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爱比斯德蒙说道：“真乃教士的行话。而且是领导人的教士，不是被人领导的教士。你使我想起二十年前①在佛罗伦萨的所见所闻来。当时在一起的全是些饱学之士，个个都是热爱游览、热爱访问贤哲、并参观意大利名胜古迹的人。大家仔细观赏着佛罗伦萨的美丽和城市风光，圆顶大殿的建筑，庙堂以及豪华宫廷的雄伟，大家争着赞不绝口，这时忽然过来一个亚眠②的教士，名叫伯纳尔?拉尔东，他忿忿不平地向我们说：
     
     “我真不知道你们在此处看到什么值得如此称赞的鬼玩意。我和你们一样各处都看到了，我的眼睛也不比你们差。可是，说穿了，有什么呢？不过是一些美丽的建筑罢了。仅此而已。但愿天主和我那善良的主保圣人圣伯纳尔不要抛弃我们！在偌大一座城市里，我找来找去、看来看去，连一座烤肉店还没有见过。我告诉你们，我象一个侦探一样把左右两边一家一家都数过了，想看看哪一边烤肉的店铺更多，结果是一无所获。在我们亚眠，不要说象我们参观过的这些路，即便只有四分之一，就算三分之一吧，我也可以让你看见不止十四家香气喷喷的老烤肉店。我真不知道在钟楼那里看见的几只狮子、几只非洲野兽（好象你们叫作老虎③）和在菲力普?斯特罗齐大公的府邸里④看见的几只箭猪和鸵鸟，有什么好玩。老实说，我更乐意看见叉在叉子上烤得正好的大肥鹅！至于这些云斑石、汉白玉，说它们好看，我并不反对；可是亚眠的奶油蛋糕，依我看，比它们好得多。说这些古老的雕像雕得美丽，我也相信；可是，冲着阿贝维尔的圣菲雷奥尔①说话，我们家乡的少女比它们可爱到何止千倍！”
     
     约翰修士说道：“请你说一说教士乐意待在厨房里，可是国王、教皇、皇帝都不在那里，这是什么缘故？”
     
     里索陶墨接口道：“是不是因为锅里和炉架里有一种内在性能和隐形特征，象磁石吸铁那样，吸引着教士，而不吸引皇帝、教皇和国王？或者说，是不是教士的会衣和教服有一种天然的倾向和感应，自然而然会把那些善良的教士们引进和推进厨房里，不管他们愿不愿去？”
     
     爱比斯德蒙回答道：“这是因为外形是随着物体的。阿弗罗厄斯就是这样解释。”
     
     “不错，不错！”约翰修士附和道。
     
     庞大固埃接口道：“我想说的倒不是来答复刚才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有点棘手，你一接触它，就会刺着你。我是说记得读到过马其顿国王安提哥奴斯②，有一天走进行营内的厨房里，看见诗人安塔高拉斯正在煎鳗鱼，国王连忙过去替他拿住锅，欢欣地问道：‘荷马描绘阿伽门农勇武事迹的时候，是不是也煎鳗鱼吃？’安塔高拉斯回答道：‘啊！我的国王，你以为阿① 初版上系十二年，作者可能指自己在意大利头一次旅行（1534）。
     
     ② 亚眠：毕加底古省会。
     
     ③ 初版上此处还有“几只利比亚狗熊”，后再版时被作者删去。
     
     ④ 当时斯特罗齐宫里确有一动物园。
     
     ① 圣菲雷奥尔：鹅的主保圣人。
     
     ② 安提哥奴斯：德米特利乌斯之子，公元前三世纪马其顿国王。这里的故事见普鲁塔克《传记集?宴会篇》第四卷第四章第二节。
     
     伽门农在完成他那些勇武事迹的时候，会想到看看有没有人在他营房里煎鳗鱼么？’在国王看来，诗人在厨房里煎东西是不合适的。诗人却使他明白国王进厨房那就更大逆不道了。”
     
     巴奴日说道：“我还有一个绝妙的故事呢，我说一说维朗德里的布列通①和德?基兹公爵②的故事给你们听。有一天，他们谈到国王弗朗索瓦对查理五世的一次战役，在这次战争中，布列通尽管从头到脚顶盔贯甲、全副披挂，可是在交战时谁也没有见过他。布列通说道：‘老实告诉你，我确实是在战场上，并且不难向你证明，因为我去的那个地方，连你也不敢去！’公爵老爷以为这句话说得未免狂妄不知分寸，不禁怒形于色，可是布列通哈哈大笑，叫他不要生气，说道：‘我钻到行李堆里去了，那个地方阁下怎么肯去呢？’”
     
     他们一边说，一边回到自己船上，开船驶离了和平岛。
     
     ① 克洛德?布列通：弗朗索瓦一世的宠臣和国务大臣，殁于一五四二年。
     
     ② 德?基兹公爵：即克洛德?德?洛林，基兹的第一任大公，殁于一五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