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没有音乐是一个人的

     
     
     
     　　没有音乐是一个人的，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备感震惊！
     
     　　多年以来，我一直为自己人生的不顺而忧愤，以为生活对待自己是不公平的。所以总觉得音乐是一个人的，比如忧伤，快乐可以分享，忧伤只能自己拥有。让我发现音乐不是一个人的是个偶然的日子，那天，我正坐在电脑前修改朋友索约的文章，邻家小女阿汝跑了来。她原是找儿子玩耍的，听我房间放着音乐，就径直进来。家人大都知道我的习惯，看书、改稿或听音乐时谁也不会打扰我。阿汝还小，不知道我只有写稿不顺时才开的音乐。
     
     　　音乐是阿炳的二胡名曲——《二泉映月》。刚买电脑时，我就把这首曲子装了进去。无数个不眠之夜，每当稿子写不下去或不知如何改动，总要放上几遍，每次听着那生命的倾诉，就会想起身着青布长衫，一边走，一边拉着二胡的阿炳。我对阿炳的敬佩，并不全然因为他是瞎子，更是他看不见却刻骨铭心的感受，以及不为任何艰辛屈服的毅力。从那婉转而深沉的旋律里听他内心的呼唤，由苍凉悲壮到激昂以至最后的平静，那之后就让我觉得自己的磨难与委屈根本不值得一提，再改稿心情就会平静许多，文章也会不知不觉变得顺畅。
     
     　　许是太过专注，竟没发现阿汝的进入。而阿汝见我没有理她，也没有出声，只轻轻站在椅后。一遍又放一遍，在第三遍时我终于发现入神地站在身后的她。这时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经过书橱的玻璃，正反射在她那张粉红、稚嫩且沉迷的小脸上。我没想到小小的阿汝竟会那般的痴醉，她双手静静地抓着椅背，几乎是屏住了呼吸，隔段时间才发出一声深长而轻悠的喘息。她偏着脑袋，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紧紧盯着电脑的屏幕，摇摇曳曳的阳光，在她的脸上仿佛闪烁着的灵谧焰火。我的思绪瞬间飞扬起来，没想到音乐竟会对一个年仅6岁的孩子有着如此强的吸引力，让她倾心到连阳光照在脸上都没有感觉。我本能地伸出手去拉她，想让她和我一起坐在椅子上，没成想她小腿一偏，竟爬到我的腿上，小鸟依人般倾在我的怀里，她的纯真与可爱让我忍不住笑了。这时儿子也做完作业，见我们在听音乐，就搬了凳子，在身旁坐了。我一遍遍地放着音乐，他们宁静地听着，显得格外认真和虔诚……
     
     　　突然想起十几年前，第一次在石家庄听小提琴协奏曲《梁祝》的情景。那天晚上，拉小提琴者是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他身着白色西装，在橘黄色舞台灯光的反射下，显得虚幻而遥远，如怨似泣的琴声丝丝入扣，动人心弦。那晚坐了数千人的礼堂，静寂得除了琴声连喘息声都可以听到。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音乐的强烈感染力。由于灯光，我无法看到老人的表情，唯不停颤动的肩膀和抖动的手腕让我觉得他们的生命已融为一体。第一次，我真正地体验到了音乐穿透人类灵魂的美感。十多年过去了，我依旧没有忘记老人，没有忘记他那晚的深情投入。老人或许不会想到，他十多年前的沉浸已深深地影响了一个刚刚走上人生之旅的青年，让他认识到只有投入自己才可以让生命得到永恒。
     
     　　整个下午我没再改那篇文章，和两个孩子一起留连在充满向往和幻想的音乐里。
     
     　　午夜时，从电脑前离开，无意中看了窗外，发现很多窗户竟和我一样亮着灯光。我不禁愣了，一扇窗后就是一户人家，一户人家就有一户人家的理想，就有一户人家的追求……
     
     　　我再次想起那位作家的话，她说：“每个有着梦想的人，痛苦都是惊人的相似。”
     
     　　原来这个世界并非只有我一个人在奋斗和经历挫折，就像音乐是所有人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