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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鼻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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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痛苦似乎使得那名白头发的工作人员有所触动。那人觉得将自己对他的怜悯之情表达出来是非常有必要的,想来定能够对他起到宽慰作用。于是,白头翁便说道:“真是遗憾,这么糟糕的事情居然发生在了您身上。吸一口鼻烟会不会好一点呢?不管您是呼吸困难还是头疼,又或者是生了痔疮,吸鼻烟都能起到很好的治疗作用。”说着,他便动作灵敏地将鼻烟盒的盖子折到了下面,那盖子上画着一个美女,头上还戴着一顶帽子。跟着,他便这只鼻烟盒递给了科瓦廖夫。
     
       他原本是一片好心,但是科瓦廖夫却被激怒了,他怒气冲冲地说道:“这样的时刻您居然还能跟我说笑,真是太奇怪了。现在我连吸鼻烟的工具都没带,您不会连着都看不出来吧?现在我对鼻烟完全没兴趣,所以把你的鼻烟收起来吧!眼下不管您给我多么好的鼻烟,都不能取悦我,更何况您给我的还是白桦烟这种劣质的玩意儿。”在讲完这些以后,科瓦廖夫便难过地从报社离开了。接下来,他便直接去拜访那位警察分局的局长。糖是那位局长的最爱,很多生意人为讨好他,便送糖塔给他。现在,这些糖塔将他家那个面积庞大的前厅兼餐厅摆得满满当当的。局长这会儿正在女厨师的帮助下,把长度在膝盖以上的靴子脱下来——职位要求,他在工作时,必须要穿这玩意儿。他身上的制服,还有那把佩剑都被除了下来,放到一旁安置好。至于他那顶三角形的官帽,这会儿则成了他儿子的玩具。他那儿子今年才三岁,对于那顶官帽,平民百姓连直视都不敢,他却毫无怯意。局长今天一整天都处于忙忙碌碌,呼呼喝喝之中,此刻下班回到家,只打算平心静气地享受生活。
     
       他伸个懒腰,含混不清地呻吟道:“这时候真该睡上两个小时!”科瓦廖夫走进局长家,恰好就看见了这一幕。显然,他在这个时候上门拜访,绝非明智的选择。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要想受到局长的欢迎,是不是应该带上一些上好的呢绒布料或是茶叶送给局长呢?要知道,无论什么样的艺术品都会叫局长爱不释手。当然了,最叫局长爱不释手的还是钞票。局长经常这样说道:“这玩意儿真是好啊,比这还好的去哪里找啊?它体积小,放在兜里就成了。它不需要食物,也不是什么易碎品,不信你把它扔到地上试试,它要是能摔坏了才怪!”
     
       在招待科瓦廖夫时,局长明显不够热情。他说,用餐完毕之后歇息是上帝一早就立下的规矩,因而,就算要查什么案子也不能选在这时候查。科瓦廖夫据此了解到,这位局长对于那些古老的规矩的确是非常精通的。局长还说,全世界有多少少校啊,这其中什么样的人没有啊?连鼻子都能被人割下来的肯定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人,这种人整天混迹于那些见不得光的下贱地方,搞得浑身上下衣衫不整。
     
       科瓦廖夫听他这样说,就像脑袋上吃了一记闷棍一样。在这里要补充一句,科瓦廖夫十分小气易怒。他只能接受旁人对他本身进行评判,但绝不能容忍旁人贬损他的官职。在看戏的时候,他无法容忍有诋毁校官的台词出现,若台词只是针对尉官,他倒还能接受。他对官职的执着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这时候在局长面前碰了这样的钉子,他于是摊手摇头,非常严肃地说道:“我认为你说的这些批评的话语毫无道理可言,我觉得根本没有必要再出言辩驳。”说完这话,他便转身告辞了。
     
       一路上,他的步伐沉重而缓慢。直到傍晚时分,才终于回到了家中。他四处奔走了这么长时间,结果竟一无所获。眼下回到家中,只觉安静而寂寥,不由自主地生出满腔厌恶。有一张脏兮兮的皮沙发就摆在家里的前厅之中,他在经过这里时,看到自己的侍从伊繁就在沙发上仰面躺着。他躺在那儿还不算,还不停地把痰向上吐到天花板上,而且每次吐出的痰都会黏到相同的位置上。科瓦廖夫一瞧见他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拿起自己的帽子照着伊繁的脑袋就是一击,怒斥道:“你怎么老做这种蠢事,真是蠢笨如猪!”
     
       伊繁旋即起身,迅速上前帮他把斗篷脱下来。
     
       科瓦廖夫回到自己的房间,在椅子上坐下来,只觉满心痛楚,周身倦怠。他连连叹息了好几声,终于开口说道:“天哪!我的运气真是糟透了!我宁可自己是缺了脚,或是缺了手,要不然缺了耳朵也行,要应付这种情况想来不会非常困难,尽管这看上去十分不美观。但若是缺了鼻子,天哪,一个缺了鼻子的家伙,模样既不像人,又不像鸟,到底像个啥,谁也不知道。难看成这样还待在这儿做什么,直接拎起来从窗户扔出去吧。若这鼻子是自己一不小心丢掉的,还情有可原。倘若是在跟人决斗时,又或者是在战场上让敌人砍下来的,就更加值得原谅了。但我的鼻子又算怎么一回事呢?居然无端端就丢掉了,连个正当的理由都找不出来。怎么会发生这种怪事呢,不合常理啊!”科瓦廖夫沉思了一阵子,又说道,“这件事的确于理不合,谁会无缘无故就把自己的鼻子丢了呢?于理不合呀,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如此。这件事要么是我发了疯,妄想出来的,要么就是我在做梦。说不定我把刮完脸后要涂抹在脸上的酒精当成水喝下去了。我在喝的时候肯定完全不知情,因为那个蠢蛋伊繁压根儿就不记得将酒精拿开。”科瓦廖夫少校觉得自己的酒劲儿应该已经过去了,为了证实这一点,他伸手就在自己身上狠狠拧了一下,结果剧痛无比,让他忍不住嗷嗷大叫起来。若是此刻犹在梦中,怎么会有这样强烈的疼痛感?他蹑手蹑脚地来到镜子面前,暗想自己的鼻子应该还在,遂眯着眼瞧着镜中的自己。但事实并未如他所愿,他看到自己的模样,马上就后退了好几步,并感喟道:“真是太丑了!”
     
       这件事委实难以解释。要是丢的是扣子、手表、汤匙等玩意儿还能说得过去。但是丢了鼻子,而且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丢了鼻子,就实在太离奇了。科瓦廖夫将这件事认认真真思考了一番,最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那位名叫伯德脱卿娜的校官太太便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出其他比较合理的解释了。校官太太一直想将自己家的千金许配给科瓦廖夫。实际上,科瓦廖夫经常会去撩拨那位小姐,只不过他的行动一般都比较隐秘罢了。后来,校官太太直接把话说穿了,希望他能做她家的女婿。但是,科瓦廖夫却说了一通废话敷衍她,他说自己打算将未来的五年时间都献给国家,毕竟他的年纪还不大,至于婚姻大事,则可以推迟到他年满42岁的时候再谈。如此一来,便与校官太太,以及她家的千金小姐撇清了关系。他的所作所为想必是惹恼了校官太太。为了向他报复,校官太太便请来了女巫做法,叫他变成了现在这副糟糕的模样。除了这个原因以外,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他丢掉自己的鼻子呢?真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要知道,他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周三的时候,那个名叫伊凡·雅科夫列维奇的理发匠才刚刚帮他刮过一次脸。那时候,他的鼻子还好端端地待在脸上。在接下来的周四,他清楚记得,自己的鼻子并没有出现任何要丢掉的迹象。就算真是有人把他的鼻子割掉了,那么他至少会感觉到疼痛吧,这才符合常理啊!在鼻子被割掉以后,肯定会留下伤疤,而且这伤疤断然不会如此迅速地愈合,变成油饼那种光溜溜的模样。他思考着接下来该采取怎样的行动。要么按照法律程序,将校官太太告上法庭,要么直接到她府上,将她做出的这件歹毒事当面拆穿。这时候,有微弱的灯光透过门缝洒进来,让科瓦廖夫暂时停止了思考。肯定是伊繁将前厅的蜡烛点着了,他想。伊繁很快就拿着蜡烛走了过来,烛光非常明亮,将整间房子都照得通亮。科瓦廖夫慌忙将自己的鼻子原先待的位置拿手绢挡起来。如若不然,自己这张怪脸让这个蠢蛋瞧见了,肯定要吓坏了。
     
       忽然不知什么人在前厅问道:“请问这是八等文官科瓦廖夫的家吗?”这会儿,伊繁还在文官的房间里待着。
     
       科瓦廖夫应声道:“不错,这就是科瓦廖夫少校的家,请进!”说着,便匆匆过去把门打开,迎接那人的到来。
     
       来人是一名警官,生着一张胖脸,脸上蓄着络腮胡,看上去器宇不凡。他就是在以撒桥上出现的那名警官,我们在故事的开头就曾提及过他。
     
       “是您的鼻子丢了吗?”
     
       “没错。”
     
       “我们把它找回来了。”
     
       科瓦廖夫少校大叫一声:“啊?”他太兴奋了,简直连话都忘了该怎么说。那名警官就站在眼前,烛光在他那肥硕的面颊以及丰厚的嘴唇上不住地闪烁流动。科瓦廖夫出神地瞧着他,终于又问道:“你们是如何将它找回来的?”
     
       “说起来也真是离奇,我们拦下它时,它眼看就要从这里逃跑了。那会儿它正打算去里加,已经上了马车。它早就以某位政府官员的名义办好了护照。它看起来可真像一位绅士啊,一开始连我都这么认为,这件事可真是诡异!不过,我很快就发现它不过是个鼻子,因为我将眼镜带在了身上,真是万幸。谁让我的眼睛近视呢,就算您就在我眼前站着,我也看不清您的五官和胡子,我唯一能看到的就是您脸部的大致轮廓。我太太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岳母大人,跟我的情况也差不多。”
     
       科瓦廖夫兴奋地问道:“我的鼻子现在在哪里?我要马上去见它!”
     
       “这个您不用担心,我已经带它一块儿过来了。您要是离了它肯定不成,这一点我很清楚。另外还有一件怪事,升天大道的那名理发匠竟然就是这起案件的罪魁祸首。眼下,我们已经将他抓捕了。这个酗酒的骗子,就在前天,他刚从某商店偷了纽扣。这人就喜好偷鸡摸狗,我一早就对他产生怀疑了。好了,您快瞧瞧您的鼻子,与先前相比没有任何差别。”说着,警官便从自己的衣兜里取出了那只鼻子,鼻子外面还包着纸。
     
       科瓦廖夫大声叫道:“哎呀,是我的鼻子!错不了!请您给我个面子,咱们去喝杯茶怎么样?”
     
       “我真的很想去,但我接下来还要去精神病院走一趟呢,真是抱歉啊!现在的东西真是越来越贵了!我们家的人口又多,我得供养我太太的母亲,我的岳母大人,还得养活几个小孩。我的长子非常聪明伶俐,看起来很有发展前途,只可惜我不能给他良好的教育,因为实在没有那么多钱。”
     
       对于他的暗示,科瓦廖夫已经了然,于是在桌子上取了一张价值十个卢布的红票子请他收下。警官合拢双脚,朝科瓦廖夫敬了个礼,随即告辞离开。就在他出门的一刹那,就从外头传来了他的呵斥声,继而传进了科瓦廖夫的耳朵里。他打了一个乡巴佬一记重重的耳光,原因就是这个乡巴佬蠢得要命,居然将车赶上了人行道。
     
       送走了警官,科瓦廖夫依旧像在做梦一样。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事件,他忽然失去了知觉,连视线都是一片模糊。几分钟之后,他总算恢复了意识,回到现实之中。他伸出双手,将那只刚刚失而复得的鼻子谨慎地捧在手中,认真观察了它老半天。
     
       他说:“是我的鼻子,一点儿都没错!昨天冒出来的那颗小痘子还在鼻子左侧待着。”他太开心了,几乎要失声大笑。
     
       不过,就如同石头落入水中以后,水面很快又会由动转静一样。没过多长时间,科瓦廖夫就觉得这种欢快的情绪低落下去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情绪越来越低落,最终恢复了一贯的波澜不起。到了这时,科瓦廖夫才意识到,这件事尚未画上句号,一定要将鼻子安装到原来的位置上去,这件事才算圆满解决了。
     
       少校自言自语道:“如果安装不回去,那该如何是好呢?”他的脸随即变成了惨白的颜色。
     
       心底生出了难以言喻的恐慌之感,促使他来到桌子旁边。他只怕会在安装鼻子时出现位置偏差,于是伸手将镜子移得更近一点。他将鼻子小心翼翼地搁到先前的位置上去。天哪!鼻子黏不上去!太可怕了!他对着鼻子吹一口热气,让它变得暖和一点,随后再度开始安装。他的面孔的中间部分原本是鼻子的所在地,现在只剩了一片扁平的皮肤。他将鼻子放上去,无奈鼻子却没有半分要待在那里的意愿,无论他怎样做,都无法让它乖乖地黏在那里。
     
       少校骂道:“你这个混球,倒是上去啊!”但鼻子却连半点反应都没有。跟着,鼻子跌在了地上,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掉了一个木塞子,非常诡异。科瓦廖夫的面部一阵抽搐,惶恐地说道:“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他继续孜孜不倦地安装自己的鼻子,可惜无论怎样努力,结果都是徒劳。
     
       他高声唤来伊繁,让他请一位大夫过来。少校所说的大夫也在这座楼上居住,二楼的一套上等公寓就是他的住所。这名大夫一看就很有身份,蓄着黑色络腮胡,修剪得非常美观。他的夫人性格开朗,每个早晨都要吃上好几个采摘下来不久的苹果。早上光是刷牙漱口就要花费足足45分钟的时间,不止如此,她刷牙时总共需要使用五种类型的牙刷。正因为如此,她的口腔才能干净得异乎寻常。在听伊繁说明来意以后,大夫马上就赶到了少校家中。首先,他大致询问了一下此事的起因与经过,然后便抬起少校的下颚,伸出大拇指戳了戳鼻子原本应该待的位置。科瓦廖夫的头因此向后一仰,后脑勺就跟墙壁来了个亲密接触。大夫认为他的情况并不严重。他吩咐少校远离那面墙壁,接着叫他将脑袋向右转,伸手在他的鼻子先前的所在地摸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哼,随即又叫他将脑袋向左转,又是一摸一哼。科瓦廖夫就跟马在让人清算自己的牙齿数目时所做出的反应差不多,脑袋使劲往后仰。大夫如此查看了一番,摇头道:“这事不好办。您要是不想让情况进一步恶化,就先这样凑合着过吧。您要想把鼻子装回原位,我可以马上就帮您装,这没什么问题。不过这样做对您而言是弊大于利的,这一点您事先应该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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