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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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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事情这样的转折也并不是艾利修斯完全喜欢的——他的前途现在被固定了,他得在荒山野地里埋没终生了。他只能放弃他伟大的计划,他不再是办公室里的年轻绅士了,他永远不会是蓝斯曼德了,甚至连住在城里都不能了。对他的父亲和那些在家里的人,他显出因斯多堡用他出的价钱买到手而得意的样子——这可以让他们知道他是懂行情的。但这小小的胜利并没有长远的影响。他另外还有一件满意的事,那就是把安德逊接收了过来,好像可以说,他跟亚伦逊的买卖也把他的首席店员包括在里面了。亚伦逊对他没有用了,除非他找到一个新的地方。当安德逊来求艾利修斯允许他留下来的时候,他真是感到一种兴奋的满足;你看,这是艾利修斯,这份事业的主人——这是他一辈子第一次。
     
       “可以,你可以留下来,”他说。“我出门办事的时候是需要有一个人看店——我得在卑尔根和特隆赫姆交涉买卖。”他说。
     
       而安德逊其实是个可用的人,这不久就证明出来了;他是个很能做事的人,当艾利修斯不在的时候,把事情照看得好好的。他之装作斯文绅士的样子,只是起初的事,而这也是他主人的错。现在不一样了。春天,当泥浆融化了一些,西维特从塞兰拉来到斯多堡,帮他哥哥挖一挖,看吧,安德逊也出来挖地了。天知道他是什么附着了他,因为这工作不是他的,但他却正是这样的人。融化得还不够深,不能想挖多少挖多少,但毕竟也是做了点什么了。把斯多堡的泥沼舀干,把田地好好耕一耕,是艾萨克的老心愿;那店铺,只能是额外的东西,是一种方便,免得人为了一轴线也要跑多少里到村里去。
     
       这样,西维特和安德逊就在那里挖了,休息的时候聊聊天。安德逊不晓得怎么弄到一块金币,二十克朗的,而西维特巴不得把这漂亮的东西弄过来玩玩,但安德逊不肯让——把它用薄纸包着,塞在盆子里。西维特提议摔跤比赛,赢的得钱,但安德逊不肯冒这个险。西维特又提议压二十克朗的钞票,来赌他那块金币,如果他赢了,他还一个人独自挖泥沼。但安德逊生气了。“噢,”他说,“当然,你会回家说我挖起地来是个脓包!”最后,他们终于同意用二十五克朗的钞票来换二十克朗的金币,那天晚上西维特就溜回塞兰拉向他父亲要钱。
     
       年轻人的把戏!整整一夜的睡眠报销了,上山下山跑了好多里,第二天还要照常工作——对于像他这样精力充沛的青年来说,不算什么,而一块漂亮的金币足足可以值得起这一趟奔跑与劳累了。安德逊是有点跟他开玩笑的,但他也自有他的拿手好戏,他只丢出一句话来就够了:“瞎,我差点忘了,梨奥波丁问你好……”安德逊突然不会做工了。脸一下子红起来。
     
       这些天两个人都过得快乐,舀水,挖沟,为了好玩而抬杠,再工作,再抬杠。艾利修斯偶尔也出来帮一帮,但他一下子就累了。不论在体力上还是在意志上,他都不够强,但他仍旧是个透透彻彻的好人……
     
       “呶!奥莲来了,”玩笑专家西维特会说,“你非得进去卖给她一纸包咖啡不行了。”艾利修斯高兴去。卖给奥莲一点零碎的东西,等于是好多分钟的休息,免了挖烂泥的沉重工作。
     
       而奥莲,那可怜的造物,她确实常常需要点咖啡:有时候她从艾克塞尔那里弄了钱来买;有时候则带了羊奶乳酪来交换。奥莲已经完全不是她以前那个样子了,曼安兰的工作于她而言已嫌太重,她已经是个老婆婆了,岁月在她身上显露了痕迹。她是从不告老,从不承认自己衰弱的。噢!如果她被解雇,她会有说不完的话。粗硬而压制不了的人,这奥莲,她做她的工作,找得出时候串门子,扯闲篇。这是她无可剥夺的权利,而在曼安兰根本无闲篇可扯。艾克塞尔是不会这一套的。
     
       至于芭布罗的案子,奧莲是不高兴的,哎,是失望的——这奥莲。两个都无罪!英格·塞兰拉坐了八年,那布列德的女孩芭布罗却无罪获释,这完全不对奥莲的胃口;她对于这样的偏袒感到恼愤,一种跟基督徒精神不合的恼愤。但全能的主一定会在她认为得当的时间做该做的事的!奥莲点着头,就像在预言以后天网终毕撤下来一样。当然,法庭的调查使她不满,她也是不加隐藏的,尤其是在跟她的主人艾克塞尔有点小过节的时候。那时,她就会用她一向温和的言词表露她的尖刻的、恶意的讥讽。“哎,现在的法律变成这个样子真是奇怪。所多玛和俄摩拉的一切罪恶都不算什么了,但主的话是我的导引,是谦卑人至福的庇护所。”
     
       噢,艾克塞尔现在是厌倦他的管家了,巴不得她到哪里去都好。而现在,春天来了。整季的工作都等着他一个人去做,收割干草的时候到了,他怎么办呢?前途可虑,他的弟媳从布列德利克写信回赫尔基兰,想为他找一个正正派派的女人来帮忙,但目前还没有任何结果。而且,即使找到了,也得花他的旅费。
     
       哼,芭布罗把孩子弄死,自己跑掉,是个可恶的诡计。现在,他不得不将就奥莲已经有一个夏天两个冬天了,还说不清再拖多久。而芭布罗,那东西,她放在心上吗?冬季有一天他下村子,跟她说了几句话,但是她的脸上连一颗结冰的眼泪也没有。
     
       “我给你的戒指你弄到哪里去了?”他问。
     
       “戒指?”
     
       “哎,戒指。”
     
       “我现在没戴。”
     
       “噢,那你现在不戴了?”
     
       “我们的事都过去了,”她说。“既然这样,我不可能再戴它们。在我们之间已经没事了的时候还戴着它们跑来跑去是没道理的。”
     
       “好哇,我只是想知道你把它们弄到哪里去了。”
     
       “要我还,或许?”她说。“哼,我从没有想过你会要我叫你那么没面子的。”
     
       艾克塞尔想了一下,说:“我可以用别的东西补偿你。我只是要你不要丢了它们。”
     
       但是,芭布罗已经弄掉了它们,永不给他一个用合理的价钱赎回金戒指和银戒指的机会。
     
       尽管如此,芭布罗却不是个那么厌人的、不可人的女人,不是。她有一件像围兜的东西,系脖子上,从肩膀上挂下来,边上有横折,脖子上还围了一条白带子——哎,她看起来不错。传言她在村子里已经有了个小伙子谈情说爱了,尽管这只是传言。海耶达太太却不论如何是盯住她的,不让她参天圣诞节舞会。
     
       哎,海耶达太太是够当心的,这里,艾克塞尔站着跟他以前的女仆谈那两只戒指的事,但海耶达太太突然出现了,站在他们两个中间,说:“芭布罗,我想该是你去店里的时候了吧?”芭布罗走了。她的女主人转过来对艾克塞尔说:“你带了什么肉下来吗,或什么别的东西?”
     
       “哼。”艾克塞尔说,只是这样说说,去摸他的帽子了。
     
       上个秋天,是海耶达太太夸奖了他,说他是个不错的人,也一向就认为他不错;而人总是有来有报。艾克塞尔懂得做人的道理;单纯的人跟比他们地位高的人,有权威的人往来时,他该怎么做,已经是老故事了。他曾经想拿一块鲜肉去,因为他有一头公牛,可以用得上。但日子过去了,一个月接着一个月,秋天也完了,那公牛还是没有杀。真的,如果他留着这只牛又有什么坏处呢?送出去,他就穷一点。再说,那终是只好牛。
     
       “哼,你好。没有。”艾克塞尔摇着头说他今天没有带肉来。
     
       但海耶达太太似乎猜中了他的念头,因为她说:“我听说你有一只牛,或什么的?”
     
       “哎,有。”艾克塞尔说。
     
       “你还要养下去吗?”
     
       “哎,我要养下去。”
     
       “嗯。那,你没有绵羊可以杀吗?”
     
       “现在还没有。除了那地方养的,没有别的。”
     
       “噢,我知道了,”海耶达太太说:“好了,没事了。”她就走了。
     
       艾克塞尔赶车回家,但他不能不想到刚刚的那些话,他很怕自己走错了步子。蓝斯曼德的太太曾经是个重要的证人,不管是于他有利还是不利,但总是重要的。在那段时候他相当的不愉快,但终究脱身出来——从那埋葬小孩尸体的不愉快关系中脱身出来。或许,他还是最好杀一只绵羊。
     
       而奇怪得很,这个念头跟芭布罗竟有点关连。如果他拿羊肉给她的女主人,那么一定会在她心里留点印象。
     
       但日子又一天天过去了,也没什么不好的事因此发生。下一次他赶车到村里的时候,车上仍旧没有带绵羊,没有,还是没有绵羊。但最后一次他带了一只羊羔去。一只大羊羔,绝不是一只可怜兮兮的东西,他交给她的时候说:
     
       “阉羊的肉真是老得咬不动的,不合适当礼物。但这一只并不那么坏。”
     
       但海耶达太太却绝不肯把它当礼物收下来。“说你要什么,”她说。噢,好一个女士,她做人的原则是绝不肯受一般人礼物的!结果是艾克塞尔收到一笔好价钱。
     
       他一眼也没有看到芭布罗。蓝斯曼德的太太看到他来,把她支开了。算她好运——这骗了艾克塞尔帮了她一年半的芭布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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