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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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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莫林模糊地记得曾见过他,原来他就是十五天前遇到的那位军人,那时他正在国家戏院的长廊上向民众训话。
     
       罗舍摩尔女公民称呼他为:
     
       “亨利公民,人权区域革命委员会委员。”
     
       她一直不让他远离她的裙带,是爱情之写照,也是公民精神之活生生的证明。
     
       女公民恭维加莫林的天分,并问他是否同意为一名服装公司女老板画张卡片,她对该女老板很感兴趣。他可以随意选拣一个相关之题材:比如,一名女士在大镜子前试披肩,或者一个年轻女工腋下挟个帽盒等等。
     
       有人向她推介小弗拉戈纳、小度希和一个叫普吕顿的,说他们都擅长此类小作品,但他宁愿找艾瓦里士特·加莫林公民。可是在这个问题上,她并未提出任何进一步之具体说明,因此令人感觉她首先提出这项生意惟一的目的是在找话题。她来此确是另有企图。她要加莫林公民帮个忙:她知道他认识马拉公民,因此想请他引见“人民之友”,因她希望与之会面。
     
       加莫林回复说他是个小人物,无法替她引见,再说,她并不需要介绍人:马拉虽然繁忙,但并非像人形容的那样见不到。加莫林补充说:
     
       “他会接见你,女公民,如果你有困难:因为他那伟大的心,迫使他亲近不幸的人和关怀所有的痛苦。他会接见你,如果你要向他揭发某些牵涉到国家安全的事件,因为他已将自己余剩的时日全部奉献出来,以戳穿叛徒之假面具。”
     
       罗舍摩尔女公民回答说,她很高兴能亲自向马拉致敬意,他是位杰出公民,为国家贡献极大,而他还能做更大的贡献,她极愿这位立法者与一些心存善意的人认识,他们是慈善家,是幸运的宠儿,他们有能力提供新的资本以满足他对人类之强烈的爱心。
     
       她补充说:“让富有的人合作为国家之兴隆而出力是件令人渴望的事。”
     
       事实是女公民曾向银行家摩尔哈德夸口要替他与马拉安排一顿饭局。摩尔哈德跟“人民之友”一样,是瑞士人,他与国民公会之数名代表如茹连(士鲁兹地区),戴劳奈(安则地区)及前芳济会,会沙波等人有勾结,企图炒印度公司的股票。其手法很简单,先是在国民公民内动议征收而使股票跌至六百五十镑,他则尽量以该价大量买进,然后再提安抚之动议而使票价回涨至四千或五千镑。但沙波、茹连、戴劳奈之计谋已被揭穿。拉克瓦、埃格兰丁地区的法卜瑞,甚至丹顿·,都受了怀疑。回扣大王,巴兹子爵,在国民公会内寻觅新的共谋人,他建议摩尔哈德去找马拉。
     
       反革命的投机分子的这类思想看起来并不那样的怪异,此类人总是设法与当时的权势结盟,而马拉,由于他的声望,由于他的文章,由于他的性格,是个可怕的势力。吉伦泰派·失了势,丹顿派经不起风波,已不再执政。罗柏士比,人民的偶像,其清廉令人钦羡,但疑心重不容人接近。所以包围马拉,争取他的照顾极为重要,万一有朝一日他当了独裁,而一切都预示他有此可能:他的声望,他的野心,他急于使用大手段。很可能,很难说,他的办法会重建秩序,恢复金融和繁荣。他会多次站出来反抗那些表现比他更爱国的狂热分子,最近他指责煽动分子,同样地也指责温和人士,他在鼓动民众将剥削者吊死在抢夺一空的店铺后,又劝公民们冷静和谨慎;他已成了政治人物。
     
       虽然有人散播一些他的谣言,其他的革命人士也有相同的遭遇,那些淘金的人不相信他可以收买,他们知道他很虚荣和轻信别人:他们希望用奉承,尤其用卑屈的亲切态度来争取他,他们相信卑屈乃是最魅力之奉承。他们计算借他之力,吹热或吹冷他们有意买进或抛售之一切有价证券,并驱使他为他们的利益效力,而同时要叫他相信是在为国家之利益工作。罗舍摩尔女公民,天生是个伟人的纵构专家,虽然仍在玩爱情游戏的年龄,但她甘愿担当起将记者、立法委员与银行家提合之使命,她疯狂的想像力竟能使她看到那些地窖里的人手上仍沾满九月的血腥,居然参加她所代表之金融家的集团,并任由本身的感性及天真之驱使,而在全是回扣抽头之气氛内,投入她所珍视的世界里。这个由剥削者、代理商、外国代表、赌徒及女人所组成之世界。
     
       她坚持要加莫林带她去见“人民之友”,他家离那里不远,在教堂附近的圣芳济修士街。经过一番拒绝后,画家向女公民之要求让了步。
     
       他们邀请龙骑兵亨利同往,但亨利拒绝了,理由是他被保持自由,即使是对马拉公民,他固然对共和有过贡献,但现在已逐渐衰退:他的报纸不是曾劝巴黎民众认命吗?
     
       而年轻的亨利,以其优美的声音再配上长长的叹息,惋惜共和被它所信赖的人所出卖:丹顿排斥征收富人税捐之想法,罗柏士比反对长久维持区域制度,马拉的那些胆怯主张破坏了公民之锐气。
     
       他大声说。“哦!这些人比起勒克赖及杰克显得多么微不足道……勒克赖!你们才是人民真正的朋友!”
     
       加莫林根本未听到这类会令他气愤的话:他到隔壁房间去穿他的蓝色制服。
     
       “你可以为你的儿子感到骄傲,”罗舍修尔女公民向加莫林女公民说,“他的天分和他的风格促成他的伟大。”
     
       寡妇加莫林女公民为儿子诚恳地作证,但她不敢在一位出身高贵的夫人面前显得自傲,因为她从小就学会小人物面对大人物时的第一要务便是谦虚。她随时都想埋怨,她有太多可抱怨的事。而在抱怨中可以给她的痛苦找到一些慰藉。凡她认为能减轻其痛苦的人,她都大量向他倾诉,而依她的看法,罗舍摩尔夫人便是这样的人。于是,趁此有利时刻,一口气陈述出母子的困境,而两人即将饿毙。画已卖不出去,革命好像是使用一把刀子把生意完全砍断。食粮稀少并且昂贵。
     
       那位老实妇人在她的薄软的嘴唇,和厚硬的舌头所允许之速度下,尽快地倾诉她的悲怨,以便在她儿子再出现时讲完,因为他的傲骨绝不赞成类似之抱怨。她尽力在最短的时间内感动一位她认为富有而又交际广的夫人,她尽力使之关心她孩子的遭遇,她也察觉到艾瓦里士特之英俊,在软化这位教养好的女人之心方面,大可与她本人此项努力相配合而奏效。
     
       其实,罗舍摩尔女公民有了反应,她因艾瓦里士特和他母亲的情况而心为之感动,她正在寻思减轻他们苦楚之办法。她会要求有钱的朋友购买画家的作品。
     
       “因为,”她微笑着说,“法国现在仍然有钱,但都藏了起来。”
     
       更好的办法:艺术既然巳经没落,她会为艾瓦里士特在摩尔哈特或贝鲁兄弟处谋份差事或在军队补给商那里补个办事员之缺。
     
       稍后,她又想到那类工作对这样性格的人不适合,再经过一阵考虑后,她表示找到了。
     
       “革命法庭要选派几名陪审员。陪审员、法官,正适合你儿子。我跟‘民众救助委员会’委员有往来,我认识罗柏士比老大;他弟弟常来我家吃晚饭。我会跟他说。让他去跟蒙大奈,跟仲马,顾福基耶谈谈。”
     
       加莫林女公民又是感动又是感激,她将手指放在嘴上。艾瓦里士特回到了工作间。
     
       他和罗舍摩尔女公民一齐走下阴暗的楼梯,木板和瓷砖的梯级上面正积盖一层油渍。新桥上,快下山的太阳将以前安置铜马而现在点缀着国旗的底座之影子拖拉得很长,桥上有一群男女,分成许多小堆在听一些人低声讲述。群众显得惊慌失措,但保持缄默,中间仍掺杂间歇性的呻吟和愤怒的声音。许多人急速奔向提雍维尔街,原为太子街,加莫林挤进其中的一小堆里,听见马拉刚被人剌死的消息。
     
       这消息渐渐地被证实了,内容详细:他是在浴室里被一名女子刺杀,她是由卡苗特意来此行凶的。
     
       有些人相信她已逃逸,但大多数人说她已被捕。
     
       他们在那里像群无牧之羊。
     
       他们想:
     
       “马拉,通情达理的马拉,仁慈的马拉已不在人间,不能再指导我们,他从未犯过错,他洞察一切,他勇于揭发一切!怎么办,会变成怎样?我们损失了我们的顾问,我们的保护者,我们的朋友!”他们清楚打击的来源和谁在指挥那女人的手臂。他们感慨:
     
       “马拉是被那些企图奴役我们的凶手击倒,他的丧亡是所有爱国志士要被屠杀的预兆。”
     
       对悲惨死亡的情节和死者的最后遗言有不同的报道,有人探询凶手的情性,只知道她是位少妇,是由联盟叛逆派来的。女公民们张牙舞爪,决心要惩罚那名女凶犯,并且认为断头台刑罚太过温和,她们要求对那女妖怪施鞭刑、车刑,分尸并设计出各式各样的新折磨。,
     
       有名武装的国家防卫队队员将一个表情坚决的男人拖向区域办事处。他的衣服都撕成碎皮条,一道一道的血在他苍白的脸上流着。有人听见他说马拉该死、因为他不断煽动洗劫和杀戮。民兵费了极大的气力才将他从民众的激愤中拯救出来。有人用手指着骂他是凶手的共谋,因而在他经过时听见打死他的威胁声。
     
       加莫林痛苦地待在那里。泪水从他那热烈的眼中淌下时便已经干了一半。他孩子般的悲伤中还掺进去爱国的忧心和对国家的赤诚,他因此心如刀割。
     
       他思维:
     
       “首先是勒贝吉,然后是布尔顿,现在是马拉!我已看透爱国志士的命运:无论是在练兵场,或者是南锡或者是巴黎被杀,他们归终都要丧亡的。”他也想到叛逆文芬不久前曾率领六万保皇派攻向巴黎,若不是在凡尔浓被英勇的爱国志士所拦阻,他会火焚和血洗这个晓勇而又可憎的城市。
     
       还有多少危机,还有多少不轨阴谋,还有多少叛变,只有马拉的智慧和机警才能一一识破和平复!但以后,谁还会揭发在凯撒营地里无所事事而又拒绝解救被困在革命军的库士汀,谁还会揭发在万底按兵不动而任由叟穆被攻下和南特被包围的必龙,谁还会揭发在亚龚出卖国家的迪隆!”
     
       此刻,在他的周围,不时升起阴森的呐喊声:“马拉死了,贵族杀了他!”
     
       加莫林心中充满痛苦、恨和爱,他前去哀悼那位自由之烈士。这时一个老妇人,戴着黎莫热地方的毛头巾走近他,问他这位被杀的马拉先生是否是圣彼得·盖鲁亚教堂的马拉神父。
     
       庆典的前夕,一个宁静明朗的夜晚,爱洛娣挽着艾瓦里士特的手臂,在联盟营地散步。工人们急忙地做完竖立图柱、塑像,搭建庙堂,一座假山,一座祭坛的工作。一些庞大的象征,例如正挥动狼牙棒的家喻户晓的海克力士,以其吸用不尽的吸水滋养宇宙的大自然,突然间出现在这个受饥馑、恐怖所蹂躏的都市内,如像在询问人们是否在通往穆斯的路上,听到奥国的炮击。万底的英勇胜利弥补了南度前线的失败。由铁、火和仇恨所组成的圆圈包围着这个伟大的革命都市,然而它仍以一位大帝国之首都之资格,用隆重排场,欢迎那些承认宪法的初级议会的代表,联盟派已被击退,统一,不可分裂的共和会降服所有的敌人。
     
       艾瓦里士特,手伸向满是人群的广场说:
     
       “就是在那里,恶名昭彰的拜垒,于1791年7月17日在祖国的祭坛下面下令枪决人民,手榴弹兵巴沙方目睹了那次屠杀,跑回家,撕破了衣服,大声喊叫说:‘我曾誓死与自由共存亡,它已不存在,我也必需死,’于是他自己焚毁了他的脑袋。”
     
       这同时,艺术家和中产阶级人士平静地检査庆典的筹备情形,在他们的脸上观察到他们对生命的爱跟对他们生命的本身一样地无奈:再大的事件,一旦进入他们的心里,便缩小到他们自己的尺度,因此变成跟他们一样的无聊。每对走过的夫妇,手上抱着或者用手牵着孩子,或者任由他们在前面跑着,而这些孩子并不比他们的父母漂亮,也不见得会更幸福。他们也会生小孩,而他们自己的小孩在幸福和美丽方面,也会跟他们一样地平凡。偶而看见一个亭立标致的少女,当她经过时,便会引起年轻男人的热烈的欲望和年老男士对甜蜜生活的遗憾。
     
       在军事学校附近,艾瓦里士特指给爱洛娣看大卫依照奥古斯都时期之罗马模型所绘出的埃及塑像。这时他们听到一个老巴黎愤慨地叫:“简直是到了尼罗河岸。”
     
       爱浴娣有三天未见到她的男友。“画家之爱”发生了严重的事故。有人在公共安全委员会那里控告布赖兹公民在军需供应上诈欺。幸亏版画商在该区人头熟,匹克区之监督委员会里有人在公共安全委员会前为他的公民精神做保证,因而洗刷了他的嫌疑。
     
       爱洛娣激动地讲完这件事故后,补充说:
     
       “现在没事了,但当时情况很糟,我父亲差一点就坐了牢。假如那险境再继续几小时,我就会去找你,艾瓦里士特,求你有影响力的朋友出面关照。”
     
       艾瓦里士特未回答。爱洛娣无法探索出这项缄默的深意。
     
       他们手牵手沿着塞纳河走着。他们以茱莉和圣浦勒的语言相互倾诉彼此的爱意:老好人卢梭提供给他描绘和修饰爱情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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