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姑娘生活手札-第40章 得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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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陆叙婉拒出诊那日,迄今已过去好几日,院试的结果亦早已揭晓。前世虽说未能参加院试,可不妨碍他知晓哪些人被录取成为生员。
      通过院试的童生都被称为生员,俗称秀才,算是有了功名。有免除差徭,见知县不跪、不能随便用刑等特权。秀才分三等,成绩最好的称“禀生”,由公家按月发给粮食;其次称“增生”,不供给粮食,“禀生”和“增生”是有一定的名额;三是“附生”,即才入学的附学生员。
      与前世一般无二,县试、府试、院试,皆名列第一者的“小/三元”,仍是贺静无疑。今世唯有不同之处,便是多了他这一个才入学的附生名额。
      两日前举办了簪花典礼,青州当地的新进秀才皆在指定时间抵达官署大堂集合。那日个个着蓝衫戴飞绒帽,先是由着学政训话,待饮酒簪花之后便由知州大人领至文庙拜谒孔夫子,再则拜见学官,算是礼成,入州学学习。
      既是入了州学进学,那必是要常至于此读书学习,在每月规定的时间内还需进行考核监督。眼下这州学就设在青州当地,距一干学子的家宅并不算远,除了个别家在郊区的住在学里之外,其余都是实行走读。
      新开学几日,众人除了相互报上姓名年龄之外,亦是有不少人道出各自的姻缘之事。除了有些个膝下已然儿女成双的之外,还有几人是已定下亲事,只等良辰到了便娶进家门。
      陆叙原就是当地闻名的良医,眼下不需怎样介绍,众人就早对他一清二楚。其中有一人名唤孙昱清,家中从事丝绸生意,算是青州城数一数二的富足人家。
      他的位置与陆叙并排,中间只隔了一条走道,此番夫子已经离开,算是学生们的休息时间。他观这陆叙长相清隽,气度不俗,便有意同他深交,“哦?陆同学这般文质彬彬,一表人才,为何还未定下亲事?”
      陆叙实为当地人,自然知道他的身份。
      这孙昱清是孙家的独子,上头有几个姐姐俱都嫁人生子,底下再有两个小妹皆是年龄不足十岁的小丫头。他是孙家独子,又是孙家唯一的嫡子,除了当家人孙老爷于他万般恩宠之外,其余家中女眷俱是将他当做了祖宗供起来。
      含着金汤匙出生,身边围着的人又俱都以他为中心,按理说该要养残养废才是,可坊间于他的传闻又是大不相同。
      孙昱清此话一出,原先还闹哄哄的教室登时静了下来,不少人伸长了脖颈往这边望。陆叙默了一默,只回:“想来缘分未至。”
      这话回的笼统,可众人同他并不相熟,因此也未放在心上。孙昱清闻言,不免又多看了他两眼。下学时分,日头已是西落,趁着暮色尚未完全铺张开来,陆叙不由加紧了步伐。
      好在居所并不算远,同几个一道归家的道一番别,方才叩门进院。
      自早几日知道儿子中了秀才之后,甄氏便似变了一个人,逢人便炫耀自个儿子怎样聪慧,怎样孝顺,恨不得叫全天下都知道她家儿子考中了秀才。
      陆叙于此颇感无奈,娘亲这性子他是再了解不过,他已是不下数回地劝诫过她,可回回都不管用。
      甄氏活了大半辈子,在儿子尚未开医馆之前,日日都活在街坊邻舍的唾沫之下,见了人也多是抬不起头来。自儿子医术学成之后,为百姓疗伤治病,在坊间渐渐有了好名声,这日子才算好过一些。
      可碍不住有些个长舌毒妇,竟还揪着孩他爹的荒诞事拿来说项,又兼家中有个疯疯癫癫,生活起居都无法自制的下堂妇大闺女儿,这一家子就更是成了坊间妇女茶余饭后的头一号消遣谈资。
      现今儿子得中秀才,总算是让她在一众长舌妇面前扬眉吐气一回,她自是一改往日的阴郁脸色,这几日见人就露笑,可见是心中真的欢喜非常。
      “这一日可累着了?”甄氏迎他进来,在堂屋里坐下便亲手倒了杯茶给他,“饿了吧?饭菜都已摆在案上,待你歇一会便能用了。”
      陆叙接过茶,一口便将其饮尽,他虽是知道多说无益,可到底还是想要再劝一回。“娘,日后在外少提我中秀才一事,多说多错,别要徒生事端。”
      甄氏听了,却是不悦,“这是大喜的事,怎地就不能说了?”甄氏半点未放在心上,反倒觉着儿子太过小心谨慎,半点不大气。
      “这秀才不过如此,中了举人才算本事。”陆叙无奈说道,“待儿子考中举人,您再高兴不迟,这过了院试的都叫秀才,皆是初入学门的人,待乡试一过,才算真的首战告捷。”
      甄氏不懂这其中关系,只晓得儿子这话是还想往上攀,这不算坏事,她自然欢喜。母子二人用完饭,陆叙在院子里走动一晌,方回屋洗澡更衣。
      换一身宽松的直缀在案前坐下,拿铜签儿拨一拨烛心,眼前便亮堂不少。陆叙正看得入神,耳边便传来扰人的敲门声。他略叹一口气,起身几步走近了门口,将一取下门阀,甄氏便错身进来,“这还未歇息就闩门,屋里又未住外人。”
      甄氏有些怨气,她方才在屋外磕了老半天的门,这里头之人才打开,满以为他在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你方才在屋里做甚?这半天才开门。”甄氏拿眼睛往他身上瞅,便见他头发半干不湿,面色微有些发红,直缀上亦是湿一块干一块,不知到底做了甚。
      陆叙可猜不出他娘心中的想法,接过她递上的小碗儿,仰首就给喝尽,将空碗搁在托盘上便要赶她走。“娘,时辰不早了,快回屋歇着罢。”
      他越这般急着赶人,甄氏便越发觉得可疑,凑近了问道:“儿子,娘早先同你说的那香橘,给你娶回来可好?”
      陆叙未想她突然问这一茬,愣了一下,才皱眉道:“娘,儿子如今一心放在学业上,娶妻之事日后再说。”陆叙道完,又怕他娘反对,忙又补充,“待儿子中了举,娶的媳妇只会比现在的好,绝不会坏。”
      “这也未错。”甄氏琢磨片刻,心里又没耐性等,便又说,“那得耗到甚个时候,不说娘赶早着想要抱孙子,便是你,你个年轻气盛的男儿家,哪里忍得住呀。”
      甄氏这话说的不算隐晦,这事儿她早也担心过,就怕儿子身边无个贴心人,哪日火气上来了,出门寻了那不干净的女子,到时叫狐狸精迷了心智,可就不好了。是以她总是盯着他,就怕他有了往这头发展的趋势。
      陆叙不蠢,自然明白甄氏之意,虽说他已活了两世,可被亲娘这般直接的问出口,到底还是显出几分尴尬来。“娘,莫要瞎操心了,儿子自有分寸。”
      甄氏无了法子,半送半推的被儿子送到门外,人还未走便听见里头闩门的声响。静立一会儿,她不由走到支了条缝儿的木窗前往里望,见他正坐在案前读书,心里方松一口气。
      昨夜里陆叙睡得并不算晚,他向来不赞成熬夜苦读的行为,约莫快近了子时,他便熄灯躺下了。次日天未亮,天际就落起了雨,雨水自那檐角“嘀嘀嗒嗒”砸落于地面,支了一条小缝儿的窗子钻进一股微凉的晨风。
      他素来起的较早,今日不需去学里,因此未急着穿衣洗漱,而是立住了窗边静静瞧着窗外的雨。甄氏正自房里过来,抬头就见他开了窗子立在那里吹冷风,老远就叫起来,“这是读书读傻了还是怎样?还不赶紧合上窗子穿衣服去。”
      甄氏见他依言去做了,方满意一点,转身便进了厨房。用完早饭,看了一个时辰的书,陆叙不免揉揉眉心,准备出门转转。
      这屋外还落着雨呢,甄氏见他寻伞便知他要出去,当下就是不赞同,“到处都是湿哒哒的,这是要上哪去?在屋里竟是一日也待不得了?”
      甄氏唠叨不停,陆叙只沉默不语,甄氏无了法子,只得嘱咐他早先回来,等着他一道用饭。陆叙点头应下,因着落雨,步伐便有些缓慢,他先是去了一趟医馆,随后才从医馆出来。
      说来今日也巧,竟是叫他碰见了同窗孙昱清。这孙昱清亦是独身一人,他正坐在稻香楼的二楼临窗处,边赏着雨景边瞟着底下过路之人,手执一杯店小二温的香醇的美酒,只觉惬意非常。哪知却叫他一眼瞟见了行在雨中的陆叙,当即便是大喊一声,“陆同窗!难得一见,何不上来坐坐?”
      哪是难得一见,两人本就相见频繁,只都是在学里碰面,私下里却是从未有过。陆叙微惊一下,倒也承了他的意,上楼不说。
      自瞧见陆叙,孙昱清的眼睛便未离开过他,他今日着一身靛蓝直缀,面料自不能同他一身锦衣华服相比,可也不是粗衣麻布,顶多算看得过去。
      陆叙走近,仍觉他一双眼睛打量不停,他心里微有不悦,面上却冷静平常的很。“孙同窗怎么一人再此品酒?”陆叙看一眼桌面,上头除了一壶酒之外,再无他物,可见他是光喝酒未叫菜。
      孙昱清未立刻答他,而是招了小二送上了一只新杯,他一双手白皙修长,堪与女子相媲美,细细为他满上之后,方送到陆叙手边。“昱清小字敏清,陆同窗日后可这般唤我。”
      陆叙不擅饮酒,因此并未触碰杯身,他方才之所以上来,不过是出于礼节上来打一声招呼,实在未想过同他深交。因此,并不接此话,只另寻话辞别。“孙同窗慢饮,家中尚有事在,恕我道一声辞。”
      孙昱清未想对方这样不识抬举,心底颇有些恼意,可他难得碰到这么个有意思之人,并不想就此闹僵关系,因而含笑应之。“好走,改日再会。”
      陆叙虽觉古怪,可到底未完全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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