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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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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泰费宁说,“你们只愿听谄媚你们的人·”
     
       接近中午,每个人都感到饥饿,这小群人又回到旅馆。
     
       艾瓦里士特在爱洛娣身旁,微笑着提示他初次会晤的回忆。
     
       两只鸟自屋顶坠下,它们的巢原筑在你的窗边,你亲自喂它们吃,其中一只活着并飞走了。另一只死在你给它准备的棉花窝里。“那是我最喜欢的。”你说。那天你头发上扎着红结——爱洛娣。
     
       菲律浦·杜包及普劳托比其他人稍后些,谈论着罗马,他俩都去过那儿。后者在七二年,另一位是在学院的末期。他向老普劳托表示他对蒙拉袭的怀念,如果当时没有阿迪昱伯爵与他形影不离,他便会向她表达爱慕之意。菲律浦·杜包也不遗漏他被邀请参加柏尼枢机晚餐的事,并称后者为最礼貌的主人。
     
       “我认识他,”普劳托说,“我并非炫耀我自己,有一阵我是他最亲近的朋友,他喜欢和民众接触,是位可爱的人物。虽然他以讲故事为业,但他小指头里藏着的健康的哲理,远超过所有你们这些雅各实派人士脑袋里的东西。你们只想叫我们成为受道德压迫及恐惧神祗的人。虽我喜欢那些粗野的吃神饭的人,他们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和做些什么,他们远胜过那些疯狂的法律污染者,他们刻意地将我们送上断头台,其宗旨在使我们有品德和有智慧,并使我们崇拜依照他们肖像创造的上帝。过去我曾经在依莱特教堂请位教区神父望弥撒,他在喝过酒后说:‘不要贬抑罪人,我们这些不肖的神父,是靠他们生活。先生,你得同意,这位祈祷贩子对管理的原则甚是健全,我们该回头看看,管理人要按照实际的情形,而非依照我们愿他们变成的情形。’”
     
       泰费宁走近老普劳托。她知道这个男人过去曾生活得很阔绰,由于有这个光彩的回忆,他的想像力,并不以这位过去的金融家为耻,因为这是普遍的现象,是由公共破坏所产生的。她好奇而有敬意地在他身上看到,她前辈女演员所惋惜的那些手头大方的依莱特大爷中的硕果仅存,再说她喜爱这位穿着深绿色礼服的人的态度。
     
       “普劳托先生,”她对他说,“我们知道以前,在一个美丽的公园内,在明亮的夜晚,你跟女演员、女舞者们相拥滑进桃金娘树丛里,远离笛子和小提琴的声音。哎!你那些歌剧院及法国剧院的女神比起我们这些国家剧院的穷演员要漂亮多了吧·”
     
       “别这样想,小姐,”普劳托回答说,“你要知道那时若遇到你这般的人,只要稍表示一下,你就会像女王般的艳冠群芳,无人能与你媲美,在你方才所能想象得到那么好的地方游行。”
     
       克劳舍旅馆很粗陋。一只冬青树枝挂在通往院子的门上,院子内一直很潮湿,院内有啄着食的母鸡。院子尽头是住屋,高高的屋顶上盖着长满青苔的瓦,墙壁消失在盛开的老玫瑰树后头。左边是修剪好的叶树,它的尖端露出在花园的矮墙上。左边是马厩,外面有座草架,草架上有木头架的谷仓,一架木梯斜靠在墙上,还有一个堆着农具和树根的棚子。一辆两轮车,白雄鸡站在上面监视母鸡们。院子在这里被畜舍封闭,一个粪堆像座光荣的小山丘,隆起在畜舍前。这时有个身体宽度大过高度,发色如干草的女孩在翻动着粪堆。粪堆流出的水灌满了她的木屐,洗濯着她赤裸的双脚,她偶尔抬起时,人们看到她的脚跟深得如同番红花。她翻开的裙子露出短粗后腿的污垢。菲律浦戴马希看着造物者创造出这么个往宽度发展的少女,觉得惊奇又好笑,正当兴致来时,饭店老板叫她说:
     
       “喂!木桩子,去弄水。”
     
       她转过身,让人看到的是一张鲜红的脸,E大的嘴巴里有个裂缝。它这儿需要一条牛的角才能适配她强健的牙齿。她笑着,叉子扛在肩上,她卷起袖子的手臂像大腿一般粗,在阳光下发光。
     
       饭桌设在楼下厅房里,厅内摆设着旧枪支,烟囱下面刚烤完小鸡。饭厅有二十余尺长,涂着白石灰,室内的光线只靠门上绿色的玻璃,及唯一长满玫瑰的窗户透进来。旅店的老祖母正在窗旁转动她的纺车,她头戴布帽子衬着摄政时代式样的花边穗子。黏着泥土的双手和长了茧的指头拿着续棒,苍蝇落在她眼皮的边缘而她竟不想去撵开,她在她母亲的怀抱里会看过路易十四乘坐御辇。
     
       她六十年前去过巴黎,她以虚弱和歌唱似的声音,向站在她面前的三名年轻妇女,叙述她曾见过市政府,图勤里花园及撒马立坦,以及当她经过皇家大桥时,一艘送苹果去柏尔市场的船只突然裂开,苹果顺水流下,河水都染红了。
     
       有人告诉她王国内最近新发生的事,尤其宣誓与不宣誓神父间的不睦。她也知道有战争,有饿荒和天上的派别。她绝不相信国王死了。她说,人们从地道将他送走,而一名平民顶冒他交付给刽子手。
     
       老祖母的脚下,蒲特里家的新生儿——尊奴——在他的摇篮内躺着,正长着牙齿。泰费宁举起柳条摇着篮并朝着婴儿微笑,后者在发高烧和扭动,他巳是筋疲力尽软弱地呻吟着。
     
       他病得很重,已请来了医生,斐尔波特公民,他是国民公会候补议员,出诊不收费用。泰费宁女公民是演艺圈内长大的孩子,到处都不拘束,她不满意木桩子洗碗的方式,她自己擦盘子、玻璃杯和叉子。蒲特里女公民烧汤并以好老板娘的身分试尝,这同时爱洛娣将刚山炉还热烘烘有四斤重的面包切成片,加莫林看她切面包向她说:
     
       “几天前,我读一本年轻德国人写的书,他的名字我已忘掉,法文翻得很好。里面有位少女叫莎洛黛,她跟你一样漂亮,爱洛娣。也在切面包,她也跟你一样切得很美。切得那样漂亮,以致那年轻的威瑟,看她切面包便爱上了她。”
     
       “结局是结婚了吧·”爱洛娣问道。
     
       “不,”艾瓦里士特答道,“结局是威瑟的暴死。”
     
       他们晚饭吃得很舒服,因为大家都很饿,但菜却平平。约翰·布赖兹抱怨,他对吃很讲究,并把吃好的列为生活的重要内容。所以促成他饕餮理论,乃是普遍的饥馑所赐。革命将所冇家庭的菜锅都倒翻了,一般公民已无任何东西放在牙上。聪明如布赖兹的人,在大众饥荒中赚了大钱,并常光顾餐厅,在那里以大吃大喝来表现他的聪明能干。至于普劳托在自由二年时,是以栗子及面包维持生命。他还记在香谢丽榭大道入口处雷尼耶的格里莫吃过晚餐,急欲争取美食家的名衔。他在蒲特里妇人的肥油炖白菜前大吃,讲究菜单和烹饪的一切学问。加莫林宣称共和党蔑视餐桌上的快乐,而老金融家,古典的爱好者,给这年轻艾瓦里士特上了一课黑汤的真正烹饪法。
     
       晚饭后,布赖兹忘不了正经事,要他的商业学派做旅店的素描和草图,他认为破旧中相当有情调。当菲律浦·戴马希和杜包画畜舍之际,木桩子正巧来喂猪,斐尔波特公民,卫生官员也同时由楼下大厅出来。他是来照顾小蒲特里的,他走近艺术家。夸赞他们的能干,说他们乃整个国家的光荣。之后,他指着猪圈中的木桩子给他们。“你们看那东西。”他说:“她不是你们认为的只是一个小女孩,是两个女孩,要明白我指的字面的意思。因对她骨架的特大感到奇怪,我便特地做了一次检査,发现她的大部分骨头是双倍的。每条大腿中有两根大骨融在一起,毎个肩有两根肱骨。她的肌肉也是双倍。据我的看法那是双胞胎紧密的相连,正好融合在一起。这病例很有意义,我曾向圣·希拉尔克报告,他为此很感激公民们,你们所看到的是个怪物,这里的人叫她:木桩子。他们该说木桩们,她们是两个,自然界常有类似的怪异现象。晚安,画家们!今夜会有风雨——”
     
       烛光晚餐后,布赖兹与蒲特里的一个儿子和女儿在旅客的院内玩捉迷藏。年轻的妇女和年轻的男士特别起劲,他们的年龄就提供充足的理由,以致我们不必去追究他们的起劲是否是由于时代的暴动及不安所激发。当天完全黑下来时,布赖兹提议到楼下大厅玩些不伤大雅的游戏,爱洛娣要求玩“猎心”,全体都同意。根据这位少女的指点,戴马希用粉笔在家具上、门上和墙上画了七颗心,也就是比参加游戏的人少了一颗,老普劳托也欣然参加了。人家围成圆圈跳。“注意!塔台!”而在爱洛娣的手势下每个人快跑,用手抓在心上。加莫林心不在焉,反应迟钝,发现心都被人占据了。他被罚抵押品,是一把在圣一日耳曼市场花六角买的小刀,他曾用它为贫穷的母亲切过面包。大家再重新来,布赖兹、爱洛娣、普劳托和泰费宁都轮流找不到心,每个人都付了抵押品,一只戒子,一个皮包,一本牛皮精装小书,一只手镯。然后将抵押品放在爱洛娣的膝上,由大家抽签取走。如果想要取回他的那份就必须表演自己的才能,唱首歌或吟首诗。普劳托朗诵保护法国圣老的讲演,他引用圣女贞德歌词的第一段:
     
       “我就是圣一丹尼斯,圣名来自贸易我爱我的哥尔……”
     
       布赖兹公民虽然文学修养不高,却毫不犹疑地背出李其蒙的答复:
     
       “我伟大的圣人先生,犯不着放弃天庭……”
     
       于是所有的人愉快地读和重复吟咏法国诗歌的精华。态度严肃的男人笑谈着贞德和杜奴阿的爱情故事,依聂丝及蒙罗士的冒险事迹和飞驴的功勋。所有有学问的人都背得出这首娱乐性兼具哲学性,诗里最美的句子。艾瓦里士特本人虽然个性严肃,但当他从爱洛娣膝部取回他那把六角小刀时,愉快地背诵万立斯·布斑的游地狱。泰费宁女公民在无人伴奏下引吭高唱《妮娜的风流韵事》。当心爱的人回来时,戴马希依照法里丹尼的曲调唱:
     
       “有人取走了好人圣安东尼的猪猡在他头上放件僧帽猪猡变成了修士只靠僧帽一件”
     
       然而戴马希很担心,此时此地,他热烈地爱着跟他游戏的三个女人,向她们投以燃烧和甜蜜的眼光,他爱泰费宁因为她妩媚,她敏感,她老成熟练,她的眼波和她直捣人心的声音。他爱爱洛娣因为他感觉到她天性大方,她富有并慷慨。他爱朱莲·哈莎,虽然她头发已褪色,眉毛花白,皮肤有红斑和胸围瘦小,但因他如伏尔泰在圣女贞德里所谈到的杜奴阿一样,随时付给最不美丽的女人一份爱意。更何况她看来目前最空闲,因而最易接近,他无任何虚伪,他没把握被接纳,更没有把握不被接纳。不时他每有机会就利用抵押品的幸运机会,向泰费宁说几句温存的话,后者并不以为忤,但在布赖兹妒嫉的目光下她无法回报。他更热恋地跟爱洛娣女公民交谈,虽然他知道她已心许加莫林,但后者并不苛求她的心专属于他。爱洛娣虽不能爱他,但她认为他英俊,她也无法完全掩饰此种想法,最后他把迫切的心愿诉说给哈莎女公民。她以一种惊慌的神情回答,这可能表示是种卑屈的屈服,是无聊的漠不关心。但是戴马希确信她不可能毫不在意。
     
       旅店有两间卧室,都对着二楼的同一楼梯口。左边的一间最漂亮,墙壁贴花纸并点缀着像手掌般大的镜子,镜子的金框自路易十五儿童时期,便受到苍蝇的侵袭和污染。在画着花树的洋棉布的床帷下,搭着两张床;上面有羽毛枕头,织锦被和床罩。这间房保留给三位女公民。
     
       回房休息的时刻到了,戴马希和哈莎,手拿烛台在楼梯口互道晚安。恋爱的雕刻家塞给颜色商的女儿一张纸条,要求她在全体熟睡后,到女公民房间楼上的阁楼来找他。
     
       他有先见之明,且态度极其谨慎,白天时研究过楼房的设计,探索过阁楼,里面堆着成捆的葱,在蜂巢下晒干的水果、木箱和旧皮箱。他也看到一张旧床,瘸着脚看来已不能使用,一张破了肚子的草垫,上面跳跃着跳蚤。
     
       女公民房间对面,是间有三张床相当狭小的房间,游客们只得在那里随便挤挤了。普劳托贪图奢侈,便去谷仓草堆里睡觉,布赖兹早已失踪,杜包和加莫林不久便睡着了。戴马希上了床,当深夜的宁静像死水般覆盖住整栋房舍时,雕刻家便起身登上木楼梯。楼梯在他的赤裸的脚板下吱吱作响。阁楼的门半合着,里面透出窒息的闷气和腐烂水果的臭味。木桩子睡在一张双叠床上,嘴半开,衬衫掀起,双腿分开,她显得庞大无比。天窗透进碧蓝、银色的月光,沐浴着她的皮肤,她在污秽的残余和粪水的痕迹之外,仍可看到青春和鲜嫩的光彩。戴马希跳到她身上,她被惊醒,骇怕得喊叫。但当她了解到对方要做什么时,她的恐惧消失了,不再惊讶和反抗,装着自己沉没在半熟睡中,这样一方面使她失去对事情发生的清醒感,另一方面也可享受一些快感……
     
       戴马希回到房间内,一直安静地沉沉地睡到天亮。翌日,在最后一日的工作后,巡回的学院重新回到前往巴黎的路上。当布赖兹付给主人“信用券”时,蒲特里公民遗憾目前只能看到“四方钱”。并承诺谁能带回“黄孩子”,他就送那家伙一只蜡烛。
     
       木桩子,裙子掀起,露出她那双脏又胖的腿,不停地从遮住墙壁的玫瑰树上砍下玫瑰花。玫瑰从她的大手里丢进爱洛娣、朱莲和泰费宁张开的裙子里,马车里装满了花。当夜回到家,每人满手都是花,他们的睡眠和他们醒来都充满着花香。
     
       9月7日早晨,罗舍摩尔女公民,去陪审员加莫林家,她有意去减轻一位熟人的嫌疑。在楼梯口遇到前贵族普劳托,她在快乐的日子里头曾爱过他。普劳托正要给法律街玩具商送他制造的十二打玩偶。他为着方便,决心把玩偶挂在木杆上,仿效街头叫卖小贩的样子。他一向对所有的女人都很殷勤,即使那些由于长久相处,对他已失去魅力的女人也不例外。罗舍摩尔夫人本该属于此例,无奈由于她的调味品,包括背信、逃避、不贞和肥胖,而使他毫无胃口。总之,他在肮脏磁砖破碎的楼梯口接待她,恰如当年在衣莱特的台阶上一样,并要求她赏光参观他的阁楼。她相当轻快地登上楼梯,发现自己置身在屋梁底下,顶上的瓦屋嵌着一个天窗,在这儿人无法直立起身体,她坐在这狭窄的屋里仅有的一张椅子上,她用眼睛环视一遍参差不济的瓦屋后,惊骇又悲伤地问道:
     
       “莫里士,你就住这里?这样你大可不必怕管闲事的人,能找你麻烦的不是魔鬼必是野猫。”
     
       “我的地方不宽绰,”前贵族回道,“我也不会向你隐瞒,每次下雨我的床就会被雨打湿,这是微不足道的小麻烦,然而在晴朗的夜晚我可以看到月亮就在上头,它就是世人做爱的象征和见证。因为夫人,月亮常为爱人们所提起,月满,月色苍白及再度月圆,都能激起男人对他欲爱的对象起遐思。”
     
       “同意。”女公民说。
     
       普劳托继续说:“季节到来时,猫在瓦上制造出很大的噪音,但如果爱情使人生充满折磨和罪恶时,人就该原谅屋顶上只能制造噪音的爱。”他们两人都相当聪明,不至于彼此接纳上床,像前晚才刚刚分手的伴侣。虽然彼此已很陌生,他们仍交谈得很友善、很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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