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棵树的诞生过程

     
     
     
     　　启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那天，王小洋起了一个大早，坐上了早班车进城。然后又上了市区的公交车，准备去逛逛市区著名的景点，那天车上有不少人，很正常也很普通。但是城市的一天绝不肯这样平淡无奇地度过，在太阳没下山之前。谁也不知道这一天里是幸运还是倒霉，是暗藏汹涌还是波澜不惊，没有人能预测历史，王小洋当然也不能。
     
     　　这天王小洋是喜悦的，他还沉浸在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兴奋中，所以他决定进城好好犒劳一下自己，车子停下，他顺着人流往车门移去。
     
     　　这时，王小洋前面一个老人步履踉跄，一副要跌倒的样子，王小洋下意识地拉了老人一把，没拽住，老人像一根枯树一样地倒了下去。
     
     　　下了车的行人各奔前程，老人像一堆生了锈的物质在路旁没人理睬，王小洋却停下了脚步，王小洋看见老人扑倒在地下龇牙咧嘴，问他怎么了，老人说摔坏了，王小洋说我扶您上医院看看吧，老人没吭声，王小洋就扶着老人上医院了。
     
     　　随后下车的一个中年人望着王小洋的背影意味深长地说，这小子，好心要办坏事。事实证明这中年人很伟大，他可以预测历史。
     
     　　后来，有记者问王小洋，下次若是还遇上同样的事情，你会不会伸出手去呢，王小洋犹豫了一下说会吧，记者追问到底会不会，王小洋想了一下，说可能会可能不会。
     
     　　承
     
     　　王小洋把老人送到医院，老人对王小洋说你帮个忙，打电话叫我儿子来吧，他住城里。王小洋就帮了这个忙，他打电话给老人的儿子，老人的儿子急匆匆地赶了来，王小洋看到老人的亲属来了，放下了心，准备离开，老人却冷冷地开了口：“小伙子，撞了人，你就准备这样一走了之？”
     
     　　王小洋很吃惊，他说：“大爷，我没有撞到你，我是拉你一把没拉住，你自个儿跌倒的，我好心把你送医院来了。”
     
     　　“好心？这年头谁会有这么好心，你若不是撞了我，你会来扶我？你良心不安才把我送医院来的。”
     
     　　老人的儿子也一把抓住王小洋说：“撞了人你就想走？没门，看你是个实在人，我也不讹你，这医药费该多少你出多少。”
     
     　　老人捂着腿骨叫得很厉害，医生走过来亮出一张刚拍出的X片，说：“有这么痛吗，你的腿骨完好无损。”
     
     　　王小洋把准备游玩风景的钱交付了老人的检查费，但是王小洋说，事情还没有完，我不会这么轻易受冤屈，我得找个说理的地方去。
     
     　　转
     
     　　王小洋一纸官司将老人告上了法庭，法庭上俩人各执一词，老人固执地认为是王小洋推了他一把，王小洋说他是出于好心伸出手拉了他一把，没拉住。案情在推与拉之间徘徊，最后法院作了判决，王小洋败诉，又赔偿给老人一笔精神损失费。
     
     　　法院的依据是这样的，老人在摔倒之前和王小洋没有身体接触，那他摔倒是自己的事，既然王小洋伸出手了，致使老人摔倒，王小洋伸手是拉还是推，是想助人还是害人，他的心理无从推测，况且又没有目击证人。王小洋说有，当时有很多下车的人都知情，法院说，你找到证人再说。
     
     　　合
     
     　　王小洋再也没有回家，他手里举着一块木牌站在站台旁，等着目击者来帮他澄清事实。
     
     　　站台上人来人往，一开始还有人很关注王小洋，对他讲述的故事很感兴趣，然后又摇摇头表示不知内情，也有乘那趟车的乘客，但他们早已忘了这档子事了，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少年和老人，所以不能乱举证。王小洋自己也厌倦了，每天都在讲述觉得自己好像祥林嫂，于是他保持沉默。
     
     　　时光像河水一样地流逝，等车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再没人关心这个老掉牙的故事了，王小洋在站台下站得年久日深。一个起风的日子里，王小洋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臂上出现了一丛鲜嫩的绿叶，在随风飘荡，他想喊，嘴里却发不出声音，双脚也挪不动步，他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深深扎进泥土。
     
     　　王小洋站成了一棵树！
     
     　　一天，一位盲眼老人摸着车门下了车，嘴里喃喃地说，听说那小伙还站在这里，我当年昧着良心说了一句瞎话，老天爷罚我瞎了眼。
     
     　　盲眼老人说着摸下了车，一脚踩空，差点摔倒，这时背后伸出一只有力的手，拽住了他。
     
     　　老人说不要拽我，让我摔一跤，哪怕摔断了腿。
     
     　　老人往王小洋站立的地方摸过来，老人触到了一棵树，根粗叶茂，已经深深地扎进这片冷漠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