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青鸟(9)
（两个被呼做“恋人”的小孩，殷殷互别，脸色因绝望而显得苍白。双双跪在他脚边。）
恋一：“时间”先生，让我同她留在这里吧！……
恋二：“时间”先生，让我同他一道走吧！……
时：不可以！……我们只剩下三百九十四秒了！……
恋一：我宁愿不要出生！……
时：你别无选择……
恋二：（恳求地）“时间”先生，等我去的时候，一切都会太晚了！……
恋一：我会在她来临之前就死了！……
恋二：我永远见不到他了！……
恋一：我们都是孤孤单单地活在世上！……
时：这些都与我无关……你们应该去向“生命”讲这些话……我只是奉命行事……（抓过其中一个小孩）走吧！……
恋一：（挣扎地）不要，不要，不要！……她也一道去！……
恋二：（抓住“恋一”的衣服）别带他走！……别带他走！……
时：快，怏，他又不是去“死”，他是去“生”呀！……（拉过“恋一”）去吧！……
恋二：（对着“恋一”疯狂地挥手）给我一个记号，一个记号……告诉我怎么找到你！……
恋一：我永远爱你！……
恋二：我以后在世上，一定是最心伤的人……你了解我的！……
（她倒在地上，手仍不停挥着。）
时：你最好心怀希望……现在，一切就绪！……（看看他的计时器）我们只剩下六十三秒钟了！
（准备离开和留在原处的孩子们，开始彼此互道珍重。）
众孩：再见，皮耶！……再见，吉思！……东西都带了吗？……请宣布我的计划啊！……你带了那把新螺丝起子没？……请为我的甜瓜广为宣传啊！……有没有忘了什么东西？……请体谅我！……我会去找你的！……别忘了你的计划啊！……坐好，别掉到太空去了！……给我一点消息！……听说不可以的！……哦，试试看嘛，要试试看啊！……如果一切不错，想办法告诉我们喔！……我会去跟你会合的！……我会在王座上降生！……
时：（摇着手上的钥匙和大镰刀）够啦，够啦！……起锚了！……
（巨船的帆影渐渐消失，孩子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地球、地球……我看到地球了！……好美啊！……好明亮啊！……好大啊……”这同时，似乎从最遥远的地方扬起一阵充满了欢乐与期待的隐约歌声。）
悌：（对着光）那是什么声音？……那是孩子们的歌声吗？……听起来像是别的声音呀！……
光：是的，这是妈妈们的歌声，她们在欢迎孩子们的光临啊！……
（这时，“时间”关上大门，向大厅巡视了最后一眼。忽然，他瞥见了悌儿提尔、蜜提尔和光。）
时：（愣了一下，随即狂怒地叫起来）这是什么？……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怎么不是青色的？……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光：（对着悌儿提尔）别应声！……我已经拿到青鸟了……正藏在我斗篷里……我们快走……转动那颗钻石，他就见不到我们了……
（他们由舞台前方的廊柱间向左边迅速退下。）
幕落
第六幕
第一景 离别
舞台呈现出一堵墙，墙上有扇小门。时间是黎明时分。
悌儿提尔、蜜提尔、光、面包、水、糖、火和牛奶相继出场。
光：你们一定猜不到我们现在到了何处……
悌：是猜不到，我实在不知道！……
光：你不认得这堵墙和这扇小门了吗？……
悌：这是一堵红墙和绿色小门！……
光：看见这个，你们没有想起什么来吗？……
悌：啊，我想起“时间”的那扇门……
光：人们做梦的时候显得多奇怪啊！……他们甚至连自己的双手都不认得了……
悌：你是说谁在做梦？……是我吗？……
光：说不定是我自己……谁知道呢？……不管怎样，这墙里面是一栋房子，打从你生下来，一定不只见过一次了……
悌：打从我生下来，我不只一次见过这栋房子？……
光：是呀，小迷糊！……这就是一年前，有天晚上我们离开的那栋房子呀！……
悌：只是一年以前？……那么……
光：来吧，来吧！……别把眼睛瞪得像青石窟似的……这就是你们父母亲最最喜欢的老房子呀！
悌：（走到门边）但是我以为……哦，不错……这门……对我来说……我认得这门上的木闩……爸爸妈妈正在里头吗？……我们就在妈眯附近了吗？……我要马上进去！……我要马上亲她一个！……
光：等一下！……他们睡得正熟呢！可别把他们给惊醒了……而且，时间若是还没到，这门是不会打开的……
悌：什么时间？……要等很久吗？……
光：哎，不会的！……只是几分钟而已……
悌：我们回家来，你不觉得高兴吗？……怎么啦，光？……你的脸色好苍白，足不是病了？……
光：我没病……我只是有点难过，因为，我就要离开你们了……
悌：离开我们？……
光：我不得不离开你们……这里已经没我的事了。一年的期限已过，神仙就要回来向你们拿青鸟了……
悌：但是，我并没有找到青鸟啊！……记忆之乡的那一只后来变成黑色了，未来之国的一只变成粉红色，夜之宫的那一只死了，而森林真的那一只青鸟我没捉到……那些鸟有的变了颜色，有的死了，有的飞了，难道是我的错吗？……贝琍伦神仙会生气吗？她会怎么说呢？
光：我们已经尽我们的力量做了！……或许，青鸟本来就不存在，或许它们一旦被捉住，就会变了颜色……
悌：我们的鸟笼呢？……
面包：在这里呢，主人！……一路上我都非常小心拿着这只鸟笼，今天，现在，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我把它完好如初地亲手交还您……（好像演说家的模样）现在，我以全体的名义，求您再让我多说几句话……
火：没有人要求你发言呀！……
水：守秩序！……
面包：卑鄙的敌人和善妒的对手，总喜欢打断我的话……
火：善妒的对手！……要是没有我，你会是个什么样子？……一块不成样而又让人难以消化的面团而已！……
水：守秩序！……
火：我可不会被你给唬住！……
（他们彼此互相威吓，最后甚至差点动起手来。）
光：（举起仙杖）别闹了！……
面包：这些素行不端，以暴行使世人绝望的东西，只会轻侮别人，摆出一副可笑的自负模样……
火：你这大胖子！
面包：（提高声音）别妨碍我完成一项任务……所以，以全体的名义，我希望……
火：别把我扯进去！……我自己长有嘴巴呀！……
面包：我以全体的名义，还有强抑下来的单纯而又深沉的感情，要和这两位高贵的孩子道再见了。他们从开始到现在，总是举止高尚……一旦要与他们道再见，我忍不住感到悲伤，对我一向所敬重的……
悌：什么？……你要跟我们道再见？……你也要离开我们了？……
面包：哎，我不得不如此，因为再过不久，人们就要醒过来了……我真的要离开你们了，我们真的要分别了，你们再也听不见我讲话了……
火：这可没什么损失！……
水：守秩序！肃静！……
火：只要你不要老是在水壶里、井里、小溪里、瀑布或水龙头里一个劲儿地喋喋不休，我就会保持肃静……离别的时间已到，你们全都变得精神异常了……
面包：（神气十足地）我可不是如此……我说，你们再也听不见我讲话，看不见我活着的样子了……你们的眼睛就要闭上，再也看不见我们有生命了。但是，我会—直就在你左右，面包盆里、食物架上、餐桌上、汤盘的旁边……可以这么说，我和水、火一样，都是人类最忠实的老朋友……
糖：好哇，那么我呢？……
光：别吵了，时间—直过去，我们就要回到原来沉默的样子了……赶快同孩子吻别吧！……
火：（急急冲过去）我先来，我先来！……（猛然地吻着两个孩子）再会，悌儿提尔和蜜提尔！……再会，我最亲爱的！……如果你们想要放什么火的话，请务必想到我……
蜜：哦，哦！它烧到我啦！……
悌：哦，哦！……它要把我的鼻子给烧焦啦！……
光：好啦，火，别那么粗手粗脚的！……别忘了你现在可不是在烟囱里……
水：白痴！……
面包：粗人！……
火：看，我已经把手放进口袋里啦！……记住，别忘了我！……我是人类的好朋友……我会一直在炉灶里，当你们寒冷或忧伤的时候，我会为你们伸出舌头来……我会在冬天的时候让屋子温暖，或是为你们烘烤一些栗子……
水：（走近孩子）我亲吻你们的时候，会很轻柔的，不伤害到你们……
火：当心，别把他们弄湿了！……
水：我既斯文又可爱，一直对人类很好……
火：那你淹死的那些人呢？……
水：爱那些井吧！倾听溪流的歌声……我会一直在那里的……
火：她可是流得到处都是……
水：每当日落时分，你们在泉边坐下——这儿的森林不仅只有一处一请听听它们在诉说些什么？……
火：够了，够了！……我又不会游泳！……
水：我以后再也不能像今天一样，口齿清晰地说我爱你们，但是请你们别忘记，只要你们听见我的声音，我所说的就是这句话……啊！我再也说不下去了！……我的泪水哽住了喉咙，使我说不出话来……
火：我倒听不出来！……
水：你们看见水瓶的时候，请别忘了我……啊！我在水瓶里虽然不能做声，却是永远在思念你们……你们还可以在水罐儿、水槽子、水龙头里看到我……
牛奶：（羞怯地走过来）还可以在奶罐儿里看到我……
悌：什么，你也要离开我们了吗，亲爱的牛奶？你是这么善良，这么害羞……难道大家都要走了吗？……
糖：（感伤而略带做作地）如果你口袋里剩有一点小钱的话，请记住，我的出现会带给你们甜蜜……这就是我要说的……眼泪与我的气质并不相合，而且会严重地伤害到我……
面包：虚伪的家伙！……
火：（叫喊着）糖果球！棒棒糖！焦糖！……
悌：提来地和提洛哪里去了？……他们在做什么？……
（传来一阵猫的尖叫声。）
蜜：（惊慌地）那是提来地的叫声！……他被打伤了！……
（提来地毛发散乱地跑进场，身上的衣服都撕破了。他用手帕捂住面颊好似牙疼，嘴里发出愤怒的哼叫声。提洛紧追在它身后，不停打他、踢他、咬他。）
狗：（猛揍提来地）看拳！……够了吗？……还想不想再来一个？……看拳！看拳！看拳！……
光：悌儿提尔、蜜提尔（急急赶过来拉开他们）提洛！……你疯了吗？……啊，我可不饶你！……退下来！……住手！……你居然敢这样！……等等，等等！……
（大家好不容易才把猫和狗拉开。）
光：怎么啦？……到底是怎么回事？……
猫：（一面哽咽着，一面拭泪）光女士，是狗打我……还侮辱我，把大头铃放在我的食物里。拉我的尾巴，还打我。我并没有做什么，没有做什么，真的什么也没做啊！……
狗：（模仿猫的腔调）我并没有做什么，没有做什么，真的什么也没做啊！……（一面扮鬼脸。一面低声嘲弄道）放心吧，你做了什么鬼玩意儿我都知道！你不但做了，而且还打算做更多呢！……
蜜：（把猫抱进怀里）可怜的提来地，他打了你什么地方？……告诉我！……我也要哭了……
光：（严肃地对着狗）别这个样子！你实在不应该选这令人难过的时刻做这样粗鲁的表现，要知道，我们就要和那两个可怜的孩子分别了……
狗：（突然冷静下来）就要和那两个可怜的孩子分别了？……
光：是的，你所知道的时刻就要到了……我们即将恢复静默的状态……我们再也不能和他们讲话了……
狗：（突然发出哀嗥，朝孩子们扑过去，不停激烈地吻着孩子）不要，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会一直能够讲话的！……现在，你们会了解我的，不是吗，小上帝？……啊，是的，是的！……我们会一直谈论大大小小的事，一切的事！……而且我会一直守规矩！……我还要学习读写和玩纸牌！……而且时时保持整洁！……而且，也不再从厨房里偷东西了！……你们要我做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吗？……你们喜欢我吻吻提来地吗？……
蜜：（对着猫）你呢，提来地？……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讲吗？……
猫：（用一种做作、神秘的声调）我对你们的爱，就像你们所应得的那么多……
光：现在轮到我了，孩子，我要给你们最后一吻……
悌和蜜：（抓住光的衣裳不放）不要，不要！……光，请留下来和我们在一起吧！……爸爸不会在意的……我们会告诉妈咪你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