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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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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咬着牙奋斗了三年,最后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半死不活地考上了现在这所大学。虽然不是顶尖名校,但也算是声誉有佳。至少没有辜负老师、父母和周围七姑六婆长辈朋友黑压压的殷切希望。
        最后一次回到学校时,高中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李奔奔热泪盈眶地拍着我的肩膀,泣不成声,那欣慰的模样仿佛慈母一边喊着“嫁出去了,终于嫁出去了”,一边拎着一张手绢在风中飘摇。
        说来也是。虽然在文理分科时,被阴差阳错地分到理科班,但是我体内严重偏科的因子并没有因为科系的转换而有所收敛,反而增生得越来越强烈。于是,在每次大考结束成绩发放下来之后,我在得到140分以上的语文和英语试卷的同时,也不得不自觉地飘去李奔奔的办公室,接受他唾沫横飞的“循循善诱”:“我对你要求不高啊,你的数学只要考到你语文和英语成绩的一半,我就死也瞑目——不,我就满足了……”。这时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自觉停下手边工作,饶有兴致地观看这场拔苗助长的说教秀。即使那个时候的我迟钝得脸皮如城墙般厚实,可也会在那一瞬间出现自暴自弃干脆从楼顶一跃而下的幻想。
        所以,当这次高考放榜之后,看到我的数学终于突破了90分(150分为满分),可想而知他有多么高兴了——估计可以以我为冥顽不灵的反面教材去申请评定职称发放奖金什么的。那可不是,数学弱智都让他给教及格了,估计死人也能让他给救活过来。
        刚到A大报道那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我背着五颜六色的包兴高采烈地踏进学校那犹如加油站一般的大门,还不忘眯起双眼,意气风发地站在那里大笑三声,宣布今后四年对这个学校的蹂躏权。
        整个上午都在忙着报到注册和体检,顺便观赏一下学校里的帅哥美女,并美其名曰预习校园特色文化。最后还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谢小雷——我从小到大的邻居兼中学校友——泪眼婆娑地告诉他这个学校啥都缺,就是不缺女人。
        “那敢情好呀……”,他在电话那头一边咬着什么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天底下的帅哥哪能让你都叼去呢!”
        “好个屁!”我对于他这种极端狭隘的友情观嗤之以鼻,无奈现在我们不在同一所大学,不然非把他拖出来飞掐不可。
        中午搬进宿舍的时候,还只有我一个人。
        房间不大,方方正正的四人间,一边两张床,采光通风都还凑合。
        我挑了一张靠近阳台的床铺理妥当,收拾好东西,便坐在床沿上等着老爸给我电话。
        他下午到此地出差,说好召见我一同晚餐。假期在家把自己的胃贡成了太上皇,之前抽空去学校食堂转悠一圈,看见食堂那些花花绿绿的汤汤水水就完全没有了胃口,再加上秋老虎肆虐的炎热天气,更是没有食欲。坐在床边,等得极度无聊,终于接到救命通知,我等立马二话不说换好衣服哼着歌儿风风火火地驱车赶了过去——虽说平时对那些官场饭局没什么兴趣,可今时不同往日,我当时是特别愿意让自己溺死在那共 产 主 义那大锅饭里。
        我和恩伟就是在那一场饭局里认识的。
        其实早料到到时的场面会比较腐 败,可没想到还真是腐 败得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四五辆平均水平在新别克以上的黑车早在某局的大门口候着我呢(我今天才发现自己特别有face),一看车里全坐着省厅的人,一个个摊坐在后座脑满肠肥的作菩萨状。我也识时务立马变身新时代好青年特别欢快地挨着一口一个叔叔伯伯地叫,逗着那些菩萨乐得花枝乱颤,肚子上的肉那叫一个松软。我脑袋里顿时想起一句非著名的广告词——“弹弹弹……”。最后再感慨一句现在泛滥成灾的广告效应。
        车队七转八拐开了很长时间,离我的学校越来越远。我心里琢磨着这顿饭怎么就吃得这么迂回啊?等到后来经过的那些街道我全没印象的时候,车队终于钻进一个灯火低垂的幽静院子里。吃饭都要如此掩人耳目?真是辛苦,还是在学校舒服,在宿舍想怎么吃怎么吃,把脚丫子搁在脑袋上装大爷也没人管得了你。
        下了车,饭店门前的地砖古朴大气,红毯上不见丝毫杂质,大堂挑高,四周松竹掩映,点缀着假山鱼池,一看便是能把平民老百姓胆儿吓破的好去处。
        那些菩萨们进入包间,客套地寒暄过后,终于落座。桌子大得可以让一匹马在上面撒丫子跑,装修特典雅,上档次,服务小姐穿着合身的改良式清淡旗袍,翘着白嫩嫩的兰花指为客人斟上香茶,一个个细声细气跟神仙姐姐似的,我要是喜欢一女的,保管当时非“噌”地激起我的兽欲不可。
        菜上得倒挺快,油荤、野菜、甜点搭配得恰到好处,我刚才从头到尾一路上辛苦端着身子佯装进步青年,早就饿得受不了了,看到美食就像要了命似的,完全不顾什么形象——其实也没人注意我什么形象,菩萨们正忙着觥筹交错呢。我就很自觉得看准时机,插空不停地往嘴里送菜。
        什么竹荪龙凤煲汤,鲍鱼西兰花配蒸蛋,凉水小黄桃,逍遥兔腿……我全照单全收一个也不能少。边吃边琢磨着现在中国的苦难农村还有多少孩子吃不起饭啊,想着想着心里一酸,化悲痛为食欲,往碗里夹得更多。
        吃到七八分饱的时候,看到老爸给我使了一个颜色,估计是看我吃得差不多了,也该发挥点余热了(囧,我是苦命的交际花~)。我也知趣地端着红酒,起身特优雅地和那帮达官贵人挨个碰杯。
        我原来一直觉得自己读了这么多年书好歹也一文化人儿,可今天敬酒的时候才见识到了什么叫文化人儿。那些菩萨们不仅夸人时用词极为震撼,还顺带夸了我现在的学校以及我目前的专业,那阵仗就好像我学校已经矗立在了世界名校之颠,我那专业以后出来就是玩儿似的每月进帐数百万。
        最夸张的是一什么处长喝高了,硬拨了电话让我给他还在上高中的儿子上思想教育课,主题当然是读书好,要努力云云。我当时还真接过电话,和那小孩侃了侃最近发疯的股市和房价,顺便讨论了一下新推出的PSP和火影。完了我把电话还给那位处长,看着他那双红肿得几近合拢的醉眼,一边赞叹自己的三寸不烂舌,一边膜拜自己多年也不见长进的酒量——能配合他做出这么疯狂的行为,估计我也喝得差不多了。
        “你也是某某大学的么?”我听见一个声音问。
        我转过身看见他。利落的短发,干净的脸,尖挺的鼻子,薄嘴唇,眼睛特别有神的一男的。晕~吃了这么久我居然现在才发现桌上还有一个和我一样的同龄人。而且还是一帅哥级别的同龄人。看来小雷说的没错,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就是没办法用它来发现帅哥。
        “我叫林恩伟”,他站起来,比我高出一个头,“我和你一个学校,四年级了,计算机学院的,你叫我学长吧。”
        我心想为嘛拽得跟二五八万一样啊?不就比我多吃一年的大白饭吗,但同时脸上笑得那叫一个娇俏:“以后那得让学长多多关照了。”
        他笑起来。
        晕,他不会真以为我在说良心话呢。那他也忒天真了。
        然后坐他旁边注意我们良久的一位大叔发话了:“伟伟你英语那么差,听说你这位小校友英语挺好的,要不然请他帮你补补吧。”
        我们俩的脸几乎同时绿掉。
        我悄悄对他说:“你老爸够狠啊,给儿子找补习老师都盯着免费的挑。”
        我转头想拉我老爸救驾,但是看他那副可把一饼认成九筒豪气冲天的醉样,我就知道自己完了。刚才就是他把我给卖了也说不定。
        恩伟不好意思地笑着,摸摸鼻梁小声说:“我爸就那样,你别在意,你先答应他,然后不做就好。”
        我可能那天真喝高了,我只记得自己说:“那不是做面子工程吗?现在的伪劣产品豆腐渣太多了,绝对不行!”,然后扭头拍拍胸口对他爸说:“伯伯你放心,您儿子就交给我了!”
        说完抬头正对上我爸赞许的目光。他像是忽然清醒了,或者说,刚才压根就没醉。不由得一头冷汗,看来他就捱到现在等着看着我跟那和亲礼物似的给推出去堵枪眼,做他的政治利益牺牲品——姜还是老的毒啊!
        后来酒醒了我真想抽死自己,我不是给自己找事儿吗?再说,他儿子交给我?吃饭噎着了喝水呛着了出门被车撞了难道来找我理论?我能做的,顶多到时前去哀悼一下,打打守夜麻将什么的,顺便还得供顿饭吧?
        阿弥陀佛,这种玩笑开不得啊。
        
        饭足饭饱,看表已是八时有二。
        恩伟的老爸叫了辆车把我们送回学校。我靠在后座上,看着窗外稍纵即逝的霓虹灯火,恍惚之间情愿他们都是虚幻。
        过去三年的记忆,在遇到那个人之后发生的零零种种,多希望能像那些倒退而去的夜景,从此消失在身后。如果我不探出脑袋,就一辈子也记不上来。
        那该多好。
        估计坐在身旁的林恩伟受不了我那特矫情的醉熊样,一路上我们都没有交谈。最后车停稳后,我打开车门,向司机道了谢,便头也不回地往我的宿舍跑去。
        不知道恩伟在身后是怎样的表情。不过我发誓我可不是不想理他,打个招呼,Say声Goodbye这个素质我还是有的。可是……老天作证,我当时真是急着找地方去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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