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梅老师

     
     
     
     　　天是突然之间暗下来的，而且暗得仿佛夜晚一下子降临了似的。
     
     　　其实，那时候才下午3点钟，下午第二节课上课的铃声响过才不过5分钟。
     
     　　实际上，这些天一直在下雨，教室外面的天空一直都是灰蒙蒙的。据说，这些天的雨量是当地二百年来所未曾有过的。而此时此刻，随着那天的突然暗下来，远处又传来了呼呼又隆隆的声响。那呼呼的显然是风声。可隆隆的却并不是雷声，而是——房屋的倒塌声！
     
     　　呵，莫不是来了龙卷风？！
     
     　　猛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正在组织学生作期末考试复习的梅老师，不由得心头一惊又一颤。梅老师深知那龙卷风的残忍——在她20岁那年，也是在这样的季节，也是这样的一阵声响，不仅把梅老师家的三间瓦房在顷刻间变成了一片废墟，还夺走了梅老师母亲的生命……
     
     　　于是，梅老师当机立断，立即改口向她的学生命令道：“全体起立！不准收拾任何东西，大家马上按座位先后顺序跑出教室！”
     
     　　学生们一时并没有反应过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很快地，教室外那越来越响的呼呼又隆隆的声音，以及那“龙卷风来啦！龙卷风来啦”的叫喊声，终于将这些半分钟前还在专心致志地听着课的十二三岁的孩子给惊醒了。于是，怀着恐惧，也怀着那种求生的本能，孩子们都慌了，乱了，就纷纷哭叫着向教室门口涌去……
     
     　　这时候的梅老师不禁也慌了。但她并没有乱。她清楚地知道，孩子们这样争先恐后地涌向门口，最终的结果，只会造成教室这条唯一的出路人为堵塞，从而……啊，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于是，梅老师便一大步上前，把守住教室门口，同时，她嘶哑着嗓子，再次向学生们命令道：“听着！按次序！谁也不准挤！谁挤谁就最后一个出去！”
     
     　　老师犹如军队里的将军。随着梅老师的声音响起，教室里便一下静了许多，那乱糟糟的局面也得到了控制——孩子们虽然免不了还要你推我、我拥你，可到底是谁也不敢再使劲往前挤了。
     
     　　那呼呼又隆隆的声音已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学生们一个连着一个，在有秩序地朝教室外撤离着……
     
     　　突然，原本排在教室最里边那个组的一个长得圆头圆脑、很是健壮又很是漂亮的小男孩，似乎有些等不及了，又似乎有着充分的理由，只见他一下蹿上前来，并很快就钻到了梅老师的腋下，眼看着就能挤出门去了。
     
     　　但梅老师却在这时一把拉住了这个一只脚已伸在了教室门外的小男孩，同时狠狠地将他往自己身后一拽，说：“你！你最后一个出去！”
     
     　　小男孩不禁抬起泪眼望了望梅老师。其他的学生这时也都将目光集中到了梅老师的脸上。但梅老师似乎根本没看见这一切，只顾继续用嘶哑的声音喊着：“听着！按次序！谁也不准挤！谁挤谁就最后一个出去！”
     
     　　这时，那呼呼的风声已近得差不多可以伸出手摸到的了，那隆隆的房屋倒塌声，则几乎就在隔壁响起来了……
     
     　　终于，全班45个学生中的第44个，也已经双脚跨出教室的门槛了。于是，梅老师连忙拉过来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那个小男孩，并用力将他往外一推……然而，时间就在这一刻停住了！天地就在这一刻合并了！于是，随着一声闷闷沉沉的巨响，只听见44个声音在同时呼叫——
     
     　　“梅老师——”
     
     　　“小刚——”
     
     　　梅老师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下午。
     
     　　梅老师睁开眼睛的时候，齐刷刷站立在她病床四周的44个孩子，异口同声叫了起来：“妈妈！”
     
     　　听到这一声呼叫，浑身上下都裹满了绷带的梅老师，不由得伸出抖抖的双手朝四周摸索着，同时用颤颤的声音寻找着：“小刚，我的小刚，你在哪里？”
     
     　　回答梅老师的，便又是44个孩子那带着哭腔的同声呼叫：“妈妈……”
     
     　　梅老师是妈妈。
     
     　　妈妈是梅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