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约翰修士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时间会把一切冲淡的。云石也好、斑石也好，没有不衰老和损坏的东西。如果你现在还不老，几年之后，就会听到你承认你的家伙耷拉下去了，因为袋里没有东西了。我已经看见你头上有白头发了。胡子也是有灰的、有白的、有黄的，还有黑的，看起来倒象一幅世界地图，各种颜色都有。你看，这里是亚细亚洲，这是底格里斯河①和幼发拉底河。那里是阿非利加洲的月亮山。你看见尼罗河的沼泽么？那边是欧罗巴洲。你看见特来美没有？这一堆白色的东西就是北极山。
     
     我的朋友，凭我的酒瘾说话，几时山上都铺满雪，我是说头上和下巴都成了白的，那裤裆的盆地里就不会再有什么热潮了！”
     
     巴奴日说道：“叫你脚后跟上生冻疮！你简直连修辞学也不懂。山上有雪，是说明雷、电、闪、风、红色的闪电、霹雳、暴雨、所有的魔鬼都到盆地里去了。你要不要实地观察？倒瑞士去看封德巴利赫湖②去，离开伯尔尼四法里远，在往西翁③的路上。你只知道怪我头发白，你不看看它完全是韭菜的长法，上白下青，又直又硬。
     
     “当然，我不否认我也有老相，不过是老来青；你千万别跟别人去说，这是咱俩之间的秘密。我认为我的酒只有比过去更好，滋味更醇。不过越是比过去好，我越怕会变成坏酒。你注意这就有点夕阳西下的味道，说明正午已经过去了，但是，我的好伙计，亲近的朋友，冲着魔鬼说话，我可不怕。
     
     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个。我担心的是我们的国王庞大固埃会出远门，而我又不能不跟着一起去——哪怕是到鬼窝里去——这时我的太太便会叫我做乌龟。
     
     做乌龟是我最担心的事；因为凡是我跟他们谈过的人，都恐吓我，说我是先天注定，非做乌龟不可。”
     
     约翰修士说道：“并不是谁想做乌龟，就都可以做的。你如果是乌龟，ergo①你太太长得美，ergo 她待你好，ergo 你朋友多，ergo 你将来一定上天堂。这是修院的辞格。你的身份只会更高，我的罪人。你再幸福也没有了。要啥有啥，什么也不缺少。财产越来越多。假使你注定是这样，你还要反对么？你说，退劲的家伙，发霉的家伙，“腐烂的家伙? .②“见鬼的家伙，巴奴日，我的朋友，既然注定如此，你难道想叫星斗倒退么？破坏天体的秩序么？归罪于宇宙的转动么？弄坏线锤的尖儿、中伤纺线的滚石、诽谤纺线筒、埋怨络线管、怪罪缠出的线、叫派克姊妹的线倒转么③？叫你发四日两头疟疾，家伙！你连那些巨人也不如。来，告诉我，你愿意在不知道的情形下做乌龟呢，还是宁愿无缘无故去吃醋呢？”
     
     巴奴日回答道：“两样我都不要。不过，我一旦知道了，我一定要做出个所以然来，不然宁打得世界上不留一根棍子为止。说老实话，约翰修士，① 底格里斯河：美索不达米亚东部河流。
     
     ② “封德巴利赫”意思是“美妙的”，瑞士无此湖名，可能指顿湖。
     
     ③ 西翁：瑞士城名。
     
     ① 拉丁文：“那就是说”。
     
     ② 这里又是一连串以祷文的方式说了一百六十八个带形容词的家伙，都是约翰修士讽刺巴奴日的。
     
     ③ 派克姊妹系司人类命运之三位女神，线锤、滚石、线筒等都是命运之神编织人类命运时使用的工具。
     
     我看最好还是不结婚。我们走得离钟更近了，你听它现在怎么敲：‘不能结婚，不能结婚，不能，不能，不能，不能。——结婚（不能结婚，不能结婚，不能，不能，不能，不能），定要悔恨，悔恨，悔恨，乌龟做定。’天主在上，我真的恼火了。你们这些穿会衣的人，就想不出一点办法了么？自然如此地剥夺人类，一个人结了婚就一辈子无法摆脱做乌龟的危险，无法不做乌龟么？”
     
     约翰修士说道：“我可以教给你一个法子，叫你太太无法背着你，或者没有得到你的同意就叫你做乌龟。”
     
     “那么赶快，好朋友，赶快告诉我，”巴奴日来不及地问。
     
     约翰修士说道：“那就是戴美朗都国王的御用首饰官汗斯?卡维尔的戒指。
     
     “汗斯?卡维尔人很能干、精巧、细心、正直、公道、有主意、心眼好、讲仁爱、肯帮忙、深明道理、精神乐观、和蔼可亲、不固执己见，此外肚子大大的，脑袋摇摇晃晃，从来不拘拘束束。上年纪后，他娶了执政官贡科达的女儿为妻，这位太太年轻、貌美、伶俐、可爱、殷勤、和善，只是对邻人和自己的佣人有点太好。几个星期一过，老头子醋劲很大，疑心太太另有所欢。为了防范于未来，他给她说了许多由于淫乱而导致恶果的动听故事，念诵烈女传给她听，讲解贞洁的道理，还特别为她编写了一本歌颂夫妇忠实的大作品，严格谴责婚后妇女的不贞行为，另外还送给她一条镶满东方宝石的项链。尽管如此，他发觉他太太依旧毫不在乎，并且和邻人表示很要好，老头子的醋劲越来越大。
     
     “有一天夜里，跟太太睡在床上，他担心得太厉害了，觉着自已仿佛跟鬼说话，并把心事都告诉了鬼。那个鬼一边安慰他，一边在中指上给他套上一只戒指，说道：
     
     “我送你这只戒指，只要你戴在手上，你太太就不会背着你、或不得到你的同意，去跟别人要好。
     
     “汗斯?卡维尔说道：‘鬼爷爷，多谢你了。我要是摘掉它，叫穆罕默德处罚我。’
     
     “魔鬼走了。汗斯?卡维尔喜欢得不得了，醒来后，发觉自己的手指插在他太太的那个‘什么’里。我忘了说他太太发觉后，屁股赶快往后撤，一面说道：‘嗳，不要放这个呀。’汗斯?卡维尔呢，却以为别人打算抢他的戒指了。
     
     “这个法子是不是万无一失？如果你相信我，就照着这个做吧，千万不要让你太太的戒指离开你的手。”
     
     他们一路上的话就到此处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