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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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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才不会要你送的衬裙呢!她宁死也不会往身上穿的。”
     
       “这我一点也不怀疑。可我总得表示一下心意呀。”
     
       新奥尔良的商店里,商品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真够剌激的。跟瑞特一起逛商店,算得上是一种身历奇境的探险。和他上馆子吃饭,也是种异趣横生的出游,比逛商店购物更剌激他知道要些什么菜,每个菜又该是怎么个吃法。新奥尔良的各种葡萄酒、佐餐酒和香槟酒,她以前也从没品尝过。以前喝的,无非是家酿的草莓酒、佳酿酒,还有佩蒂姑妈调制出来治“头晕”的白兰地,现在喝着这些美酒,让人心荡神摇,兴奋不巳。嗨,瑞特点的那些食物,真是好极了。新奥尔良本来就数食品最为出色。想起在塔拉庄园忍饥挨饿的苦日子,还有前一阵子捉襟见肘的窘迫境地,面对眼前的丰盛佳肴,斯佳丽觉得怎么吃也吃不够。秋葵荚烧克里奥尔虾、醉鸽子、奶油牡蛎焰饼、蘑菇拌牛杂碎烩鸡肝、用油纸和石灰熏烤的嫩鱼等。她的食欲始终很旺盛,因为只要一想到过去在塔拉庄园一天到晚吃花生、干豆子和红薯,她就顿时食欲大增,恨不得把克里奥尔法式名菜一口全都吞到肚子里去。
     
       “瞧你这副馋相,好像吃了这顿饭就再也没有下顿似的,”瑞特说。“别刮盘子,斯佳丽。厨房里肯定有的是。你只要叫侍者送来就是了。你要是再这么狼吞虎咽,肯定会胖得像古巴婆娘,到那时我可得跟你离婚了。”
     
       但她只是冲着他伸伸舌头,转身又要了份蛋白焰饼,上面涂了厚厚一层巧克力。
     
       能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地花钱,不用锱铢必较以便省下几个子儿来付税或添置骡子,真是人生一大快事。能和眼前这些既快活又阔绰的人士为伍,又有多么痛快!他们可不像亚特兰大那儿的人,既穷又酸,还硬要充什么绅士。能穿着窸窣作响、袒胸露背、充分展现婀娜腰肢的绸缎衣裙,心里想着周围的男子都愿拜倒在你的裙下,是多么惬意!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必顾忌爱挑剔的人在一旁指责你有失淑女风度,是多么自在!还有香槟酒,只要喜欢,喝多少都可以,又是多么顺心!记得她第一次开怀痛饮,喝了那么多酒,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偏偏又记起了前一晚回旅馆途中的情景,倒还真有点无地自容:自己乘在敞篷马车上,一路高唱叶美丽的蓝旗》,招摇地穿过新奥尔良大街。她生平从没见过哪位大家闺秀因贪杯而忘形,哪怕只是微带醉意。她只是在亚特兰大沦人北军之手的当天才第一次见到喝醉酒的女人,那人就是那个滥女人沃特林。斯佳丽觉得自己这次可丢尽了丑,再也无颜面对瑞特了,可在瑞特眼里,似乎只是觉得这件事有趣而巳。她做的每件事,似乎都让他觉得有趣,在他眼里,她仿佛只是只调皮的小猫。
     
       哪怕只是和他一块儿出去走走,也让人兴奋不巳,因为他长得很帅。不知以前她怎么会压根儿没注意到过他的相貌。在亚特兰大,大家只注意他的种种毛病,没功夫谈论他的长相。但是在新奥尔良,她注意到别的女人不住地拿眼睛瞟他。而在他弯下身吻她们的手的时候,她们的身子竟然紧张得簌簌颤动。一旦意识到别的女人被自己的丈夫吸引住了一说不定她们还在暗暗嫉妒自己一而自己却能形影不离地守在他身边,斯佳丽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自豪感。
     
       “嗨,我们可算一对俊男靓女哩!”斯佳丽心中美滋滋地想道。
     
       是呀,正如瑞特当初预言的那样,结婚可以有不少乐趣。其实又何止是乐趣,她还长了不少见识。说来还真有点怪,斯佳丽本认为自己涉世很深,生活巳不能再让她感到新奇了。而现在她却觉得自己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每天都有新的发现。
     
       首先,她发现和瑞特结婚与她以前和查尔斯或弗兰克结婚的感觉大不相同。查尔斯和弗兰克都很尊重她,生怕她发脾气。他俩都尽量讨她欢心,而她呢,高兴的时候也常迁就他们。瑞特可一点不怕她,而且她经常在想,他甚至对她并不那么尊重。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是她表示不高兴,他就拿她打哈哈。她并不爱他,但是跟他这样的人一起过日子,无疑不会感到单调。最有意思的是,即使在热情迸发的时候一有时还带有几分虐人之意,有时则让人觉得既可恼又好笑一他似乎也始终能克制住自己,并始终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我想,这是因为他并不真正爱我的缘故吧,”她这样想着,觉得这种状态正合她的心意,“如果他在我面前真的完全放纵自己的感情,那我可就恨死他了。”不过,她还是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于是她的好奇心又被激发起来了,开始浮想联翩。
     
       在和瑞特一起生活的过程中,她又了解了他的许多新情况,而她原以为对他巳了若指掌了呢。她发现他说话时,这会儿幽着嗓音,像猫皮一样柔滑如丝,可转眼间却会拉大嗓门,恶声恶气,呵斥夹着咒骂。他可以用明显的真诚、赞同的口吻,描述他个人的奇特经历,对勇气、荣誉、美德和爱情推崇备至,但紧接着,又会用最玩世不恭的冷酷言辞讲述淫秽下流的故事。她知道没有哪个丈夫会对妻子讲这类故事,而这些故事恰恰迎合了她性格中某些粗俗的成分,倒也让她听得津津有味。有时他也会热诚、几乎竭尽温柔之能事地爱她,可一转眼,却又会变成个冷嘲热讽的恶棍,挑起她那炮筒子似的脾气,惹她发作,借此取乐。她知道他的每句恭维往往是话里有话,即使是最真挚温柔的言辞,一由他的口中说出,也颇值得怀疑。事实上,在新奥尔良小住的这两个星期里,她巳洞悉了他的各种脾性,可就是摸不透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几个早晨,他支开女佣,亲自给她端来早餐盘,像喂孩子似的喂她吃;他还从她手里拿过梳子,耐心地为她梳理那一头又长又黑的秀发,直到最后把梳子给梳裂了。还有几天早晨,他掀掉她身上的被子,搔弄她的脚板心,硬是把她从酣睡中弄醒。有时她跟他讲自己的生意经,他兴味盎然、毕恭毕敬地听着,不时还点头称赞她精明能干;而有时,却对她有点奸诈的经商手段大加挖苦,骂她是“吃死人肉”、“拦路抢劫”和“敲诈勒索”。他带她去看戏,却在她耳边唠叨上帝大概不会赞同这种娱乐之类的话,故意逗她发火;他还带她上教堂,在她耳边悄悄说些滑稽可笑的下流话,随之又责备她不该笑出声来。他怂恿她有话直说,诱使她轻薄孟浪。从他那儿她学到了说话刻薄、挖苦他人的本事,也学会了伶牙俐齿地伤害他人而从中取乐。然而,她却缺少他那份善于缓和恶毒口吻的幽默感,也不会露出那种在嘲弄别人的同时也讥讽自己的笑意。
     
       他和她一起做游戏,而她却早巳忘掉如何玩游戏取乐了。多年来,她一直过着既严肃又辛酸的生活。他知道如何做游戏,并且也硬拉她做伴。但是他决不像小孩子那样玩耍嬉戏,他的一举一动都时刻让她感觉到他是个成年男子。有些男人童心未泯,他们玩的滑稽游戏免不了要引得在一旁的妇女们发笑。让她们觉得女性自胜男性一筹,可斯佳丽却没法这么看瑞特,也没法露出那种表现女性优越感的微笑。
     
       每当想到这一点,她就总觉得有点气恼。要是能找到胜于瑞特一筹的感觉,那该有多痛快。她对所认识的其他男子,都能带点鄙夷的神气说声“真是小孩子气!”而把他们打发掉。包括她自己的父亲,塔尔顿家那两个顽皮的、总是挖空心思捉弄人的孪生兄弟,方丹家那些粗鲁的、爱赌气的小伙子,还有查尔斯和弗兰克,以及那些在战争期间向她献过殷勤的男子,事实上,她能用这种态度对待几乎所有的男子。只有阿希礼除外。阿希礼和瑞特高深莫测,让她没法理解,也没法驾御,因为他俩是成年人,他们身上缺乏童心和稚气。
     
       她不了解瑞特,也不想费神去了解,尽管他有些地方实在让她不胜困惑。例如,瑞特有时会在一旁偷偷打量她,以为她没发现。她一下子转过脸去,他来不及躲开,和他的眼光撞个正着,会发现他正用一种既警觉又热切的期待眼神打量着她呢。
     
       “你干吗要那样看着我?”有一次她气恼地问,“就像馋猫盯着耗子洞似的。”
     
       但他早巳迅速恢复了正常的表情,笑而不答。没多久,她就把这事儿忘了,不再枉费心思去解开疑团,也不再劳神费力去思考任何有关瑞特的事。他这人太高深莫测了,不值得为他费那么大心思,反正日子过得挺顺心一只是有时还惦记着阿希礼。
     
       瑞特也让她忙得够呛,常常没时间去想念阿希礼。白天,有关阿希礼的念头很少钻进她的脑海,可等到了晚上,跳舞跳累了,或是由于灌了过量的香槟酒,脑子直打转时,她就会暗暗思念起阿希礼来。她似睡非睡地躺在瑞特怀里,月光流水般泻到床上,脑海里往往会闪出这样的念头,如果是阿希礼这么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如果是阿希礼把她的乌发贴住他自己的面孔并用它裹住自己的颈项,那生活就十全十美了。
     
       有一次她这么想着想着,竟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把脸转向了窗口,没过多久,她突然觉得脖子下的那条胳膊,变得像铁棍一样坚硬,寂静的夜色中响起瑞特的声音:“愿上帝惩罚你那爱欺骗的小心灵,让它永远堕人地狱吧!”
     
       说罢,他就起床穿上衣服,径自离开了卧室,对她那一连串出于惊恐的抗议和质问不予理睐。第二天她正在自己房里吃早餐时,他出现了,蓬头垢面,醉醺醺的,满脸挖苦鄙夷的神情,心情坏透了,既不辩解,也不说明夜里到哪儿去了。
     
       斯佳丽也不发问,板着面孔,俨然一副受了冤枉的妻子的架势。吃完早饭,任凭瑞特在一旁瞪着充血的眼睛,她径自穿好衣服,上街买东西去了。等她回到住处,他也出去了,直到吃晚饭时才回来。
     
       吃晚饭时,他俩谁也不吭声,斯佳丽尽量克制住自己,因为这将是她在新奥尔良的最后一顿晚餐,她得充分享受一下龙虾的风味。可他在一旁瞪眼盯着,自己又怎能好好享受呢?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吃了一只大龙虾,还喝了不少香槟。或许正是因为在这种气氛下又吃又喝,结果那天晚上她做起了以前常做的那个噩梦,她醒来时浑身冷汗,伤心地低声嗫泣。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塔拉庄园,庄园里满目荒凉。母亲撒手去了,带走了她人世间的力量和智慧。在这茫茫的大千世界,她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同时又有个可怕的怪物在身后追逐着,她跑呀跑呀,跑得肺都炸裂了,最后跑进了飘浮游动的浓雾。她大声呼喊着,在周围漫天大雾里盲目地搜寻那个既不知名又不为人知晓的栖身之所。
     
       醒过来时瑞特正俯身望着她。他一声不吭地把她像孩子似的抱起来,搂进怀里。他那结实的肌肉让她感到了宽慰,他那无言的呢喃也起到了安痛抚慰的效果,她终于止住了抽泣。
     
       “哦,瑞特,我又冷又饿,疲惫极了,可就是没法找到,我在雾中跑呀跑呀,可就是找不着。”
     
       “你要找什么呢,宝贝?”
     
       “我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这是你以前常做的噩梦?”
     
       “哦,是的!”
     
       他轻轻地把她放回床上,摸着黑点了根蜡烛。烛光下,他眼睛里布满血丝,那张线条粗矿、轮廓冷峻的脸庞像石雕似的不露半丝情感。他衬衫上的扣子没扣上,腰部以上全敞开着,露出了满是胸毛的棕色胸膛。斯佳丽仍惊魂未定,浑身筛糠似的发着抖,觉得他那黑乎乎的胸膛是那么坚强壮实,她轻声说:“抱住我,瑞特。”
     
       “亲爱的!”他急忙应了一声,抱起她,坐在一张大靠椅上,就像抱孩子似的把她的身子紧贴着自己。
     
       “哦,瑞特,挨饿的滋味真不好受。”
     
       “包括那只硕大无比的龙虾在内,一顿晚餐吃了七道菜,还做挨饿的梦,这滋味想必也是不好受。”他嘴上挂着微笑,但目光很柔和。
     
       “哦,瑞特,我一个劲儿地跑呀,四下寻找,就是不知道要寻找的究竟是什么。那东西确实一直隐藏在浓雾里。我知道只要能找到它,我就永远安全了,再也不会挨饿受冻了。”
     
       “你要找的是人还是物?”
     
       “不知道。我也从没想过。瑞特,你觉得我总有一天会在梦里找到那个安全之处吗?”
     
       “不会,”他一面用手拢着她蓬松的头发,一面说,“我想不行。那种梦是没法做的。不过我倒觉得,如果你在安全的日常生活里过惯了,穿得暖吃得饱,就不会再做那种噩梦了。再说斯佳丽,我一定会让你很安全地生活的。”
     
       “瑞特,你真好。”
     
       “富婆,谢谢你饭桌上剩下的面包屑。斯佳丽,我要让你天天早上一醒来就对自己说:‘我再也不会挨饿了,只要有瑞特在,只要有合众国政府在,什么也动不了我一根毫毛。’”
     
       “合众国政府?”斯佳丽大声问道,吃惊地直起身子,腮帮子上还挂着泪珠。
     
       “以前从南部邦联政府那儿弄来的钱,现在总算用在正道上了。我把大部分钱都买了政府公债。”
     
       “真见鬼!”斯佳丽大声叫道,一骨碌在他的膝上坐直身子,忘记了刚才的恐惧,“你是告诉我,你把钱借给北方佬了?”
     
       “利息很不错的。”
     
       “哪怕是百分之百的利息,我也不在乎!你必须马上把公债卖了。让北方佬用你的钱,亏你想得出!”
     
       “那我拿这些钱干什么呢?”他笑着反问了一句,注意到她的眼睛不再因惊恐而瞪得大大的了。
     
       “用一用这钱去五角场买地皮呀。凭你手里这些钱,包你能买下五角场那儿所有的地皮。”
     
       “谢谢,我可不想买下五角场。现在提包客和政府实际上巳经控制了佐治亚,谁也说不准今后会怎么样。现在有一大群贪婪成性的秃鹫,从四面八方向佐治亚扑来。我对付不了那种势头。你知道我得像叛徒那样同他们四下周旋,疲于应付。但是我信不过他们。我不会拿钱去购置房地产。我宁愿买公债。债券可以藏起来,房地产却不容易躲过他人的耳目。”
     
       “你认为一”这使她想到自己的锯木厂和店铺,她的脸刷地煞白了。
     
       “我不能确定。不过别吓成这个样子,斯佳丽。我们那位风度翩翩的新州长,可是我的好朋友哩。只是眼下时局太不稳定,我不想把太多的钱财套死在房地产上。”
     
       他把斯佳丽挪到另一只腿上,身子往后靠了靠,拿了支雪茄,随手点上。她坐在瑞特的腿上,晃荡着一双光着的脚,注视着他那棕色胸膛上一起一伏的肌肉,种种恐惧全都置之脑后了。
     
       “既然提到了房地产,斯佳丽,”他说,“那我想告诉你,我要造幢房子。你可以吓唬弗兰克,逼着他住进佩蒂小姐家里去,我可不吃你那一套。那老小姐一天要吹三次牛,我可受不了。再说,彼得大叔见我要人住汉密顿家的圣殿,不悄悄把我宰了才怪呢。至于佩蒂小姐嘛,可以让印第亚·韦尔克斯小姐陪她住,魔鬼就不会找上门来了。回亚特兰大后,我们可以先住在国民饭店的新婚套房里,等我们自己的房子造好后再搬进去。离开亚特兰大的时候,我巳经打算把桃树街的那一大块地皮买下来,就是靠莱登宅院的那块。你知道那块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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