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桃花?红尘 第三章 狗血
章节字数：5026 更新时间：09-02-05 12:04
玄山。地处四国的中心交点，不得不佩服这座山，长的真是地方。
北殷国乃至整个天下最诡谲莫测的山脉，终日白雪冰峰，即使在夏天，顶峰也是积雪不融。而山脚处却随四季变化分明，这么诡异的山脉，却是百年前天下最富盛名的圣地，据传，玄山是当年守护四国神族――巫族的圣地。它所处的地理位置及它的使命让天下不敢轻举妄动。
在积雪包围的山脉，有武林人向往的奇丹妙果，有修道人渴求的长生妙方……只要你想拥有的，在圣山都能美梦成真。自然，圣山，岂是凡人能到达的地方？
这样一个缥缈的地方，却在多年前发生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以至血染圣山，巫族莫名其妙消失于世间，自此，圣山，除了诡谲莫测让人望而却步，关于守护天下的使命，人类是喜欢遗忘的种族，在四国人们和平生活的年代，渐渐被世人所淡忘。
而眼下，让无数人们向往的玄山福地――玄谷、玄湖边、木楼前，却有人拿着把寒光闪闪的剑，哼嗤哼嗤在舞动，两个风姿不减当年的中年人一旁端坐。
温和的殷洌嘴角含笑，端着南朔为自己调制的药茶轻抿，这个孩子终于被我们护下来了，继承了我们的衣钵，并且，他和你简直是一摸一样，水梦。
瞪着宛如群魔乱舞的某人，南朔终于忍不下去了：“你个臭小子！给我停下！”指尖轻弹，“叮”一片树叶让水燃月的剑直接飞到湖边的湿地里，剑尖斜插，颤颤微微。
“你小子就这样糟蹋你洌师父的剑法？你知不知道洌的‘盟御剑法’天下多少人垂涎？气死我了！”
脾气暴躁的南朔猛地站起来，照那小子头顶就是个爆栗，“我用十七年的药理打造你的筋骨，是为了能让你回来完成洌的心愿，当年他为了留你的小命内力大损，再也习不得‘盟御剑’，而你，你就这么报答我们的恩情？你以为你是在耍龙那？！重新来！”
从来没有这样想泪奔的感觉，整整三个月，水燃月快被两个老头折磨死了。
俩老头一直坚称他的身体记得他十七年来所有的一切，虽然水燃月一直努力想说服他们：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是不科学的，但经历过灵魂转换的人，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
于是――在他的身体没有恢复记忆的前提下：
闻鸡起舞不足以形容他练武的勤快。
悬梁刺股更难比喻他习药理的痛苦。
他怎么这么倒霉落到武痴药颠的手里！
我不想当救苍生于水火的大侠！我也不想当妙手回春的当代神医！
我二十五年米虫的梦想，我只想自由自在――那个――吃喝嫖赌，这个愿望有那么伤天害理吗？……
“好啦，过来坐下，朔，有些事我们该和他说清楚了。”殷洌放下茶，拉了南朔一把。看着那个孩子懒散地摊到木凳上，那个不甘不愿的模样简直和水梦她年轻时一样。
从再世为人就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的水燃月，耳边萦绕着殷洌师父温润的低音，简直想仰天大笑，这么狗血的剧情，前世最烂的导演也导不出这种剧情，居然很严肃地发生在自己身上。
故事很简单，概天下永远都逃不过合久必分的格局，百年前，整个大陆一场动乱，天下一分为四：北殷、南朱、西契、东俍，几个偏僻异族小国各个依附于四大国，而在四国之外有个中立的势力，那就是――巫族。
第一代巫族的尊主那绝对是一运筹帷幄的牛人，四国开国的皇帝均是由他扶植，而在四国大局初定之后，他就与四国主立下规矩：巫族人可以辅佐四国却永世不得参与四国皇权斗争；巫族尊主由正统传人担任，下设四使十二士，四使必须由四国正统皇室子弟担任，十二士由巫族尊主自行选择；巫族正统传人不得与四国传承之人婚配。这三条前后矛盾的制衡条款居然一致通过。
“为什么正统传人不得与四国传承之人婚配？”古代帝国的制衡条款水燃月明白，这条却太过古怪。
“是啊，当时很多人不明白，但在二十多年前，就是我们这代守护使，巫族却出现了一任女尊主，她叫水梦，是你的母亲，”殷洌眼神悠远，水燃月圆圆瞪着的眼仿佛年轻时的水梦，那么明朗的人怎么可能适合当这个阴森冰冷的尊主？
“母亲？我妈？”俺妈的官位不小啊，尊主呢，势力等同于四国国主，水燃月傻笑，这搁现代，那得是多超级的高干子弟，那得多有钱有势，唉，可惜，时不与我啊！
“是，她是你娘，而她与当时刚登基的殷国主，我的弟弟殷凛，却在当年尊主传承盛典上，一见钟情……两人罔故巫族规矩一意相恋，而水梦是巫族唯一一位女传人。”
殷洌怜惜地看着水燃月，冰凉的指尖抚上他额头的印记，“此时我们才明白那个不合理的规矩是为什么了，事实是，巫族的财力与势力，若不是有百年规矩早就被人觊觎而灭，而水梦尊主与殷凛的相恋，自是让其他三国心生狭隙……造成天下大乱的原因很多，巫族破坏规矩自是授人与把柄，而且，根据祖训，巫族的正统传人若与四国传承之人婚配，其所出子女必为妖孽，并且是可以颠覆天下的妖孽，所以……”
所以，天下动荡，人心惶惶。
所以，水梦与殷凛，四国人群起而功之。
所以，其余三国联手准备围剿巫族与北殷。
所以，水梦在偷偷产下燃月不过一个月，在玄山峰顶、在三国百万军众面前，独揽罪责，与殷凛恩断义绝，自缢而去，保全了北殷。
“……世人所传血染圣山，只有你母亲一个人的血，而凛，你的父王，在得知爱人瞒着他用自己的血保全了北殷，伤痛欲绝之下追随而去……”
殷洌说到这儿，已是哽咽难言，当时亲人的惨烈犹在眼前，青梅竹马朗月一样的女子，相亲相爱阳光一样的弟弟，血染圣山顶峰，满目血色灼痛了心。
“洌，都过去了。”南朔温柔地擦去爱人的泪，接着说道：“只剩下你个刚足月的小娃娃，西契、东俍的巫使，祁扬与俍枫一力主张除掉你，因为你额上的黑玉，没人会一出生就会额上带玉，还是黑色，联系起古训，他们说那就是颠覆天下妖孽的印记……在洌和我的庇护下，他们同意启动巫族最高殳术，因为缺了尊主的力量，洌自毁经脉聚力，在你满周岁的全阳时辰，把你和同样时辰全阴的水苒灵魂调换过来，才保下你一条小命……”
瞪了水燃月一眼：“世人不知水梦和殷凛有后，戚扬、俍枫不知洌自毁经脉是为了把你再换回来，所以，现在，你完全可以滚出这里，没人会要你的命了。”
南朔一直对殷洌为了水燃月自毁经脉的事耿耿于怀，其天性脾气火爆，因为爱人的关系，照顾了水燃月十七年真是已到了极限，加之这小子回来后，习洌的剑法一直不尽他意，况且又碍他和爱人的生活，早就恨不得他早点滚出他们的视线。
“……我是巫族的尊主与殷国的国主的孩子？我是妖孽？”
额上带那么点块黑石头就是妖怪了？人宝玉哥哥嘴里含那么大个通灵玉，可人家是神仙临世的待遇，人和人怎么就差别那么大呢？
“是，这就是为什么会有第三条规定的原因。”其实他们也难以明白，为什么尊主与国主的后代会是妖孽。
“您是我伯父？”
看着一直对自己疼爱有加的洌师父，水燃月不是不感激的，这个陌生的时代，有这么两个父亲一样的人在身边，让他少了很多孤独与寂寞，不同于前世时的格格不入，是让他有家的感觉，水苒时他总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难以融入人群，即使他总是笑着呆在人群里，概因为他灵魂与身体不符的原因。
“我是你皇叔。”殷洌看了南朔一眼，笑道：“现在的巫族已经淡出人们的视线了，其实巫族还在玄山峰，现在是座圣山寺，是现四国皇族礼佛感召之地，主持是现任四使之一的南朱国的南珧，是朔的侄孙。”
“恩，表面看巫族已不存在，其实四国权贵依然遵守祖宗的规矩，不同的是由原来的巫族改成圣山寺而已。”南朔随手递过一块半掌大小的玉牌，“这是尊主的令牌，以后无论做什么别忘了你是水梦的儿子。”
“您不会把守护天下的任务交给我吧？”
这么搞笑的任务谁要接啊，这句话水燃月没敢说。
饶是这样，后脑依然挨了南朔一弹，“不知好歹的小子！天下自有来去，你个毛头小子顶什么用？是让你护着圣山寺些，毕竟现在的四使十二侍都太年轻，我们不希望巫族湮灭在我们眼前。”
“哦。”接过玉牌，斜睥了一眼两个师父，其实水燃月知道，朔师父虽然总是骂他、瞪他，似乎很讨厌他，他却总能在他锐利的细眼里看到宠溺，而他天生对药草的认知总会让朔师父讶异，挨骂不过是因为他前世运动神经干瘪，总练不好洌师父的“盟御剑法”而已。
最近几日在朔师父的压榨下，偶尔眼前的确会闪现身体的记忆，因为，他居然对厨房的煎炒事务无师自通，呵呵，难道说，自己原来是个大厨的材料？
“我和你洌师父商量了，等你练成‘盟御剑法’就回殷国吧，自从你父王去世，殷国一直由洌的三弟你的皇叔殷寒摄政，你没回来的时候殷寒来过信，三个月后准备让其子殷逍离登基为殷国的国主，他算得你的堂兄……”说到这儿，南朔顿了顿，看了面无表情的水燃月一眼，又道：“其实，按理说，这个殷国国主应该是你，我和洌的意思你也明白，你要是觉得放不下，你可以……”
“不，朔师父，洌师父，你们不是说是个妖孽嘛，妖孽怎么能当一国之主呢，所以呢，这殷国我就不去掺和了，呵呵。”
水燃月挠头，想想电视里演的阴谋阳谋，为了那把黄色的椅子你死我活的，让人不寒而栗，况且，前世习惯当小人物，这么个一无所知的时代，怎样那么大的官也不会是自己能当的吧？万一个不小心真成了灭世的妖孽，想想历史上昏君的下场，激灵灵打个冷战，还是饶了我吧。
“恩，随你自己的意思吧，不过殷国你还是要去的，本该你洌师父回去的，但他身体不好你也知道，你就以我们弟子的身份去贺一下吧。要不要留下随你。”
“小月，对北殷，对你皇叔，我一直心有愧疚，”殷洌冰冷的指抚上水燃月的手，“自从你父母的事后，殷国一直在三国中处于劣势，总在四国国会中受气……而我，也一直没为殷做过任何事，你皇叔一心让我回去继承王位，他苦等我这么多年……逍离是我一力怂恿寒立他为帝的，这次你回去，如果真如你所言，无意于帝位，那师父也算对得起你皇叔父子。”
“洌师父，您放心，水燃月虽人小力微却言出必行，徒儿不会让师父们为难的。”恭敬地低头，师父与父母、与皇室的纠葛，两个师父在字里行间很隐讳，他却不是傻子，何况牵扯到皇权，他自是能躲就躲了。
“明天，去后山祭拜一下你父母……他们该是盼了你很久了……”
“是。”
……
又是二个月后的某天清晨。
某人的剑法耍的比较顺溜了，内功心法也能在丹田整出热烘烘的小兔子，药理也习了个七七八八，在殷洌的勉强点头，南朔的强烈意念下，水燃月终于被驱逐出谷了。
看着转出玄湖桃花林阵的年轻背影渐行渐远，殷洌心有隐忧道：“朔，我们就这么让他独自去殷国，我担心……”
拥着爱人单薄的身子，南朔心疼地道：“洌，这么多年，你的身体实在需要好好调养了，我也实在没精神顾念他了，他也大了，也到了担负起自己责任的时候了。他早点走，我也能静下心为你准备调养的丹药，你那药难找。况且，他手里有尊主的玉牌，有四使十二侍的保护，虽然我总是骂他，其实他的修为已是不容易了。”
“可是，天下现在隐患重重，他刚回体，虽得你我真传，却不精专，况且，你觉得他那性子，面上平和，心却淡漠，他会把天下当成自己的责任？”
南朔沉默一会，才道：“我们已经尽力了，守护了他十七年，也守护了天下十七年，对得起水梦也对得起殷凛，若他真是颠覆天下的妖孽那也不是你我能阻止得了了。这以后就听天由命吧。”
“你什么时候也说这认命的话了？恩？名满天下的‘狂龙神医’？”一丝笑意浮上温润的嘴角。
“呵，我早就认命了，自从认识了你，我就认命了。”拉着爱人沁凉的指尖，慢慢往回踱去，边笑道：“别担心那小子了，他不是个短命相，那双水汪汪的眼，倒是个桃花相。别看他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依我看那，他心里倒是都在意的，就看他担心你的身体，费尽心思做的那个什么药膳，也难为他了。”
“恩，这往后吃不倒他做的古怪的饭菜，还真是不习惯呢……”
“怎么，你还没吃够那些饭菜啊？”
“是啊……”
“……我们也该下山了……”
“……”
一沉稳、一清雅的声音，渐不可闻，只余风中轻舞的桃花落瓣，翩翩委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