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我……是爱你的
摇铃後,进入一位贵妇人。
她全身都包裹在黑色中,脸庞也被黑色的纱遮掩了,但是黑色後漏出的黄金卷发,以及装饰衣服的首饰,镶嵌在袖口处的硕大宝石,都暗示著她的尊贵。
侍女们请她坐下,向拥有白色长发的药师解释著。
“夫人已经很多年不说话了。侯爵大人表示,如果阁下能让夫人再一次说话,不管阁下想要得到什麽,即使是无价之宝,侯爵大人也会满足您。”
点点头,侍女们出去了。
女人的一只手放在桌上。
白的手伸出,碰到女人的手上,被那股强烈的思念震撼了。
强烈的气息,这个女人的心被秘密占据,她曾经是一位开朗的夫人,但是她的心,被痛苦封住了。
“格蕾芙,您为一个男人封闭了心,而那个男人却不是您的丈夫。”
女人的不屑传来了。
她是侯爵夫人,无数人都知道她的名字。作为一个地位显赫的贵妇人,她数年不说话,自然不可能是为了自己的丈夫,这种事情,只需猜测与判断,并不是能力的表现。
“在你的心中,另有一个男人,他不是你的丈夫,更不是你的情人,但是你关注他,胜过关注情人和丈夫。”
女人的眼睛不再只是注视房间的装饰了。
她看著白,流出淡淡的关切。
“夫人关心的两个男人都已经死了,一个在上个月死去,一个在十年前死去。但是,夫人并不知道自己所爱的人在十年前已经死去,夫人在动摇,因为上个月死去的那个人,对夫人而言,很重要。”
女人将伸出的手抽回,她站起,将桌子掀翻。
愤怒了。
“夫人没有必要生气。我所说的只是我所看见的。有一个男人在十年前死去了,埋葬他的地方开满了黄金紫兰草,那是一种美丽的植物,每一次,花茎被折下,断口处都会沁出一颗淡红色的泪珠,您喜欢黄金紫兰草,您的衣袖里,放著从那个男人的葬身地采来的黄金紫兰草。”
“不!”
女人说出了第一个单词。
虽然有些发音僵硬,却是她数年来说出的第一个字。
“我听见了紫兰草的声音,它是深爱的人的化身,他说他永远都爱著你,不管变成什麽模样,都深深的爱著你。”
在他的期盼下,缝在衣服内侧的香袋浮出来,稳稳地落在白的手中。
伴水而生的黄金紫兰草,总是散发淡淡的香味,但是,当它被折断,断口处却会沁出血,并将自己的香气长久的留在折断它的手指上。
仅仅是很淡的香气,却要清洗无数次才会消失。
永远不要忘记我,不管你在什麽地方,都不要忘记我。
强烈而致密的香气,是黄金紫兰草的想起,近乎哀鸣的绝望香气,不管何时都将人包裹的温软。
无声无息的将空气占据,这就是黄金紫兰草的香味。
“罗卡福,他的名字是罗卡福,你们曾经相爱过,但最终,你为你最关心的那人牺牲自己的一生,成为了侯爵夫人。”
女人惊讶地看著,她的秘密,在白的注视下,无处可遁。
不被看见的牺牲。
十年前的侯爵夫人,仅是一位地方贵族的女儿,未婚夫是公爵的护卫队的一员。
公爵将她收养,打造成无人可及的淑女,试图送到皇帝身边。
但是皇帝身边的女人们太多了,虽然她也是不亚於任何美女的美人,却还是不能得到皇帝的宠爱。
自然,除却皇帝,最好的结婚对象是至今还保持单身的雷蒙格。可是这位雷蒙格首相是克莱尔公爵的死敌,而且雷蒙格对美女毫无兴趣也是整个帝都都知道的公开的秘密,绝世美女的诱惑不能让他心动,只需皇帝的一个眼神,他便会前往任何地方。
克莱尔放弃了将养女送进帝都的计划,也是这个时候,匈达姆侯爵失去了妻子。
克莱尔公爵将养女嫁给了匈达姆,由此建立姻亲关系,进而有了三人(菲尔斯公爵、克莱尔公爵和匈达姆侯爵)的联盟。
她接受命运的安排,因为这被人操纵的命运是她的命运,为了父亲和深爱的男人,她接受命运任何时刻的安排,即使这样的安排是痛苦的开始。
思念化为尖针刺痛了身体,白能呼吸到她的悲伤。
他伸出手,想安慰女人的悲伤,却又感受到一种强大的压力。
那是无法反抗的力量,将他的动作压住,简直和在以撒拿的郊外遇上的男人给他的感觉一模一样!
难道那个人又来了!
不,这一次,压制的力量更加强大了。
“你一定见过一心求死的男人,为了和心爱的女人见面,在冰冷的雨水中站了很久,哀求著,等著你开门。可是你没有开门,你一直关著门,直到雨水将他的呼喊冲淡。”
从自己的口中吐出的话让白害怕,是冰冷的,那个男人的意志又一次的控制了他。
(“不许再控制我!”)
呐喊著,不在自己的掌控下的舌头却还是将伤害的话语说出。
“深爱著你的罗卡福死了,你拒绝接受这样的事实,你欺骗自己,让自己相信罗卡福并没有死,已经去了帝都,即使看见开在土丘的黄金紫兰草的瞬间,你已经知道了。但是你欺骗你自己,你封闭自己的心,从此不再说话。”
(“不要相信这个男人的话!”)
拼命的呐喊著,白的意志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那个强大的意识将他的身体占有,他不能表达自己的意志。
女人的悲伤可以感受,被邪恶的意志影响,她的心已经走向晦暗。
很快,就会出现可怕的事情──
女人的意志正在软化,她即将被那个神秘的意识控制。
“杀死你最爱的男人,却没有给你足够的爱,不曾想过如何弥补给你的伤害,这样的一个男人,是不是应该给予同样的回报?”
诱惑。
与香气一起潜入人心的诱惑。
房间里满是甜香,只要嗅一次便会将人的神志昏眩的甜香。
不是黄金紫兰草的淡雅,是更加浓郁,更加疯狂的香气。
是那个神秘的人的香气,香气从自己的身上散发,──那个男人已经全权占据自己了。
用了十余种最名贵的香料,再佐以魔法才能固定的轻软芬芳,是只有最高贵的人才会使用的香气,会让人想到妖冶的美女的香气,过分浓烈,能夺走人的神志的香味。
香气越加浓郁,女人的神智也越加混乱,她已经有瞳孔涣散的迹象了。
“将你收集的你的丈夫背叛皇帝的罪证全部交给帝都的特使,一页都不要留下,这是你唯一的赎罪办法,也是你得到宁静的唯一机会。”
这才是那个男人占据他的身体的真正的目的,白痛苦,自己的意志被绑缚,只能眼看著他操纵身体!
(“不要!”)
(“你会死去的!”)
可是女人不能听见他心中的呼喊,她已接受了未知意识的控制。
她木然地点点头,走出房间。
(“不──”)
“──放开我!”
声音突然能发出,白也有些吃惊。
那个意识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
透明,而後渐渐有了存在,白色的人形正在显现。
一个美貌的男人,全身都是醉人的香气,却又有寒冷的味道,被他白银的眼睛注视的时候,心有了寒战。
这个男人和萨卡有几分相似,却绝对不是萨卡,即使他们是一样的白色长发一样的白银色的眼睛。
因为他没有萨卡的淡雅高贵!
他是犀利的寒冷的,而萨卡,却温柔如拂面的清风。
这个男人给白的印象,竟和那神秘的香气很是接近,一样的妖冶,一样的张扬,深不见底的黑暗。
“你是谁!”
男人笑了,没有回答白的问题的他将手伸到白的脖颈处,指尖卷起一络长发,不想头发竟自己有了意识,勒进男人的手指中,勒出了淡白色的血。
“果然,我们之间还是不能接触身体。”
他没有丝毫的遗憾,只是静静地表示。
但是白不能保持如此的平静。
疑问纠缠自己,丧失的记忆中到底含有什麽秘密!
白已经不能忍受了。
一定要知道答案!
“为什麽纠缠我?你和总是出现在我的梦中的萨卡,又是什麽关系?”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分别了一百五十年的情人再一次见面,居然问出这样的话,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很是绝情吗?”
没有丝毫的不悦,有些调侃,带著淡淡的暖意,男人看著他,眼角是温情。
“我不记得我们的过去。”
实话实说,白不能记起任何过去。
“你陷入了一百五十年的漫长睡眠,我等了你那麽多年,为什麽等到的却是一个忘记过去的恋人?你真是让我伤心。”
淡淡的伤感,却又有莫名的快乐。
白不明白这个男人的真正心思。
说著伤感的话语,也能听出他的遗憾,为什麽白却觉得这种遗憾的深处是喜悦?
“萨卡说过,世间有一个人和我一模一样,那个人是你吗?他说过,我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他所说的那个人是你吗?”
一再的追问,不确定的心,以及痛苦的颤抖。
“你见到了萨卡?”
口吻带著少许的奇怪,并不是一个孩子提及父亲的口气。
“是的。”
啊──
痛!
竟因为这个回答得到了痛苦的折磨,仿佛得到这个回答的瞬间,身体被鞭子抽中了。
他看见手指的动作了,竟为了这个问题,神秘的人用闪电变成的鞭子抽打他。
“我恨萨卡!”
奇怪的回答。
白不明白。
“为什麽恨你的父亲?他是赐予你的生命的人!”
“但是他也是将痛苦加注於我的罪人!眼看著世界走向毁灭,却什麽也不做,只是用糜烂的生活麻醉自己,对肩负的责任一味逃避,只会看著命运长吁短叹!他顾影自怜自怨自艾,总是逃避……”
但是,即使他说出了如此尖刻的话语,却还能听见爱情的存在。
恨著萨卡,说出的每一句话依旧蕴含常人无法理解的深情,白确切地知道,这个男人爱著他的父亲,在他也没有意识到的角落里,深爱著将生命赐予他的萨卡。
於是──
“为什麽我看见你的心中满是爱情?你和所有的孩子一样爱著父亲,你是爱萨卡的,却用尖刻的话语掩饰你的爱意,你──”
“住口!”
男人傲慢的强迫他住口,白听见的却是另一种声音。
──心中的声音。
“你爱著他,因为爱得太深,便更多了期待,你用恨告诉你,只是因为你不想再一个人寂寞的等待著,任何人,在没有爱的人的世界里,做著无望的等待的时候,都会疯掉的。”
“住口!”
不许再说!
白听见他的愤怒,可是那种疯狂是爱的扭曲表现,这个说著憎恨的男人,依旧爱著他们的父亲,依旧等著爱的降临。
他们的心,是一体的!
“你的心很寂寞,为什麽还要拒绝我的碰触?你的心,分明在期待著我!”
不自觉的说出这句话,可是没有意想中的反驳。
男人伸出手,将要碰触他的身体,却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又停住了。
“对不起,我……你……”
哀伤,弥漫在空气中的哀伤。
“告诉我,你为什麽哀伤?你在等著什麽?告诉我,我……”
追问,眼泪快要流出来了。
得到的回答是拒绝。
“你还是什麽都不知道,为什麽却要说出如此温柔的话语?我……等你知道真相的时候,你还能温柔的说出原谅萨卡的话语吗?我……”
“告诉我,为什麽!”
这一次,没有得到温和地回答。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萨卡!萨卡活在你的身体里面,用你的心感受他的存在,他一直与你在一起。当命运的外衣一层层剥去,看见最深处的本质,你还会如此自信吗?”
一个可怕的设想浮现。
“你到底是什麽人!”
没有回答,男人的身体开始变得模糊,白确切地知道,这个男人和自己有深刻的联系,他追上去,伸手,却还是追不上,也抓不住任何。
只抓住了那缕轻柔的香气。
“你到底是谁?为什麽如此地痛苦?”
……我……我是爱著你的……
缠绵悱恻的心思,在灵魂深处激荡……
绵延一百年也不曾纤弱丝毫的爱恋,沈重得不能承受的激烈。
──※─※─────※─※─※──────※─※─※─────※─※──
“适可而止吧!”
终於等到觐见室中没有任何人的时候,首相对一脸懒散的“皇帝”发出冷笑。
“为什麽你总是喜欢用冷笑这种表情对待我?”
坐在那里的人甚至不愿意注意首相的愤怒,懒散的四肢,更是平铺了。
“莎拉女伯爵,您不遗余力的败坏皇帝的名誉,为什麽?”
“我败坏了皇帝的名誉?我可是一直努力代替皇帝做事,包括应付追求他的女人们,以及首相大人送来的文件小山!”
确实,文件已经少了很多,可是莎拉根本没有看文件,只是签名,而且每一次遇见漂亮的主动示好的女人,莎拉都会用皇帝的形体拥抱这个女人,对女人诉说甜蜜。
“你……你确定你的行为不是对皇帝的声誉的伤害?”
“首相大人,眼看著女人们将身体献给皇帝,你痛苦也是无用。是你自己放弃了将身体献给皇帝的机会。”
尖酸刻薄的话语,可惜,首相没有生气,至少他没有表现出莎拉希望看见的生气。
“抱歉,我的全部早就全部都献给了皇帝,自然也包括身体。”
双关语。
莎拉挑起眉毛,没想到这个男人竟会说出如此让人无法反驳的双关语。
“……那麽,继续你的忠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