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生育的秘密

     
     　　“到底是多久以前的事情？我已经不记得，只是悲伤依旧存在，闭上眼，也还记得被夺走血肉的痛苦。但最让我伤心的却是，我们依旧受那份记忆的折磨，当初犯下罪的人却已经忘记了罪过。你们遗忘了你们的罪，我们……被你们残忍地伤害的我们，依旧没有解脱……依旧活在无尽的痛苦中……”
     　　“……那些事情……那些事情和我无关……都已经多少万年过去了，我们都已经忘记了……”
     　　不承认，但也不否认，那些罪过确实曾经发生，残酷得可怕的罪过。
     　　“……你已经解脱了，继承了那一代的记忆的人都已经把从你们的身上得到的血肉还给了你们，为什麽……为什麽不能放过我……”
     　　“因为……因为……非常的痛……”
     　　睫毛颤抖，泪水划过光滑的脸庞，溅在指甲上。
     　　萨兰温柔的时候宛如女子，虽然有一颗杀伐决绝的心，却又有著温柔的另一面。
     　　“帕兰夏多，过去的事情已经太遥远，作为最後一代背负者，你不想提，我也不想说。我们就谈一些你不知道的但却发生在你的身边的事情吧。”
     　　调整了呼吸，温和的语调，讲述著冰冷的过去。
     　　“一直以来，你赞叹的好运不曾降临在我的身上。你无数次认为我能得到今天的一切只是因为我的好运，但你错了，独占著好运的人是你，不是我！父亲和我，不曾被幸运女神眷顾。只是我知道我不能输，我不可以输掉，为了我也是为了我所爱的两个人，我必须赢！於是，我无数次截住尚未飞到你的身边的好运，扼杀你的幸运，为了守护所爱的人，我痛苦得不能入睡，却又无比的欣慰。”
     　　为了所爱的人，即使杀人，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当一个人为恶不是为了自己的时候，他的任何行为都是必须被原谅的，何况，萨兰不曾拥有过什麽，他只想保护他深爱的亲人们。
     　　但帕兰夏多不能原谅，他不愿意接受一直以来的信仰被击碎的事实！
     　　“……原来如此，一直以来，你把雷蒙格抛在水面上，让他承受全部的压力，自己却躲在幕後。你才是我真正的对手，可我……可笑……可笑的我却一直把你当做被雷蒙格蒙蔽的睡美人，妄想成为拯救公主的骑士！我真的太可笑了！”
     　　“因为雷蒙格是萨卡亲手调教出来的棋子，他存在的价值就是为我服务，不论做什麽事情都可以。雷蒙格是个忠诚的孩子，在他的心中，只有萨卡的命令最重要，当萨卡将我托付给他的时候，他也献出了自己的一切。”
     　　想到一些遥远的事情，萨兰停住了。
     　　“帕兰夏多，其实，你有无数次机会险些将我置於死地，但你没有成功，因为你始终认为我是被操纵的可怜傀儡，而且，你一直不愿意接受萨卡的性格的另一面。你不相信他也有黑暗的一面，也有……残酷得连我都不敢直面的黑暗灵魂……”
     　　“……是的，我错估了你们。我被爱情蒙蔽了言情，错估了你们……”
     　　失败的不仅仅是计划，更多的却是心，人不畏惧死亡，但是人不能被打败，此刻的帕兰夏多，遭遇的是从灵魂本质的被打败，他确实失去了斗志，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最初的时候，我只有血统这一件东西，身边的人或是模棱两可，或是偏心你，在这种环境下，为了获得更多的支持，我只能装出温和善良的模样，借助少数支持我的贵族的周旋，一点点地得到你们的认可。但真正让我得到实权的还是战争，你们借口保护我，不允许我拥有军队指挥权，当然，为了得到实权，我只能杀死你们倚重的将军！”
     　　说到这里，萨兰露出了苦笑。
     　　“我知道这是豪赌，竟在战线最吃紧的时候暗杀战将，但是也不能不赌，战场的局势变幻决定了政治的风向，如果我不能得到实权，即使联盟胜利了，也没有任何价值！”
     　　竟然如此坦然的将自私表白，恐怕也只有萨兰这样的人能够做到了。
     　　“……你太大胆了，真的，非常地大胆，竟敢如此冒险，你知道如果你失败，你将会背负怎样的罪名吗！”
     　　忍不住站起来的帕兰夏多咳嗽著，身体的状况在恶化，但是他依旧要说下去，第一次认识到萨兰的本性让他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打击。
     　　“知道，但是……我在乎的东西是什麽，我很清楚。我想要得到权力，并不是因为我渴求权力，只是拥有了权力，就能得到我想要得到的东西！这些年，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控制下，我随时可以除掉你，但我没有那麽做，因为你不是我的敌人，你也不会成为我的敌人。我想等到一个更加和平的时间再动手。”
     　　“──是因为他，所以你……”
     　　萨兰点点头。
     　　“是的。原本，我是不会如此急於向你出手的，是你逼迫了我，你不应该试图伤害他。他是我最重要最重要绝对不能让给任何人的东西，你不应该试图把他卷进这个世界，甚至在他拒绝你的时候，做出那样的事情！”
     　　只有在提及艾斯的时候，萨兰才表现了明显的激动。
     　　帕兰夏多吐出了冷笑。
     　　“原来如此！一直以来，自作聪明的人都是我，我以为我占尽先机，却不知道我根本连我的敌人是谁都没有看见！谢谢你，谢谢你在我输得一无所有的时候告诉我全部的真相！”
     　　“不，我告诉你真相，并不是因为我想告诉你真实，我只是需要你的帮助。”
     　　“帮助？”
     　　帕兰夏多重复著陌生的字眼，吃惊的看著萨兰。
     　　已经赢得一起的萨兰，还需要自己的帮助？
     　　萨兰的面色是凝重的。
     　　“我有一件事情，必须得到你的帮助，只有你能帮到我。我一直没有对你动手，也是为了那个目的。可惜的是，很多事情超出了我的控制，连本来不急於动手的我，也不得不打碎预定。”
     　　不能相信他，但在萨兰的言语深处蕴含著真诚，那份真诚，令帕兰夏多忍不住想要相信这个男人。
     　　他舒了口气。
     　　“好吧，你还想得到什麽？”
     　　这是一种接近放弃的悲哀，帕兰夏多不明白自己为何总不能狠下心对待萨兰，难道只是因为他和萨卡的相貌无比接近，或者只是源於自己的男性尊严？
     　　想要折辱他的骄傲，换得的却是这样的结局，这就是爱情的执著换得的痛苦？
     　　他有些自暴自弃，倒是此时，萨兰伸出一只手，抓住帕兰夏多的手掌，吃惊的是，那只手奇寒无比，超乎预料的寒冷。
     　　“……我的身上到底还有什麽东西，竟然值得你等待到今天？”
     　　想到自己不过是萨兰的算计中的一枚棋子的帕兰夏多愤恨地反抓住萨兰的手，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但在死亡之前，他想知道原因。
     　　他是帕兰夏多公爵，是萨拉斯兰家族最後可以考证的血脉继承人，他不希望自己直到死亡的时候也不知道死亡的真正原因。
     　　萨兰没有拒绝他，反而温柔地亲吻著他的手掌。
     　　“跟我去一个地方，到了那里，用你的眼睛验证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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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远宁静的空间，淡蓝的纱幕因为微风而摇曳，珍珠无意义地滚动著，夹著花瓣，这是宁静的世界，在这时间停止了流动的世界，带著均匀的呼吸，睡美人安静地躺著。
     　　但他已经不是那个永远不会动弹的睡美人，他的鼻翼带著潮湿，他的脸颊有水汽，他的嘴唇暗示著身体的温暖。
     　　他随时会醒来，也随时会真正的消失。
     　　帕兰夏多是第一次进入这个房间，房间的冷寂和空灵都蕴含著某种韵味，一种已经被遗忘的韵味。
     　　藏著萨兰最大的秘密的地方，被誉为“睡美人”的房间，穿过无数的纱幕和珠帘，穿著白色的衣服的萨卡躺在略带蓝色的大花中央，花没有香气，空气带著寒冷。
     　　“萨卡？”
     　　忍不住发出了轻呼。
     　　即使被告知萨卡的本性是邪恶的可怕的，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爱恋之情依旧存在，帕兰夏多不可思议地看著冰冷中央的萨卡：他是那麽的遥远，又是那麽近。
     　　但是，明明几天前……曾经……
     　　“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前天……前天晚上，他不是还能走动吗！”
     　　他回看著萨兰，萨兰的笑容带著悲哀。
     　　“是的，前几天他确实能走动，但那正是悲剧的开始……他感知到发生在艾斯身上的不幸，为了让深爱的孩子不被痛苦折磨……强迫自己醒过来！──原本，我想等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以後，与艾斯合力，把萨卡唤醒，但……那一瞬间，他太担心艾斯了……艾斯的精神不稳定导致他无法维持沈睡的状态，强行醒来……”
     　　以平静和悲哀说著无奈的事实，帕兰夏多甚至不需要确认也知道，萨卡的身体是冰冷的。
     　　萨兰走到萨卡身边，抓住已经悄悄爬上灰色的手，那只手传递的是属於死亡的寒冷。
     　　以萨卡的手磨蹭著脸颊，试图以自己的体温融化他的寒冷，带著悲伤，无奈地述说著。
     　　“强行醒来的结果就是破坏了平衡，虽然我立刻将自己的温度注入他的体内，还是不能改变他的身体进一步恶化的事实……以往的他，即使睡下了也不会完全失去意识，可这一次，他真的睡下了，随时可能……离开我们……”
     　　“──你说什麽！”
     　　帕兰夏多惊呆了，即使他曾因为被萨兰伤害而愤怒，但萨卡即将死亡的事实却远远超越了愤怒。
     　　一百多年的执著，为何等到的竟是这样的结果，为了满足自己的思念而作出的暴力行为，却最终让萨卡的身体不能再维持？
     　　“这就是我为什麽一定要留住你的性命的原因。如果我要杀死你，为什麽不使用让你当场毙命的药？因为我不能拿那麽做，你是让萨卡醒来的最重要的元素！没有你，萨卡可能无法醒来。”
     　　“必须依靠我，他才能醒来？”
     　　面对帕兰夏多的好奇，萨兰点点头。
     　　“是的。萨卡原本的身体在一百多年前就死亡了，因为我们的执著，他活了下来，却以身体和灵魂分离的状态活著。他的身体在一百六十年前的大灾难降临时已经死亡，可是我们不愿意失去他，我们将自己的部分取下，重新糅合，融入他的躯体。加上对所爱的世界的执著，他活了下来。但只是这样并不能让他真正地活下去，想要让他完全复活，必不可少的是你。你所拥有的萨拉斯兰家族的血脉，是组成他的身体的一部分。”
     　　帕兰夏多静静地听著，沈默暗示著他的矛盾。
     　　萨兰停下来，等著他的进一步表示。
     　　“继续说下去。”
     　　帕兰夏多却没有给予任何的回复，萨兰也不急於强迫，慢慢地说下去。
     　　“正如你刚刚知道的那样，我们是萨卡和一种莫名的力量──姑且称为神──结合以後生下的孩子。但是，即使我们是神之子，萨卡的身体却不完全是神创造的。莉莉丝公主在进入圣地以前就已经怀孕，神的灵体与她腹中的胎儿结合，构成了萨卡的精神体，也改变了他的部分生理。”
     　　“生理也改变了？”
     　　这句话引起帕兰夏多的重视，萨兰笑了。
     　　“是的，你一直都好奇，我们究竟是萨卡和谁的结果，对吗？”
     　　帕兰夏多点点头。
     　　“那麽，今天，我就将真相告诉你。确实，魔族在特殊的情况下，雄性也能生育孩子，但萨卡和你们预测的情况不一样。在他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在他的体内就埋下了种子，那是神的种子，他是携带著孩子出生的，在他出生的那一刻，他已经拥有了将会发育为孩子的种子。”
     　　“你的意思是，萨卡是怀带著胎儿出生的，在时机合适的时候，被你们称为种子的东西发育为胎儿？”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帕兰夏多勉强接受这个解释，或者，他只是太爱萨卡了，以致不愿意接受萨卡的孩子是和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一个男人的。
     　　“是的，种子汲取了力量，获得成长的机会。所有和萨卡交合过的男性，都是养料的提供者，正因为有种子的存在，只要孩子还没有降临，不论发生什麽事情，萨卡都不需要面对死亡，但那些爱过他的人，却──”
     　　再一次长叹一声，萨兰将真相揭示。
     　　“种子在萨卡的体内发育，它的成长主要参考的是萨卡，但性格、爱好的形成却是因为孕育者的希望。还没有完全形成的我们，不论是性格还是相貌，都会因为萨卡的希望而变化，变成他希望得到的孩子，变成仿佛真是他和他所爱的人生下的孩子。依萨卡的语言叙述，我们是因为爱才得到生命的孩子，我们的出生是爱的结果，是萨卡和所有他曾经爱过的人共同的孩子。”
     　　面对无尽的死亡，萨卡有著悲哀的希望。感应到孕育者的悲哀，将自己的肉体和精神体调整为他所希望的状态，是神赐给他可悲的孩子最後的仁慈，也是命运的无情。
     　　原本，所有的悲哀都会因为孩子的出生划上了句号。
     　　撕开孕育者的躯体，爬出来的孩子，本应该吞噬萨卡的身体，得到最後的养分，但是，他们不能做到！
     　　因为注入了太多的爱情，尚在孕育时就感受到爱情的存在的他们也爱上了自己的孕育者，爱上了彼此，於是，命运自那时就偏离了神的轨道，开始了疯狂的转动。
     　　“事实上，奇迹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出现。萨卡的爱孕育了奇迹，种子在发育中分裂为两个，最终成为两个孩子，那就是我和艾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