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给孙子下跪
会州城有一家何氏诊所，主人叫何玉玺，医德高尚，医术精湛，方圆百里无人不晓。何玉玺年近九十，童颜鹤发，精神矍铄，每天照样坐诊看病。老爷子有一手祖传骨科医术，那些伤筋动骨的患者经他治疗后，多者一个月，少则十来天就可痊愈，收费还不足县医院的1\/10，因此，隔三差五就有人给他送匾送锦旗。
按理说，人活到他这个份上，要名有名，要利得利，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可随着年龄一天天看长，老爷子却一天比一天愁。
何玉玺晚年得子，可是，他还没有把手里的绝活传给儿子，儿子儿媳就在一次车祸中遇难，只给他留下了不到5岁的孙子何雄飞。何家世代单传，面对这根独苗，何玉玺别提多宠爱这个孩子了。何玉玺名声在外，每天上门来求药问诊的人络绎不绝。他成天忙于料理病人，对何雄飞疏于管教。一来二去，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染上了一身恶习，初中没毕业就浪迹社会。何雄飞不学好，如今老爷子怎么敢把祖传医术传给他呢？
眼看祖传的医术就要毁在自己手上，老爷子愁眉不展，心里暗暗着急。
老爷子急，何雄飞更着急。何雄飞品行不好，脑子却一点也不笨。他知道，只要把这套医术学到手，这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什么都有了，因此，他做梦都想着跟老爷子学手艺哩！
可是，当他提出要跟老爷子学医术，老爷子要么装聋作哑装糊涂，要么把那颗花白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个劲儿地说还不到时候。老爷子说得很轻松，何雄飞却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暗暗骂着这个老糊涂虫。俗话说得好，岁月不饶人呀，老家伙已经是奔九十的人了，万一一口气上不来，何家这套祖传的独门医术不就失传了吗？
这一天，恰好是老爷子的生日，很多得到老爷子救治的人都来给他祝寿。吃过长寿面，喝过长寿酒，何雄飞趁老爷子高兴，当着众人的面，咕咚一声跪在老爷子面前，咚咚咚一连叩了十几个响头。何雄飞声泪俱下，要老爷子把祖传的医术传授给他。
没想到老爷子一下变了脸色，盯着他看了半天，翘着胡子，气呼呼地说：“你不瞧瞧自己成天干了些什么！我宁愿把祖传的医术带进棺材里，也不会传给你这样的人！这么说吧，你什么时候把身上的坏毛病改掉，我什么时候教你！”
何雄飞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灰溜溜地爬起来，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何雄飞赌咒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学什么祖传医术了！
何雄飞一走，老爷子就后悔了：唉，怎么这样跟孩子说话呢，这不是把他往外推吗？！老爷子想不出其他办法，只好默默祈祷，希望何雄飞早一天能够醒悟过来，堂堂正正地做一个好人。
何雄飞和几个混混搅在一起，欺男霸女，打架斗殴，尽干缺德事，老爷子听到这些，除了摇头叹气外，根本没有别的办法。这天半夜，老爷子睡得迷迷糊糊，睡梦中觉得好像有人开门。老爷子披衣下床，出来拉开灯一看，原来是何雄飞回来了。
何雄飞瘦了许多，一脸倦容，眼里闪着惶恐的光，见惊醒了老人，连忙说：“爷爷，我杀了人，回来看看你我就走！”
老爷子愣了一下，根本没把何雄飞的话当一回事，说：“不就做了点错事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要求得政府宽大，政府一定会给你悔过自新的机会，傻小子，你可不能一错再错啊！”
嘿，这不是明摆着在劝他投案自首吗？何雄飞一听，转身就往外走，边走边说：“自古杀人偿命，我不想死，也不想在大牢里待一辈子，你就别操这份心了！”
老爷子连忙叫住何雄飞，干啥？给他找钱呀，出门在外没钱怎么行？！都说姜是老的辣，何雄飞一进门，老爷子就猜透了他的心思，这小子来看他是假，弄几个路费是真。老爷子翻箱倒柜，把藏在里面的钱拿出来，要何雄飞在外面千万要当心，自己照顾好自己。
何雄飞接过厚厚一沓钱，急急忙忙就要往外走，又被老爷子拦住了：“慢着，今天我还要送你一件礼物！”
何雄飞停住脚步，半信半疑地说：“礼物？什么宝贝玩意儿？”
老爷子连声叹气，说：“这一走，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今天，我把祖传医术中最精华的几招传给你，你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也可以凭手艺吃饭呀！”
在这个要命的时候还学什么祖传医术呀，看样子老爷子真是糊涂了！唉，当初要是老爷子把医术传给自己，自己也不一定会干出这等傻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何雄飞气不打一处来，鼻子一哼，说：“你不是说要把它带到棺材里去吗？我哪里敢奢望学到祖传医术啊！”
一句话说得老爷子哑口无言。
何雄飞说完，气冲冲地就要往外走。老爷子急得白胡子乱颤，扯着何雄飞的衣服，就是不让他出门。何雄飞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如果有来世，我下辈子再跟你学吧！”何雄飞甩开老爷子的手，抽身又要往外走。
就在这时候，只听咕咚一声响，何雄飞回头一看傻了眼：老爷子已经跪在了他面前！
老爷子抱着何雄飞的腿，拖着哭腔，说：“我要是不把祖传医术传给何家后人，九泉之下我怎么去见列祖列宗呀？看在从小把你养大的份上，你就答应我这个要求吧！”
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何雄飞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骨科医术接骨正位，疏通筋络，讲究的是推拿按捏。老爷子让何雄飞坐在一把低矮的躺椅上，要他去除杂念，用心体会。老爷子轻轻托住何雄飞的一条胳膊，微闭双眼，平心静气，轻轻地转动着。何雄飞此时哪里有心思学什么独门绝技，巴不得老爷子早点结束。
就在这时，只听得骨头里一声闷响，何雄飞胳膊上的关节脱了臼。就在这一瞬间，老爷子顺手抄起一条矮凳，使劲砸下去，何雄飞那条搭在躺椅外面的腿，竟然活生生地被砸断了！
何雄飞一声惨叫，当即昏了过去，等他醒过来，警察已经站在了他面前。老爷子告诉警察，自己没有能力把这小子教育好，只有把他交给政府，希望政府给他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
看着痛得龇牙咧嘴的何雄飞，老爷子平静地说：“你知道吗？你杀的那个人被我救活了。作为你唯一的亲人，我不能让你一步步走上绝路！”
警察前脚带走何雄飞，老爷子后脚关了诊所，跌跌撞撞也到了派出所。老爷子一进门，就提出了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要求：请警察把他也抓起来！
警察觉得奇怪了：老爷子犯什么糊涂啊，警察能随便抓人吗？警察不想多听他解释，劝他赶快回家，别误了明天出诊，病人都等着他哩！
老爷子一听急了，说：“我早已把祖传的医术整理出来，立下遗嘱，今后无偿献给国家，也算是我对天下患者的回报。如今我把人打成了重伤，来投案自首，为什么不让我马上进去？！”
想进去也没那么容易，得按法律程序办事呀！警察哭笑不得，要他回去听候处理。一见这阵势，老爷子更加着急：“你们行行好，让我进去吧，我得给孩子治伤呀！说实话，别人的手艺我不放心啊！唉，过去我没有时间把孩子教育好，剩下的光阴，我想陪着他好好改造，教他怎么做人呀……”
老爷子越说越激动，腿脚一软又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