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痴-[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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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双唇浅浅一动,虽不明显,但应该是表示他已经不介意了吧?
        苏拾花方宽下心,同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薄唇轻启,一字一顿:“兰、顾、阴。”
        苏拾花把这名字暗念了七八遍,牢记后,便自报姓名:“我叫苏拾花,拾取的拾,小花的花,兰公子,昨夜你怎么会一个人逗留在树林里?”
        某人“实话实说”:“我到山下村庄卖茶叶,回来的途中有些怠倦,便倚在树下寐着了,醒来时,发现夜色已经入幕了。”
        苏拾花紧张得眼睛睁大两圈,像教导着小孩子一样告诉他:“那可是很危险的,树林里经常有野兽出没,况且你又是孤身一人,怎可粗心大意的就睡着了。”
        兰顾阴似乎被她说得抬起不头,嗓音低低的:“嗯,我身子不太好……”
        他脸色的确略显苍白,说话总是轻而无力,温和文雅间又有一股孱弱的病气。
        是啊,是啊,原来他是个病弱之人。
        苏拾花抿抿唇,不由自主放缓声音:“既然你的身子不好,难道没有亲人与你同行吗?”
        兰顾阴摇头,眉间那抹轻薄的忧郁总也挥之不去:“我一个人住的。”
        苏拾花继而问:“那你的亲人呢?”
        “他们丢下我,走了。”
        苏拾花瞪大眼,不敢置信:“走了?为什么?”
        “大概,是因我孱身病体,怕日后成为他们的累赘吧……”仿佛提到难言的伤楚往事,他徐徐偏过脸,不去与她对视。
        坏了坏了,又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惹他伤心。
        苏拾花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对眼前人更是泛起一丝心疼,一丝怜惜:“不过,好在你还有朋友。”
        “他们偶尔才来……”轻轻一缕叹息,弥漫开,空气都寂寥了。
        该死,该死。苏拾花干瞪双目,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过去一会儿,肚子突然一阵敲锣打鼓的作响。
        “我……”她神情大窘,忙捂住肚子,两朵红晕,跟小太阳似的升上娇靥。
        兰顾阴会过意,善解人意地道:“你饿了吧?我去准备些饭菜,只是乡野山上,食物粗糙了些……”
        “不会不会,有东西吃已经很好了。”苏拾花摆摆手,可惜刚挪开,肚子又开始不争气地咕咕乱叫,她觑眼对方,表情尴尬且无奈。
        兰顾阴却毫无取笑之意,温言开口:“你先躺着休息,等等我就来。”
        真是个好人啊。
        苏拾花望着他的背影想。
        约莫一盏热茶的功夫,珠帘外便飘来阵阵的饭香,她猛地咽下一口唾沫,虽然想留在床上,但腿脚已经不听大脑使唤,循着味道起床下地。
        兰顾阴正在外间的木桌上摆着碗筷,见她捂着肚皮出来,两瓣薄唇淡动:“正想叫你。”
        一碟豆干,一碟腊肉炒豆角、四个紫菜团子跟一碗鸡蛋萝卜汤,苏拾花傻傻眨了眨眼:“你做饭好快。”
        那眼波如抓不着的暗水,在睫下无声流转,他轻描淡写道:“之前就已经备好了。”
        苏拾花坐下来,眼角觑觑他,口水再次狂咽一下。
        兰顾阴却有所误会,低下头,满脸忧郁:“饭菜实在太过粗陋,你是不是嫌弃……”
        “没有的事儿!”苏拾花发现了,这个人心思细腻,有些敏感,但实际上心底是十分善良的,在他面前,绝对不能遮遮掩掩,否则定会要被误会。
        说完,她拿起一个菜团子,大口大口地咬下去,不时看他几眼,那意思,你的手艺真不错,味道特别好,我可真喜欢……她吃相狼吞虎咽,女儿家应有的矜持与细嚼慢咽,与她完全擦着不干系,食物在她跟前,就仿佛是闪闪发光的金子,半点都不曾浪费,可似乎也没有一个人能像她,吃个饭,也能是一副很满足,很幸福的样子。
        嗯……总要养得肥一些才好……
        兰顾阴一旁单手支颐,狭长的方寸开始缓缓下移,落向她的嫣嫩小嘴,一张一阖,形旎红润,令人想到一颗水盈盈的甜桃,咬上一口,仿佛能溢出满满的甜汁来。而她,似乎本身就是一个绝世无双的美味……舌头舔了舔嘴唇。
        “你不吃吗?”她饿坏,一吃就停不下来,猛然想到还有他,螓首一抬,明眸中含着歉意与微微赧然。
        兰顾阴不动声色地敛起目光:“我吃过了。”
        半晌,她道:“谢谢……”
        “谢什么?”
        “你的饭……”
        一顿饭,就恨不得让她感激涕零。
        侧过头,对上那双水汪汪真诚的眸子,纯澈不掺杂一丝杂质,很明显,她是个不会说谎的人,让他连探寻的欲望都没有。
        因此那晚,她的目光就如现在这般清亮,说她不会见死不救,不会丢下他一个人。
        不会丢下他一个人……不会丢下他……
        而她,真的做到说到。
        “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只是现在……我得走了。”苏拾花想了想,撂下筷子,整顿着措辞道。
        兰顾阴回过神:“走?去哪里?”
        她一时语噎:“我……”
        他琢磨过来:“山洞?”
        苏拾花点点头。
        兰顾阴问:“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山洞,你的亲人呢?”
        苏拾花有点感伤:“我没有亲人……我自小就父母双亡,是师门收留了我。”
        他不答,等她继续说。苏拾花只好道:“我想把自己锻炼的更加强大,所以才离开玉牙山,一个人出来历练。”
        难怪当时,她说自己无亲无靠,叫他快点逃走。
        可是这样,她就应该留下等死吗?该说她是太傻,还是太单纯。
        胸房如窒着一口气,令他皱下眉头:“既然你无处可去,不如就住在这里吧。”
        “啊……”苏拾花反应过来,差点以为听错,“住、住下来。”
        “反正,我也是一个人……”见她缄默,兰顾阴垂着睫,嗓音中有幽幽的郁气,“我知道……你不放心,又或者,讨厌我……”
        “不是,我信任你,你是个好人。”苏拾花赶紧纠正他的想法。同时心下认真思考,是啊,反正她也无处可去,不如就住下来,习武之人,何必再讲什么顾忌,况且,他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身体不好,又被亲人抛弃,更加的可怜寂寞啊……想到他的遭遇比自己还要惨,苏拾花同情心就有点泛滥,仿佛发着什么誓言一样:“好,那我就住下来。”
        至少现在,她还能陪伴他,保护他,不让他孤单。
        好人么?
        兰顾阴眸底逝过隐晦的影。
        鱼儿乖乖吞了饵,可他,还不想那么早收钩呢。
        一转眼,苏拾花住在竹舍已有三天,兰顾阴略通药理,也不知给她用的什么药,每隔两个时辰便敷一次,左臂本是极深的伤口,如今看来已经格外浅淡了。
        清晨早早醒来,坐不住,她出门到隔壁,那里就是兰顾阴的房间。
        可惜叩门许久,也无人应答。
        这么早,难道是出门了吗?
        她闲来无事,又颇为好奇,往竹舍后方走去,发现那里有一处以篱笆单独围筑的闲院,里面种植着一小片茶田,相隔不远,便是药圃。
        一抬头,她寻到那个人,提着竹筐,伫立在茶田之中,一袭白衣,干净到接近透明,整个人似乎都能被阳光由外至内穿透而入,长长的黑发依旧被发绳简单束着,就像浮在半空绽放的黑莲花。
        他太瘦,身上的衣衫总显得宽大,那般单薄削瘦的背影,宛如裁下的剪纸,呵口气便飘走了,如此怜弱,令人心里泛着疼。
        他忽然转身,看见她,一筐青叶撒落在地上。
        苏拾花狠敲下自己脑壳,连忙赶上前,道歉:“对不起,吓到你了吧?”
        “没事……”他摇头,长发软软晃动,蹲下身拾捡。
        苏拾花也来帮忙,动作比他快,抢先一步拾着地上的青叶,不料他的手恰好也覆上来,就在她的手背之上,肌肤重叠着,看上去,就像她的手被他握在掌心里一般……她略微惊诧,偏偏对方并没有立即挪开手,反而……五指拢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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