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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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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接过孩子来,把她抱在膝上。瑞特懒洋洋地坐在栏杆上,从银烟盒里取出一支烟。
     
       “你总是到新奥尔良去,”她说,微微噘起了嘴,“可你从来不告诉我你到那儿去干什么。”
     
       “我是个工作勤奋的人,斯佳丽,或许是业务需要我到那儿去。”
     
       “工作勤奋!就你!”她放肆地哈哈大笑起来。“你一辈子都没干过活儿。你太懒了。你干的只是在提包客偷窃的时候帮他们把钱弄到手,然后分得一半利润,还有就是向北方佬的官员行贿,让你参与剥削我们纳税人的勾当。”
     
       他头一仰,哈哈大笑起来。
     
       “你是多么希望有足够的钱去贿赂官员们啊,那你也能这么干了!”
     
       “你这想法一”她开始发火了。
     
       “可是或许有一天,你会挣足够的钱去大规模地行贿官员。也许你会靠租用的囚犯发财的。”
     
       “啊,”她说道,有一点儿窘,“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我租的那拨囚犯?”
     
       “我昨天夜里到的,在现代女郎酒馆消磨了一个黄昏,在那儿可以听到城里的一切新闻。那是个流言蜚语的传播所。比太太们的缝纫会消息还灵通。大家都告诉我,你租用了一拨囚犯,并让那个小个子恶棍加勒吉尔负责让他们干活儿,简直要把他们活活累死。”
     
       “撒谎,”她气愤地说,“他不会让他们活活累死的。我会过问的。”
     
       “你会·”
     
       “当然!你怎么能拐弯抹角地谈这些事呢?”
     
       “啊,实在对不起,肯尼迪太太!我知道你的动机无可厚非。不过,在我认识的人当中,约翰尼·加勒吉尔是个冷酷的小暴徒,我是绝不会看走眼的。还是注意着他点儿好,否则,等检查员来了,你会有麻烦的。”
     
       “管好你自己的事,我的事我会管好的,”她愤怒地说,“我不想再谈囚犯的事了。人人都讨厌他们。我租那拨囚犯是我自己的事一你还没告诉我,你在新奥尔良都干了些什么呢。你经常到那儿去,人人都说一”她停住了,不想说得太多。
     
       “人人都说什么?”
     
       “好吧一说你有个情人在那儿。说你要去那儿结婚。对吗,瑞特·”
     
       她对这件事的好奇巳经有好久了,所以忍不住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这个问题。一想到瑞特要结婚,就有一种小小的古怪的嫉妒剌痛她,尽管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她自己也说不清。
     
       他那双神态温和的眼睛突然变得警惕起来,接着他发现她在盯着他看,于是就也看着她的眼睛,直到她脸上微微泛出一点儿红晕。
     
       “这对你很重要吗?”
     
       “这个嘛,我不想失去你的友谊,”她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说,接着故意作出不关心的神情,弯下身,把埃拉·洛雷纳头旁的毯子拉好。
     
       他突然短促地笑了笑说:野看着我,斯佳丽。”
     
       她不情愿地抬起眼看着他,脸越来越红。
     
       “你可以告诉你那些好奇的朋友们,如果有一天我要结婚的话,那是因为我没别的办法得到我想要的那个女人。我至今还没遇到过一个爱得那么深、居然想要和她结婚的女人。”
     
       这时候,她确实有些慌张、困窘,因为她记起围城期间,那天夜里,就在这个门廊上,他说过:“我不是个适合结婚的人。”接着便很随便地暗示让她做他的情妇一她还记起监狱里那个可怕的日子,对这个回忆她感到耻辱。他从她的眼里看出了她的心思,脸上慢慢流露出恶毒的微笑。
     
       “不过既然你这么直截了当地提出了问题,我会满足你庸俗的好奇心的。促使我到新奥尔良去的是一个宝贝儿。是一个孩子,一个小男孩。”
     
       “一个小男孩!”这个出乎意料的消息引起了她的震惊,消除了她的慌张。
     
       “可不是嘛,他是我合法的被监护人,我对他负有责任。他在新奥尔良上学。我经常到那儿去看他。”
     
       “还给他带礼物?”她想,他一直就知道韦德喜欢什么样的礼物,原来原因在这儿!
     
       “是的。”他带着不情愿的神情简短地答道。
     
       “哟,真想不到!他长得漂亮吗?”
     
       “太漂亮了对他自己可没什么好处。”
     
       “他是个好男孩吗?”
     
       “不是的。他是个十足的淘气鬼。我真恨不得他没生下来。男孩子总让人伤脑筋。你还有什么事想知道吗?”
     
       他看上去好像突然发火了,眉毛也紧皱着,就像他巳经十分懊悔他刚才说的事情似的。
     
       “算了,要是你不想再告诉我什么的话,那就没有了,”她装出一副傲慢的样子说,尽管她巴不得能知道更多的消息,“可我就是想象不出你当监护人的样子。”接着她哈哈大笑,想把他弄得很狼狈。
     
       “对,我也觉得你想象不出。你的想象力太差了。”
     
       他不再说话,默不作声地抽了一会儿烟。她在搜寻一句跟他一样生硬的话,可就是想不出来。
     
       “要是你不把这些事告诉任何人,我会领情的,”他最后说道,“虽然要求一个女人闭嘴不谈是不可能的事。”
     
       “我可以保守秘密。”她带着被损伤了的尊严说。
     
       “你能吗?听到以前不知道的事情是有趣的。得了,别噘着嘴不高兴了,斯佳丽。对不起,我说话有些生硬,不过既然你要打听隐私,受到这样的对待也不冤枉。笑一下,在我提起一件不愉快的话题之前,让我们高兴一下。”
     
       呀,天哪!她想。喂,他就要谈阿希礼和锯木厂的事了。她赶紧微笑了一下,露出酒窝,逗他高兴。“你还去过哪儿,瑞特?你不是一·直在新奥尔良,是不是?”
     
       “不是,上个月我在查尔斯顿。我父亲去世了。”
     
       “啊,我很难过。”
     
       “别难过。我可以肯定他对去世并不难过,而且真的,我对他的去世也不难过。”
     
       “瑞特,你这话说得太糟了!”
     
       “要是我不难过却假装难过的话,那就更糟了。我们俩从来没有相互爱过。我不记得那位老先生什么时候对我没有不满意过。我太像他自己的父亲了,而且他打心底里对他父亲不满。随着我年纪渐渐大起来,他对我的不满就干脆变成了讨厌,我承认,我也没干过什么让他改变对我的态度。我父亲要我做的一切都是让人腻味的事。最后,他把我赶到了社会上,我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也没有一技之长,什么也干不了,只能做个查尔斯顿的绅士、高明的手枪手和呱呱叫的扑克牌赌徒。在他看来,我没挨饿,反而巧妙地利用我玩扑克牌的本事靠赌博过起了豪华的生活,这是对他的当众侮辱。在他看来巴特勒家的人去当赌徒,是一种不能容忍的侮辱,我第一次回家时,他不许母亲见我。整个战争期间,我在查尔斯顿城外酿私酒,母亲只好靠撒谎隐瞒,才能溜出来看我。当然,这不会增加我对他的爱。”
     
       “啊,这一切我以前都不知道!”
     
       “他被认为是一位旧式的老绅士,也就是说,他无知无识、蠢头蠢脑、缺乏肚量,除了旧式绅士那种思想外就没有任何别的思维方式了。人人都对他大为敬仰,因为他与我断绝了关系,在他眼里,我是个巳经不在世上的人了。‘假如你的右眼让你跌倒了就剜出来丢掉。’我是他的右眼,他的长子,他狠狠地把我剜掉了。”
     
       他流露出了一点儿笑意,他有趣的回忆让他的眼光变得冷酷。
     
       “算了,这一切我都能宽恕,可是我不能宽恕战争结束后他对母亲和妹妹的所作所为。他们确实穷得叮当响。庄园里的房子都被烧掉了,肥沃的田地又变成了沼泽。城里的房子卖掉付了税款,她们住在两间就是让黑人住都不合适的房间里。我寄钱给母亲,可父亲把钱都退了回来一肮脏的钱,你看一有几次,我到查尔斯顿去,偷偷地把钱给妹妹。可是父亲总能发现,并对她大发脾气,骂得她简直不想活了,可怜的姑娘。钱呢,最后还是退给了我。我不知道,她们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不,我确实知道。我弟弟尽可能地拿出钱来,可是他也拿不出多少,他也不愿接受我的任何东西一投机商的钱不干净,你看!还得靠朋友救济。你的姨妈尤拉莉,她心眼一直很好。她算得上是母亲最好的朋友,你也知道。她给她们衣服,还有一上帝啊,我母亲得靠救济过日子!”
     
       她见到过几次他的真面目,这是其中的一次,他对父亲的露骨憎恨和为母亲感到的痛苦让他脸上流露出了冷酷的神情。
     
       “尤拉莉姨妈!可是,天哪,瑞特,除了我寄给她的东西,她也没什么东西了!”
     
       “啊,原来是从你这儿来的!你的教养真是差,我亲爱的。我为这事儿丢人现眼,你却当着我的面炫耀。你一定要让我还你钱!”
     
       “好吧。”斯佳丽说,她突然做出个龇牙咧嘴的微笑,他也微笑着回报了她。
     
       “啊,斯佳丽,只要一想到钱,你的眼睛是多么亮啊!除了爱尔兰血统,你真的没有苏格兰或犹太血统吗?”
     
       “别有怨气!我并不是有意当着你的面谈尤拉莉姨妈的。可是,老实说,她以为我的钱多得不得了。她老是写信向我要钱,天知道,我手头虽然有些钱,也不见得能养活查尔斯顿所有的人啊。你父亲得什么病死的?”
     
       “摆架子饿死的,我想一也是这么希望的。他活该。他情愿让母亲和罗斯玛丽与他一起挨饿。既然他死了,我就能接济她们了。我为她们在炮台区买了一所房子,还雇了佣人。不过,当然,她们不能让别人知道是我出的钱。”
     
       “干吗不能?”
     
       “亲爱的。你肯定了解查尔斯顿的情况!你是去过那儿的。我家里的人也许很穷,可是她们却要维持一种地位。要是让人知道这是赌博赢来的钱,是投机商挣来的钱,还有提包客的钱的话,那么她们的地位就维持不成了。不行,她们对别人说我父亲有一笔数目很大的人寿保险金一他宁愿自己过穷日子,活活饿死,也不愿让钱少下去,这样,他死后,她们就不愁没钱过日子了。这样一来,他就被看做是一位比以前更了不起的旧式绅士了……事实上,是一家人的牺牲者。尽管他当时百般阻挠,母亲和罗斯玛丽现在也过得挺舒服的,我希望他知道这些情况后在坟墓里气得坐起来……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为他的死感到难过,因为他想死一对死是那么高兴。”
     
       “为什么啊?”
     
       “啊,他确实该在李将军投降那会儿死的。你知道他那种类型的人。他永远都不能调整自己以适应新时势,而总是把时间花在谈论从前的好日子上。”
     
       “瑞特,难道所有的老人都那样吗?”她想起了杰拉尔德和威尔告诉她的话。
     
       “天哪,哪儿的话!只要看看你的亨利伯伯和那个强悍的梅里韦瑟老头儿,仅以这两人为例。他们跟自卫队一起出发后,就像获得了新生似的。在我看来,从那以后,他们就变得更年轻、更泼辣了。今天早晨我遇见梅里韦瑟爷爷赶着勒内的送糕饼车,就像驯军骡那样咒骂那匹马。他告诉我说,自从逃出那所房子和她儿媳妇的精心照顾后,他干起了赶大车的活儿,觉得年轻了十岁。还有你的亨利伯伯,乐于在法庭上和法庭外跟北方佬作斗争,卫护孤儿寡母一恐怕是免费的吧一反对提包客。要不是这场战争,他早就该退休,养他的风湿病去了。他们又年轻了,因为他们又有用了,觉得有人需要他们了。他们喜欢这个又给老人一次机会的新时代。不过,有许多人,包括年轻人,他们跟我父亲和你父亲的想法一样。他们不能,也不愿调整,这样就把我引到了我想跟你讨论的不愉快话题上了,斯佳丽。”
     
       他突然话题一转,让她不知如何应付才好,她结结巴巴地说:“什么——什么——”她内心呻吟着:野啊,天哪!哦,要来了。我拿不准能否靠花言巧语平息一场风波。”
     
       “我对你如此了解,原本不该指望你会说真话、讲信誉或是公平地待我。可我真蠢,竟信任了你。”
     
       “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你是明白的。不管怎么说,你看来挺心虚的。刚才我从常春藤街一路骑马赶来看你时,有人在树篱后叫住了我,原来是阿希礼·韦尔克斯太太!当然,我就停住了马,跟她聊了起来。”
     
       “是吗?”
     
       “可不是嘛,我们谈得很愉快。她告诉我,她一直想要让我知道,她认为我是个多么勇敢的人,甚至在最后的危急关头,我都为邦联斗争。”
     
       “哦,真是乱弹琴!兰妮是个傻瓜。正因为你那夜的英勇行为,差一点送了她的命。”
     
       “我想,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会认为她是为正义的事业而牺牲的。接下来,我问她,她在亚特兰大干什么,她对我的毫不知情显得非常惊讶,并告诉我他们现在住在这儿,说你真好,让韦尔克斯先生当你锯木厂的合伙人。”
     
       “是的,那又怎么样呢?”斯佳丽简短地问道。
     
       “当初我借钱给你买锯木厂的时候,可有言在先,你也是同意了的,那就是,不可以用厂子来养活阿希礼·韦尔克斯。”
     
       “你太霸道了吧。我巳经把钱还给你了,厂子是我的,我要怎么那是我自己的事。”
     
       “劳驾请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挣钱把我的借款还清的,好不好·”
     
       “那还用说,是靠卖木材呀。”
     
       “你是靠我借给你的钱做本开了个头,才挣到钱的。你的话是这个意思吧。我的钱却被用来养活阿希礼。你是个很不讲信誉的女人,要是你没归还我的借款,我现在就会从讨回这笔钱中得到很大的乐趣曰要是你拿不出的话,那我就要用公开拍卖的方式将你卖掉。”
     
       他口气虽轻松,但眼里却闪着怒火。
     
       斯佳丽赶忙把战争引到敌人领土上去。
     
       “你干吗这么恨阿希礼呢?我想你是嫉妒他吧。”
     
       这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因为他脑袋往后一仰,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她因羞辱而脸涨得通红。
     
       “不守信用,还加上骄傲,”他说,“你永远都不会忘记你是这个县的美人儿,对不对?你会永远自以为自己是最逗人喜爱的、穿着皮鞋的小姑娘,你遇到的人个个都爱你爱得要命。”
     
       “我才没这么想!”她发火地嚷着说,“可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恨阿希礼,我想这是惟一的解释。”
     
       “得了,还是想想别的吧,漂亮的美人儿,因为这个解释并不对。至于说到恨阿希礼一我谈不上恨他,也谈不上喜欢。事实上,我对他和他那样的人只有一种情感,那就是怜悯。”
     
       “怜悯?”
     
       “对,还有一点瞧不起。来吧,像公火鸡那样昂起头,神气活现地对我说,他抵得上一千个像我这样的浪荡子,我不该这么放肆,竟然怜悯他,还瞧不起他。在你神气活现地说完之后,我会把我这话的意思告诉你的,如果你感兴趣的话。”
     
       “得了,我才不感兴趣呢。”
     
       “可我还是要告诉你,因为我受不了你继续紧紧抱着的那个可爱幻想:我嫉妒。我怜悯他,因为他本应该死的,可他没有。我瞧不起他,因为他的世界巳经不再存在,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她觉得他表示的看法有点儿熟悉。在她混乱的记忆中,她听到过类似的话,但她记不起是在什么时候和在哪儿了。她并没费很大的劲去想,因为她恼火透了。
     
       “要是你能为所欲为的话,那么所有正派的南方人都会活不成的!”
     
       “要是他们能为所欲为的话,我想,那么像阿希礼那样的人就会情愿不活下去的。死后在他方方正正的墓碑上刻上:‘一个为南方牺牲的邦联战士长眠于此’,或者‘为祖国而牺牲是愉快和光荣的一’或者任何其它流行的墓志铭。”
     
       “我看不出为什么要这样!”
     
       “无论什么,只要字母不写到一英尺高,而且不放到你鼻子底下,你就从来看不到,对不对?如果他们死了,他们的烦恼就没有了,就不需要面对这些问题了,这些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再说,他们的家族数不清有多少代人会为他感到骄傲。我听说死了的人是快乐的。你觉得阿希礼·韦尔克斯快乐吗?”
     
       “哦,当然一”她开始说。接着她想起了近来阿希礼眼睛里的神情,停住了嘴。
     
       “他、休·艾尔辛,或是米德大夫快乐吗?有哪一点儿比我父亲和你父亲快乐?”
     
       “好吧,他们也许是不如以前快乐,那是因为他们都没钱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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