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最香的面条

     
     
     
     　　正是中午用餐高峰。蓬头逅面的乞丐端着一只豁牙瓷碗，趁饭馆老板不注意，偷偷溜了进去。看到众多食客大口嚼着美味佳肴，喝着香醇美酒，口水便不争气地在口中涌动——他早上就没讨到食物，现在肚子里像钻入无数只蛤蟆，呱呱地叫个不停。他太饿了。
     
     　　他趋着脚步来到一个戴拇指般粗项链、身穿花格子衬衫的男子面前，伸出了那只豁牙瓷碗，眼里满是乞求的神色。“花格子”两只金鱼眼朝上翻了翻，脸上立时现出十分厌烦的表情，厉声呵斥道：“去，去，臭要饭的，别在这儿影响了爷们的食欲。”乞丐眼里期望的神色瞬间没了踪影，无奈地从“花格子”面前走开了。对于这样的呵斥，乞丐早就习以为常了，所以也不生气。
     
     　　乞丐又来到一张饭桌前。坐在这张桌前的人看上去像一对情侣，男的正夹起一块鱼送入女的口中，女的有滋有味地嚼着，一副陶醉的样子，旁若无人地朝男的脸上“啃”了一口。她无意间一扭脸，看到了站在面前的乞丐，立马花容失色，用手不住地朝鼻前扇风，一双杏眼瞪着乞丐吼道：“远点儿去，熏死人了。”
     
     　　乞丐面无表情地挪到另一个食客跟前，那食客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顾埋头吃菜，仿佛他是一条寻觅骨头的狗。
     
     　　最后，乞丐朝饭馆里边紧靠窗户的一张桌子走去，那里坐着一胖一瘦两个男人。胖男人看到乞丐，大手一挥，说：“走开，不要扫了老子的兴。”瘦男人看不下去了，让胖男人不要这样对待乞丐，然后，端起刚上桌的一碗面条，就要递给乞丐。这时，恰巧饭馆老板走了过来，大声制止道：“不行，不行，你没看他脏的。他用了碗，客人还怎么用？”转脸又对乞丐吼，“快滚出去。”瘦男人瞥了饭馆老板一眼，让乞丐端过自己的豁牙瓷碗，把面条倒了进去。乞丐失神的眼里倏地现出感激的神情。
     
     　　乞丐走出饭馆，蹲在路边吃面条。这时，一辆载重汽车为躲避行人，突然撞上了这家饭馆。饭馆的前墙被撞倒，屋顶哗啦一声落了下来，屋里的人全被埋在了砖块瓦砾下。
     
     　　“汽车要爆炸啦！”乞丐的一声喊，无疑于晴天惊雷，把正在接近事故现场的人惊得四散逃开。原来，乞丐发现车上有火苗跳跃，而汽车的油箱正在哗哗地漏油。
     
     　　乞丐扔下饭碗，毫不犹豫地从落下的屋顶的缝隙中钻入饭馆，在围观群众的惊叹声中，拖出了一个瘦小的男人。他们刚出饭馆，汽车轰的一声爆炸了。其他人全部被大火吞没了。
     
     　　闻讯赶到的记者在现场采访。当他得知有人冒着生命危险冲进饭馆救人时，忙问在场的一名妇女：“那位冒死救人的英雄是谁？”那名妇女不屑地说：“一个要饭的。”记者两眼射出惊异的光：“不可能吧。你有没有搞错，一个要饭的怎么可能那样做呢？”旁边的一个老头儿插话说：“真的是一个要饭的。”老头儿用手指着就要离去的乞丐，“就是他。”
     
     　　记者将信将疑地走到乞丐面前：“请问，刚才是你冲进去救的人吗？”
     
     　　乞丐用愚钝的目光盯着记者，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要进去救人？”
     
     　　乞丐仍没说话。
     
     　　“你救人的动机是什么？”记者再次追问。
     
     　　“啥……是……动机？”乞丐终于说话了。
     
     　　“就是你救人的目的。”
     
     　　“我一个要饭的能有啥目的？”乞丐反问道。
     
     　　“既然没有目的，你为什么要救那个瘦小的男人，而没救其他的人？”
     
     　　记者一提到瘦小的男人，乞丐的眼里立时溢出光彩：“因为他把我当人看，给了我一碗面条。那碗面条真香，那是我吃到的最香的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