
       大杰兄:
     
       来书久不覆,实因一度为疾病所侵,再则为文债所累。而时代的那册书,到现在还未集好,但年终(一九三四年)之前,一定交出去。减兰欲和未成,现在且先抄一首最近之诗,助你酒兴,因美人名马句,原为你所乐诵者。
     
       岁暮穷极有某府怜其贫,嘱为撰稿,
     
       因步钓台题壁诗韵以作答
     
       万劫艰难病废身,姓名虽在已非真。(通缉令未解除也)
     
       多惭鲍叔能怜我,只怕灌夫要骂人。
     
       泥马纵骄终少骨,坑灰未冷待扬尘。
     
       国门吕览应传诵,何必臣雄再剧秦。
     
       情愿饿死,不食周粟,亦差堪自慰。原韵在《钓台的春昼》里,自以为前后尚能匹敌也。
     
       匆覆,即颂
     
       教祺!
     
       弟郁达夫上
     
       十二月六日
     
       致曹靖陶
     
       靖陶兄:
     
       弟因避寒而至闽,赢得各地小报一番嘲谑,大是奇事!此间友生极多,与郑厅长亦曾谈及令兄元宇,郑嘱为转候,候事日非,我辈死无葬身之地。国难来时,恐玉石将同焚也!大作《村居即景》,大佳大佳,是宋人清远之作。有暇还乞以近作见示。弟来此间后,日日醉酒酬酢,无一刻闲,吟诗之兴尽矣。花朝夜醉归来,窗外似闻杜鹃,忽忆闺中儿女,大动不如归去之念。枕上微吟,亦曾凑足二十八字,录呈一笑。诗云:
     
       离家三日是元宵,灯火高楼夜寂寥。
     
       转眼榕城春欲暮,子规声里过花朝。
     
       匆覆并颂
     
       吟祺!
     
       弟郁达夫拜上
     
       三月二十七日
     
       (原载一九三六年四月十五日福州《华报》)
     
       致王映霞
     
       霞:
     
       昨天到了京都,是日本明治维新以前的旧都,我在八高学生时代,曾经来过好几次的旧游之地。将近二十年的久别,这回见了,心里的确也感到了不少的愉快;但是腐蚀一切旧文化的物质文明,在这旧都的表面上,也留下了许多俗恶浓艳的斑点样的波纹。火车站前高耸着的“丸物”的层楼,“京极”边矮屋檐下闪烁着的轻质的年红,以及少女身上穿着在那里的不相称的洋服,我以为都是将这旧都的固有的美摧残下去的污点。
     
       五层的塔,有挑角的寺院,广袖虹文的少女的衣裳,日本人叫作“蓬婆丽”的那一种像斗斛似的龛灯,这些日本固有的美,现在虽则也还存在,但被新世纪的魔术品来一打混,颜色就暗淡得多了。
     
       今天起了一个大早,坐汽车到了奈良法隆寺前,是日本圣德太子的道场,古物之多,多得像进了北京旧日的博物馆。木造的那间金堂,阅时一千好几百年,现在还坚强得同新造的一样。五重塔,仁玉门,以及东院的梦殿传法堂之类,古色古香,没有一处不令人肃然起敬。我在这梦殿里想起了正在受难的祖国,想起了又将纷乱的国内的政情。
     
       午后到了奈良市内,与作家志贺直哉志贺直哉:日本作家,“白桦派”代表作家之一。1917年先后发表《佐佐木的场合》《在城崎》《好人物夫妇》《赤西蛎太》和《和解》等名篇,著名中篇小说《和解》,写他立志于文学与父亲发生冲突而终于得到和解的经历,从此进入创作旺盛时期。志贺的作品大多从身边取材,以观察细腻、描写精确为特色。氏谈了两个多钟头的闲天。他的作品很少,但文字精练绝伦;在日本文坛上所占的地位,大可以比得中国的鲁迅,我们也曾谈到了这一位新近去世的中国最大的文人。
     
       这两日来,日本天气变得异常的闷热,虽在十二月里,却有点像黄梅时节的样子。我在奈良的汽车上,遇到了一阵大雷大雨,在志贺氏的书斋里也看了许多打在他那座庭园里的拳大的雨点。两个人听着雨声,吃着从新村送来的梨儿以及美味的红茶三明治等,竟把门外面等着送我回车站去的汽车忘了。直到志贺氏告诉我说“把汽车先回覆了它吧”的时候,我才感到了谈话的时间过于久长,想立起身来告辞。但一则碍于主人的款待太殷,二则也嫌天上的雨点太大,看看他所收藏着的八大山人、沈石田以及元人的画幅,竟又把站起来的半身坐了下来。
     
       将近四点钟的时候,雨点住了,我匆匆地向他道了谢,告了别,但他却硬主张同我一道地出去走走。临行的时候,还送了我一本他新出的著作集《万历赤绘》。一边走出了门,一边他说:“印错的字太多,实在不愉快得很。”
     
       从雨后的山谷里,穿到上春日山若草山去的那一条深林古道,实在令人有点舍不得马上就将它走完。他说:“昨天有古装的行列,前天将宝镜从里宫搬到了外宫,今晨又搬回来,这是奈良一年之中最盛大的祭祀,可惜你迟来了两天,没有赶上。”被他这么的一说,我倒也深感到了昨天不上奈良来过夜的失策。
     
       我们从山后走到了山前,在路上又遇着了东大寺的住持上司氏。由上司氏引路,我们在最短的时间里看完了大佛寺及附近的一切值得看的古物与风景。
     
       志贺氏说:“我虽则在这里住上了十几年的光景,但一个人却从没有出来这样的走过。”
     
       在大佛寺前的茶座里吃完了一盆薇蕨做的糕饼之后,天色也渐渐的晚了;我们和上司氏分了手,他又和我走上了坐公共汽车的站头。在灰暗的夜阴里踏上汽车,和他点头作别的一瞬间,我于感激之余,几乎想再跳下车来,仍复送他回去。若在十几年前的年青时代,当这样的时候,我想又免不得要滴几滴感伤的清泪了。志贺氏的待人的诚挚,实在令人感动。我真想不到在离开日本的前一天,还会遇得到这一个具备着全人格的大艺术家。他是日本第一个寡作的小说家,正唯其寡作,所以篇篇都是珠玉。他说“近来在改削那篇长篇《暗夜行路》的后半”,我坐在回京都来的电车中,仿佛看到了他那种枯坐在灯下,握笔推敲,不到自己满意时不止的真情热意。今天是十八,明天要上船离开日本了;上床睡不着,所以又重新起来,挑灯写这一封信。
     
       你将此信看完之后,就请加封转寄给亢德,信上面应加上一个《从鹿囿传来的消息》的题名,余事等到了台湾之后再谈,祝你和小孩们都好!
     
       达夫
     
       十二月十八夜
     
       (原载一九三七年一月《宇宙风》半月刊第三十三期)
     
       致郭沫若
     
       ××:此信在发表时略去了收信人姓名。
     
       接十四日信,知已安抵广州,文化人集中武汉一隅,置各地救亡宣传工作于不顾,不是好现象,你留粤大好。我意要文化人到各乡各村,去遍撒爱国抗敌宣传种子,文化高一点的地方,可以不必有许多人做工作,倒是穷乡僻壤要紧。
     
       故乡沦为敌我作战之区,我的杭州房屋藏书,尽被焚毁,幸家人安然逃出,先在金华暂避,不日可至福州。
     
       战局展开,杭富争夺,形成拉锯,截至今日,详况尚不明了。
     
       福州前亦有救亡协会之组织,因经他人之误解,我已辞去理事,但救亡工作,仍在普遍地进行,如民众训练,与民众组织之类。日夜工作极忙,没有写文章的余裕。为《救亡日报》撰稿,固属甚愿,当缓缓图之,暇请时时通信。
     
       一月二十日
     
       (原载一九三八年二月六日广州《救亡日报》)
     
       1938年与郭沫若(中)、埃德加·斯诺合影致陶亢德
     
       亢德兄:
     
       文章写不出,先来写这一封通信,若第一期赶得上最好,赶不上,则第二期发表亦可。
     
       我在福州,所以先从福州的事情谈起。自从去年七月,我国抗战以来,福州亦和别处一样,成日成夜,只在做抗敌救国的准备工作。要募公债时,我们就募公债,要征棉衣时,我们也征棉衣。其他如征兵,封锁江面,送出壮丁,去前线杀敌,组织战地服务团,去战线后方从事救护的工作;做反侵略运动,到各乡村去宣传抗敌救国的意义;节食救国,一日一分运动,收集旧铜烂铁,救国连索等等。凡可以尽力于国家,有助于抗战的事情,我们统统在做。但只有一件事情,福州在过去却没有做到,就是敌机的来袭,和来袭时奋勇的抗战。前者系属于敌人的自由意志,我们强迫他不得。因此倒很有些浅见的人,造成了许多类似汉奸的谣言,就是说,福州的特产是汉奸,敌人因欲保护汉奸,所以不来轰炸。这谣言当然是出于汉奸之口,想用以来分散我们一致对外的步骤的,离间分化,原是敌人善用的手段。后者系防御工作,应该统属于中央的;敌机不来,我们也没有固定的防御飞机,所以奋勇在空中抗战的事情,到今朝为止还是没有。
     
       前天我大中华民国的飞机,飞去台北,大施轰炸。昨天早晨,刚见此消息于报端,大家正在猜想这次敌人的损失,和将显出的狼狈,不意谈话未完,敌人的大队飞机果然就来了。先来三只,绕市数周,在城东的机场,投了两三次弹。继复联合六只,复在机场,投下四十余弹。我方的损失,除在机场烂泥地上,有了五十余个土孔以外,另外只死了几个好奇正在机场近旁看飞机的乡民,一共死了八九人,伤了十一二。
     
       这是福州受空袭的第一次,市民因为大众没有经验,不知敌机此次来炸的目的,所以民众中间,多增了两种活动。一是卷起铺盖的迁移,一是赶往机场的看热闹。
     
       昨天过后,到了今朝,天气依旧是天青日白,云雾全无;而今天早晨,敌机又来袭了三次。一次是六架,二次也是六架,三次则机数不明。此番的敌机来袭,却并没有下弹,于是全城民众,又增加了些好玩的心思。
     
       一个地方的空袭,本来事极平常,而且各地的报上,总也都已登载,我何以要特地写这一封通信呢?原因就在下列的几点:
     
       一、从敌人的狼狈急图报复看来,前天台北的损失,一定出乎吾人意料之外地重大无疑。
     
       二、从此也可以猜想到小岛倭君,如何地因此而受到了极大的惊恐,将来我机只须稍至东京、大阪、九州等处投放几弹,就可以使他们骇惧得屁滚尿流。
     
       三、我们在海岸的防御工程,已经巩固了,此后将更进一步,来建设福州的防空工事。
     
       这些是福州的事情,以下来谈谈我个人的行动。杭富失陷后,老母殉了国,兄弟妻子散而至于四方。这消息传到之后,不意此地有一家报纸,竟用大标题登载了出来。实际这事情是出在一个月半以前,而我的接到消息,却只在十日前头。同时这报纸的有一位记者,又以此而写成了我的罪状,仿佛是说殉国是不应该的样子。这是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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