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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下卷(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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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问,似乎是萝莎妮生病了,他只是来看望一下。
     
       弗雷德利克顺着他的话说:
     
       “是的,是好些了,至少她的女佣是对我这么说的。他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就是要阿尔努相信,萝莎妮没有留他睡过觉。
     
       接着,他们面对面地站在那儿,彼此互相看着,不知怎么做才好。问题是他们两个人看谁留下来。这一次又是阿尔努率先打破僵局。
     
       “呵!算了!我以后再来吧!你现在想到哪儿去,我陪你!”
     
       他们一起走到街上,阿尔努还是像往常一样很自然地聊着。可能是他一点也没有妒忌别人的性格,或者说,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好好先生,根本不知道发脾气。
     
       此外,他在为国家而操心。现在,他再也离不开军服了。三月二十九日,他保卫过《新闻报》《新闻报》是1836年创刊的一种资产阶级改革派的报纸。报社。当有人冲进国会时,他奋力阻挡,表现出了大无畏的勇敢精神,因而,他被邀请参加了亚眠国民自卫军举行的宴会。
     
       余索奈一直和阿尔努在一起工作,抽他的烟,喝他的酒,比任何人都多。但是,余索奈生来不拘小节,喜欢同他顶牛,贬谪法令文件中的文笔不妥,讽刺卢森堡宫的演讲会卢森堡宫坐落在巴黎塞纳河南岸拉丁区。书中指的是临时政府在这里设立的“劳工组织委员会”,由路易·布朗担任主席。委员会成立后,演讲会倒是经常开,但讨论提出的问题大多无法解决,因而起不到多大作用。,嘲笑维苏威女人维苏威女人是指巴黎下层那些品行不端的妇女,她们于1848年组织了一个妇女俱乐部,提出女权要求。和提罗尔男人提罗尔男人是对1848年二月革命后成立的一个政治团体成员的称呼。。他对一切都不屑一顾,甚至连农用车也在抨击之列,因为这种车子是用马拉,而不是用牛拉,车子两边还有一群丑姑娘护着。阿尔努则相反,他坚持捍卫政府,幻想着各党派的合并。然而,他的生意越来越不景气,总让他有些担忧。
     
       弗雷德利克同女元帅之间的皮绊关系一点也没有使他伤心,而这次的不期而遇,正好使他有了借口,将自从亲王走后他支付给她的赡养费给取消了,这在良心上也说得过去。他强调目前生意举步维艰,经常叫苦不迭,而萝莎妮是很宽宏大量的。于是,阿尔努先生就认为自己是她爱恋的情人,这就提高了他的自尊心,使他变得年轻了许多。他相信弗雷德利克会给女元帅付生活费,他想像自己“耍了一个好把戏”,甚至成功地做到了不露声色,当他们再见面时,他就让弗雷德利克有自由的空间。
     
       这种平分爱情果子的局面让弗雷德利克心里难受,他的情敌如此有礼,好似是一种长久的嘲弄。可是,如果要对他发火的话,也许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阿尔努夫人那里去,再说,这是唯一能获取她的消息的来源。或许是由于习惯,或许是出于狡黠,瓷器商人在交谈中,总是有意地提到她,甚至问他为什么不再来看她。
     
       弗雷德利克由于找不到别的借口,就说他去看过阿尔努太太好多次,但每次都没有碰到她。阿尔努对此也信以为真,因为,他经常也在太太面前问起他们的朋友弗雷德利克为什么好久不来看看;而她总是回答说,他来家里时自己总是不在家。结果,两个人的谎言竟不谋而合,不但没有一点破绽,反而还相互印证。
     
       这位年轻人的温和,以及愚弄他后而产生的乐趣,使阿尔努更为喜欢他。他对弗雷德利克的亲热达到了最高极限,这并不是出于对他的轻视,而是出于对他的信赖。有一天,阿尔努写信给他,说是有一件急事,他需要到外省去一趟,要二十四小时以后才能回来,他请弗雷德利克代他去站一天岗,年轻人不敢拒绝,就去了校场哨所。
     
       在那里,他不得不同那些国民自卫军战士打交道。除了一位经常酗酒的、滑稽可笑的提炼商人以外,他觉得所有其他的人都比他们的子弹带还要愚蠢。他们交谈的主要内容就是要用武装带代替皮革带。另外一些人在抱怨国家工场国家工场是临时政府为了保障劳工权利而下令组织的。政府将工场里的工人组织起来,去从事修马路、建车站、开河、造桥等重活,但不久以后又下令解散,从而酿成了六月革命的爆发。。有人说:“我们到哪儿去?”受到责备的人似乎已经走到一座深渊的边缘,睁开眼睛回答道:“是的,我们往哪儿去?”这时,一个胆子大的人叫了起来:“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的,应该结束了!”类似这样的话一直重复着谈到了晚上,弗雷德利克简直听得厌烦死了。
     
       才到十一点的时候,看见阿尔努来了,他大吃一惊。阿尔努马上跑过来对他说,事情已经办完,就立即来替换他。
     
       实际上阿尔努根本没有什么事情,这是他编造的一个借口,目的就是为了能单独同萝莎妮度过二十四小时。但是,这位诚实的阿尔努未免太自信了,后来厌倦之后,又觉得很内疚,于是来向弗雷德利克表示感谢,请他吃夜宵。
     
       “千恩万谢!我不饿!我现在只想睡觉!”
     
       “那就更应该一起吃饭了,快点!快点!看你无精打采的样子,现在不能回家!天太晚了,有危险的!”
     
       弗雷德利克拗不过他,就同意了。真想不到,阿尔努很受部队弟兄们的爱戴,特别是那位提炼商人很关心他。大家这么喜欢他,他是这样好的一个小伙子,可惜余索奈没到场来看一看。不过,他现在需要眯一下眼睛,分把钟就行了,不要太长时间。
     
       阿尔努连子弹带也没解掉,就直躺在哨所的值班床上,对弗雷德利克说:
     
       “请靠近我这儿休息一下。”
     
       因为怕警报拉响,他不顾规章制度,带着枪睡觉。随后,喃喃自语地说了几句话:“我亲爱的!我的小天使!”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所有讲话的人都静了下来;慢慢地,整个哨所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弗雷德利克被跳蚤咬得难以入睡,睁开眼睛看着四周。墙壁粉刷成黄颜色,在半人高的地方钉着一块长木板,木板上放着军用背包,形成一串小小的隆起物,而在木板下面,铅灰色的枪支一杆挨一杆地排列着;国民自卫军的战士们发出的鼾声彼此起伏,他们微微波动的肚皮在黑暗之中显得模模糊糊的。一个空酒瓶和几只碟子盖在炉子上。桌子周围摆着三把椅子,上面散放着一副纸牌。板凳中间有一只铜鼓,挂带垂在下面。阵阵热风从门口那边吹进来,吹得煤油灯冒着黑烟。阿尔努睡得很香,两只胳膊平行地摊开,他的枪托朝下,略为倾斜,枪管口正好对着他的腋下窝。弗雷德利克看着这杆枪,不禁毛骨悚然。
     
       “不!我错了!没有什么好怕的!可是如果他死了……”
     
       紧接着,一幅幅的画面无穷无尽地在他眼前展开。他似乎发现自己同她一起,在一个静静的黑夜,互相依偎着坐在马车里;然后,在夏天的一个夜晚,在靠近河岸边自己的家里,他们二人并排坐在柔和的灯光下,一起计算着家庭的开支,日常生活的安排,添制家具、雇请保姆,他凝视着,似乎幸福已经伸手可及了。为了实现这种幸福,他只需要扣动一下扳机就行了!他可以用脚趾尖去推一下,子弹射出来,别人以为是枪走火了,说起来屁事也没有。
     
       弗雷德利克的脑子盘算着这种念头,就像一位剧作家在酝酿一部悲剧一样。突然,他觉得这种念头离付诸实施的时刻已经不远了,他马上就要下手了,他盼望着下手。此刻,一阵巨大的恐怖感袭击着他。在这样的焦虑之中,他觉得快乐,而且越来越深陷其中,并很可怕地感到自己起初的顾忌正在消失。在这种疯狂的梦幻之中,世界上别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他感到自己还有一点知觉的是,胸口有一种难以忍受的压抑。
     
       提炼商人醒来后说:
     
       “我们喝点白酒吧?”
     
       阿尔努从床上跳下来,喝了一杯白酒,就要去接替弗雷德利克站岗。
     
       不一会儿,他带他到沙尔特街帕尔利酒店去吃饭,由于他需要补补身子,就点了两盘肉,一只大龙虾,一份朗姆酒摊鸡蛋,一盘沙拉,等等,每吃一样菜时,他都要浇上一点一八一九年的索太纳出产的白葡萄酒,再加一点一八四二年布尔哥尼地区出产的红葡萄酒,还不算吃甜点时喝的香槟酒和其它的各种烧酒。
     
       弗雷德利克一点也没有违反他的意思,他有些拘束,好像另一位已经从他的脸上觉察到了他思想上的痕迹。
     
       阿尔努的两只胳膊肘支在餐桌的边沿上,头向下低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给他讲起自己的想法。
     
       他打算租下北方铁路沿线的坡地种土豆,或者是在大街上组织一个马戏团,扮演“当代的名流”。然后将所有的窗口都租出去,平均三法郎一个,这样算下来,每年的利润是相当可观的。总而言之,他梦想着以垄断的方式在一夜之间发一笔横财。不过,他还是有道德观念的,谴责贪婪过度和行为不良,并谈到了他那“可怜的父亲”,他说,每天晚上,在把灵魂献给上帝之前,他总是要先检查一下自己的良心。
     
       “再加一点橙皮柑香酒好吗?”
     
       “随你的便。”
     
       至于共和国嘛,事情总会安排好的。总之,他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讲得得意忘形的时候,他还吹起了萝莎妮的一些优秀品质,甚至同自己的老婆进行对比。谈到身子时,他说那真是另一种风味呀,你真是想象不到有她那样白嫩美丽的大腿。
     
       “祝你健康!”
     
       弗雷德利克同他干杯。出于礼貌,他多喝了两杯,另外,强烈的阳光把他照得昏头昏脑。当他们一起来到维也纳街上的时候,他们彼此的肩章亲切地碰擦在一起。
     
       回到家里,弗雷德利克一直睡到七点钟。随即,他就去了女元帅那里。她同另外一个男人出去了,可能是阿尔努吧?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就继续在大街上散步,可是,他不能通过圣·马丁门,因为那里聚集着很多人。
     
       贫困的生活将为数众多的工人抛向街头,他们每天晚上来到这里,大概是来相互碰碰头,看看有没有行动的信号。尽管法律禁止聚众闹事,但这些“失望俱乐部”却以一种惊人的方式在不断增加,还有一些资产者也每天加入进来,这可能是出于为了显示一下实力,或者纯粹是为了赶时髦。
     
       猛然,在大约三四步远的地方,弗雷德利克发现了党布罗斯先生同马蒂龙在一起。他连忙转过身来,因为,党布罗斯先生已经设法给自己捞到了一个代表资格,所以他对他怨恨在心,但是资本家却阻拦了他。
     
       “只一句话,亲爱的先生!我要向你解释一下。”
     
       “我没有要求你解释!”
     
       “求求你了!请听我说。”
     
       党布罗斯解释说,这一点也不是他的错。是别人请他做的,可以说是一种无赖之举。马蒂龙马上帮腔说:“是诺让人派代表团到他家去请他的。”
     
       “再说,我相信自己现在是自由的……”
     
       人行道上走过来一大群人,把党布罗斯先生推到一边。一分钟之后,他又出现了,对马蒂龙说:
     
       “这一次,你真是给我解围了,你将来不会后悔的……”
     
       他们三个人都背靠着一家小商店,以便更自由地交谈。
     
       有人不时地高喊:
     
       “拿破仑万岁二月革命后,流亡英国的拿破仑一度回到巴黎,并被四区选为议员,因而一批波拿巴分子就同工人混在一起,高呼口号,拥护拿破仑。!巴尔贝斯万岁巴尔贝斯(1809—1870),法国革命者,五月暴动后被捕。!打倒马利马利(1795—1870),出任临时政府公共工程部长,政府决定解散国家工场,由马利负责执行,所以工人喊口号打倒他。!”
     
       有无数的群众在高谈阔论,所有这些声音由房子反射回来,就像海港上奔腾的波涛发出的吼声一样。有时候,这些声音听不见了,于是《马赛曲》的歌声又响起来了。在那些能通行马车的门口,一些走路神秘兮兮的人将剑杖送与别人。有时候,有两个人一先一后地走过来,互相挤一下眼睛,做示意的表示,接着迅速地分开。一群群看热闹的人拥挤在人行道上,马路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在骚动。成队的警察在大街小巷中来回巡逻。到处有红色的小旗在飞舞,好似红色的火焰一样;一些马车夫高高地坐在马车上,使劲地打着手势,随后调头就走。这是动荡的前兆,是一种奇怪的景象。
     
       马蒂龙说:
     
       “要是塞西尔小姐来了,这一切会让她感到多么开心呵!”
     
       党布罗斯先生微笑着回答:
     
       “我的太太,你是知道的,她不喜欢我的侄女同我们一起出来。”
     
       大家简直认不出他了,三个月以来,党布罗斯先生天天喊道:“共和国万岁!”甚至投票赞成放逐奥尔良党人放逐奥尔良党人是国会于1848年5月26日通过的决议。。但是让步得有一个节制。他显得异常气愤,甚至在口袋里时时带着一根短棍。
     
       马蒂龙也带着一根短棍。现在当官的不再是终身制了,他就退出了检察院,比党布罗斯先生还要出格。
     
       银行家特别恨拉马丁(因为他曾经支持勒德吕·罗林),除他以外,还有皮埃尔·勒鲁,普鲁东,孔西代朗孔西代朗(1808—1893),法国经济学家,傅立叶的追随者,鼓吹乌托邦社会主义。,拉梅奈拉梅奈(1782—1854),法国十九世纪著名的宗教改革者,主张政教分离。他也是基督教社会主义者。,所有那些头脑发热的人,所有社会主义者。
     
       “因为到最后,他们想要干什么呢?他们取消了肉类的关税,取消拘禁;而如今,他们又在研究建立一个抵押银行的草案;可前一天,这还是一个国家银行呀!你看,这一下给工人们的预算支付数额就是五百万!但值得庆幸的是,多亏了德·法鲁先生的反对,这才洗能执行。让他们滚蛋吧,一路平安!”
     
       事实上,由于不知道怎样养活那十三万国家工场的职工,公共工程部长就在当天签署了一项命令,要所有十八岁至二十岁之间的公民去部队服役,或者到外省去开垦土地。
     
       这种二者之间取其一的选择方案使国家工场的工人们感到很气愤,他们相信有人会要推翻共和国的。这样长期远离首都巴黎而生活,无异于等同流放一样,这使他们感到痛苦。他们会眼睁睁地看到自己在那些条件险恶的荒凉地区因发高烧得不到治疗而死去。再说,他们中间的许多人,只习惯于做细活、轻活,从事务农似乎是很下贱的事情。说穿了,这是政府的一种诱骗手段,一种嘲弄,是对正式承诺的全盘否认。如果他们反对,政府就会使用武力,他们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准备采取防范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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