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朋友》观后感：讽刺在别处

     
     
     
      直言不讳地说，当初，小说《漂亮朋友》之所以会吸引我，全赖它那引人遐想的名字；事实上，当时这个名字在我脑海里唤起的形象，更多地来自另一张“漂亮”脸孔——于连，或者更准确地说，是1997版的《红与黑》里kim rossi stuart那张令人过目难忘的脸。与之相比，本人对罗伯特·帕丁森究竟够不够“漂亮”这个问题向来持保留意见（私以为，爱德华·卡伦之所以会被奉为万人追捧的“吸血帅哥”，完全是因为《夜访吸血鬼》年代久远，靓汤帅皮的美颜不为广大萝莉所知之故！）。但话又说回来，保不定当年巴黎的夫人小姐们，审美观跟时下的“暮迷”趋同，偏就好这一口“嫩牛五方”呢？
     
      当然，任何一个读过这两部小说的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指出如下事实：虽然同样生活在十九世纪的法国，同样有着跻身上流社会的勃勃野心，并且同样周旋于不止一个贵妇名媛的“裙带”之下，两位“俊友”给人的印象却可谓相差悬殊。我的意思是，《红与黑》中的于连是如此引人同情、令人扼腕，而《漂亮朋友》里的乔治·杜洛瓦则只有寡廉鲜耻、卑鄙龌龊可以形容；对于社会现实，司汤达选择抨击、控诉，而莫泊桑则乐于讽刺、嘲弄——两位文豪的立意与笔法之不同，由此亦可见一斑。
     
      所以，即使抛开帕丁森的魅力是不是已经到了令乌玛·瑟曼、克里斯蒂娜·里奇、克里斯汀·斯科特·托马斯三人竞相拜倒的程度不谈，相对于之前看过的几个版本的《红与黑》，这部我唯一看过的电影版《漂亮朋友》，仍不免有一种“不足”之感。尽管公允地来看，影片对人物性格的塑造和情感态度的表达尚且能自圆其说；帕丁森同学的表演也绝非毫无说服力可言（至少没有在三位女星的演出之下沦为全然的陪衬，可喜可贺！）；然而只要拿来与原著稍一对比（原著啊原著，多少改编在你的光芒下自惭形秽、黯然失色？），就可看出编剧与导演对“漂亮朋友”的态度与小说作者有多么不同：从文字到影像，文学的讽意已流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同情，甚至……辩护？
     
      就拿影片临近结尾时的几场戏来说吧。彼时，“漂亮朋友”及三个女人的情爱风云基本上尘埃落定，杜洛瓦即将与苏珊·瓦尔特小姐结婚，他与克洛蒂尔德的关系则行将结束（？）。根据小说的描写，克洛蒂尔德自然和他大吵了一架，愤怒之余当然没忘了揭他的老底：两人的“爱巢”还是她出钱租下的；杜洛瓦呢？道貌岸然不成便大打出手，早已不见了两人前一次分手（为了和玛德莱娜结婚）之际的装腔作势、甜言蜜语——可是瞧啊，到了电影里，泪眼婆娑的克里斯蒂娜·里奇幽怨地问情人：为什么不能满足于“被爱”？（分手还谈钱，莫泊桑是有多庸俗？！）；帕丁森同学义正言辞地来了句：那是因为你从没穷过！（即使谈钱，也不是莫泊桑这种谈法！）继而诅咒了那朝不保夕的过往生活（都是贫富悬殊惹的祸），最后不忘以一个文青的口吻收尾：i thought you’d understand（我只当你懂的）。
     
      克洛蒂尔德对此作何反应呢？观众见她当时摇了摇头，可到了最后，她竟在情人的婚礼上对我们的“漂亮朋友”颔首微笑，眼里闪烁着爱的光辉。本来，莫泊桑安排克洛蒂尔德返场“示爱”，配上杜洛瓦此时的心理活动，讽刺之意已溢于言表。但由于影片之前加入了“漂亮朋友”的“漂亮”申诉，这一场景的涵义也就随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好像受害者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发作，终于“懂”（如果还称不上“认同”的话）了爱人的所作所为。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好地说明编剧和导演在价值立场对这位“漂亮朋友”的暧昧态度么？——讽刺？not there！
     
      当然，给予主人公更多的人性关怀，为其从观众哪里赢得更多的同情，影片的做法倒也的确不算难“懂”；只是骑兵出身、巧言令色的杜洛瓦毕竟不是于连，不是巴尔扎克笔下的拉斯蒂涅，当然更不是帕丁森所表现出来的、那个一朝得意便笑得跟个idiot似的、涉世未深的“愣头青”；其阿谀谄媚、残忍无情、贪得无厌又利欲熏心，自然也绝非一句“当年困厄”便可推脱得过。在他身上，性格与环境、人与世界、莫泊桑对人性的悲观与十九世纪法国的社会风貌彼此交错、殊难拆解。考虑到这一点，影片对时代背景的淡化，连同“讽刺退场，同情浮现”的态度立场，不知算不算文学改编过程中一种终难避免的遗憾。
     
      不过，也许我们应该回过来关注一下真正的“漂亮朋友”——罗伯特·帕丁森。我说过，“嫩牛五方”无论如何不是我那盘菜儿，但这丝毫不影响此君在广大（女？）观众中的人气一路飘红。从名不见经传到和前面提到过的三位大牌女星合作，归根到底，又何尝不是拜“漂亮”二字所赐？想当年，乔治·杜洛瓦在巴黎社交圈中所引起的那一点风浪，在二十一世纪的粉丝狂潮面前，怕也是小巫见大巫吧？比照着影片内外的相映成趣，我辈不免恍然大悟——原来，“讽刺”在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