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月下沙是秘宝，师傅说，倘若无缘，即使近在眼前，也不过一捧无用的泥沙，只是…
言儿…
假如没有月下沙护身…
师傅最舍不得的是你，可你偏要选择那样的道路。
你现在当然不能明白师傅的苦心。
将来…
无数次在脑海中拨开阴尸地的全景，正好像缓缓被铺展的卷轴画，任何阴暗潮湿与黑森相联系的词汇都被连接起来，冷色调泼洒出的是绝对的恐怖境界，简单描述，也就是恐怖片的那些背景吧…
谁料想是芒原呢？
大片的芒原，散发着金色的光彩，明明是清早，落下的却是夕阳的余晖，暖暖的，温温的，和风吹过摇曳着的芦苇，耳边竟好似飘荡着绵绵的歌谣。
让人昏昏欲睡。
“千万不要闭上眼。”姚言说着踏出第一步。
禁地与外界的分割，也就是那么一条栅栏的距离。
孤星寒跟着小步跳出一步，很快被包围在月下沙的朦胧中。再回头看看何晓，正笑着同西门唐嘉絮叨什么，无一例外的被圈定在白雾中。
再看看芒原，只剩下一些光点透过白雾舞动。
“阴尸地，取名的真是没什么水平。”
“小少爷，眼前的事物不能做为真实，眼睛看到的其实最容易是虚幻的东西。”
何晓摇了摇头，一脸的奸笑，“阴尸地是对过去这片土地最好的称呼，你应该知道，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就算曾经埋下无数尸骸以致尸气冲天。”
“假如有尸气…”孤星寒其实并不相信神鬼，尸气什么的比起现实更应该出现在玄幻小说或者盗墓小说中。要解释的话，他更相信是原先就存在一些毒气。受到毒气的侵害而□腐烂，二战后很多村子都有这样的不幸事件被报导出来。
“这些改变发生在十几年前，那之前这里还是荒芜一片，能像这样随意进出根本是天方夜谭。当然现在也算不上真正的自由。”
后一句说的很轻，有点儿像是自言自语。孤星寒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何晓笑了笑，说：
“走吧走吧，幽居就在前方，那可是个漂亮的地方。”就某种意义上来说…
“哦…”
一行不过四个人，所以前进的速度还是挺快。本来幽居也不是建在很远的地方，很快就看到一座别院般的建筑。
很久没有主人的关系，尽管不会觉得破旧，还是感到很冰凉，全然没有一点人气。
“十多年前，皇桦木被安排在这里住下。”何晓推开重重的大门，入眼的是许多紫色的小花。
孤星寒四处转了一下，摸摸这个，看看那个，每打开一扇房间的大门，几乎都能感受到那个人曾今存在的遗痕。
杯子的摆放，桌椅的组合，书画的选择，无一不透着属于皇桦木特有的气息。
到处都是阿桦的味道。
虽然过了这么多年，虽然不见人气，宛如皇桦木就在身侧，甚至能听到他低低的笑声。
姚言只是陪伴在身侧，默不作声。
何晓执起一幅摆放在角落的画轴，缓缓打开，依然叙述着自己的所闻所感：
“凌月和苍国历来都有千丝万缕无论如何都扯不清的牵连，那时苍国发生叛乱，年过二十的大皇子企图谋朝篡位，苍帝平反内乱后为了保护最钟爱的七皇子便将之托付给前教主照顾。其实凌月哪里有苍国的皇宫来的安全，只要苍帝一声令下，苍国那些精锐立即可以将七皇子保护得连蚊虫都难以靠近，只是不知何种原因，七皇子还是来到凌月。那会儿皇桦木还是个孩子，看上去比你刚来凌月时还要小一些，长得那么可爱，瘦的很叫人心疼。当时情况是，那时候整个凌月的姑娘阿嫂见到他，都忍不住想护着他。
可这是不应该的。”
“为什么？”
孤星寒停下脚步，回头注视着何晓，那双狐狸般的眼睛闪烁着不可捉摸的光彩。
“一国的皇子，母妃又是受宠一时，皇帝也很是偏爱，在民间声望也高，又没有先天顽疾，怎么有瘦弱的道理，必然该悉心照料，健健康康才对。”
有什么在脑海中迅速的闪过，孤星寒来不急抓住那快如流星的思绪，耳边还是何晓幽幽的声音：
“皇桦木最先到达的是凌月的后山，没有任何人知道那样一个纤弱的少年是如何越过层层的山峰来到那处人烟稀少的险地，那里离天目穴不过百米。”
卷轴展开后是一个半蹲的少女，似乎浸过水，面貌已然不是那么清晰，脚边躺着一只慵懒的肥猫。
何晓对这幅画凝视半天，颇为满意的样子。
孤星寒瞟了两眼画，忽然觉得甚是眼熟。
“放心，这可不是你娘。”何晓快速的将画轴收拢，继续说：
“第二次是由秦教主带来的，哦…就是前任教主，他出现在凌月的时间是与后来苍国传出太子失踪的时间中间只隔一天，这么短时间由苍国赶到凌月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顿了顿，说：
“再然后便是凌月动乱。”
“你说这么多，究竟要表达什么？”
“呵…”他微笑着，嘴角浮现很奇怪的弧度，那样一张狐狸脸居然会叫人觉得妖艳。
不过狐狸确实是妖艳的动物呢…
“其实最初的时候我只是怀疑…皇桦木被带出幽居的时候只比先前高了一点。其后的时光也生长的很慢，宛若刻意如此…我知道世上有种功夫可以任意缩小放大自己的身躯，然而在身子未长完全前，这样做要付出的风险太过巨大…可是…”
“那又如何？”
“小寒，你知道吗？尸气能够让人□的生长速度变慢…可这又是为了什么？皇桦木究竟是…”
“何晓，住口吧！”西门唐嘉打断了对话，“与其说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早些回去，姚子的身体不好，这里实在不适合久留。”
孤星寒这才注意到身旁的姚言脸色苍白，一手捂着嘴，压抑着不咳出声，额间居然冒出不少冷汗。
那是种叫人觉得心寒的惨白，姚言本身就是肌肤胜雪，如此这般，竟像是要没入那篇朦胧的沙雾中去。
一瞬间胸口一窒，孤星寒走上前，贴着额头量了一□温，确定没有发烧的迹象，才觉得稍稍舒心，便拉着他坐下，略微怨怒地抱怨：
“爹，你病成这样，为什么不说出来？”
“…咳咳…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风寒…唔…”姚言又是一阵低咳，竟然咳出一丝血丝，这一下西门唐嘉真正坐不住了，扶起人就要走。
“傻瓜，这里到处都是紫荆花的毒粉，就算你有月下沙护体，分出这么多心神保护我们也很费力，快些回去吧，万一反噬就糟糕了。”
“等一下，唐嘉。”姚言轻轻推开他，看向小寒，露出苍白而淡然的浅笑：
“小寒，还有哪里要看的吗？”
就好像被锤子重重击打了下心脏，孤星寒闭上眼，摇了摇头。
就是因为自己想看，所以拖着病也陪同前来，为的就是保护自己不受所谓的尸气侵害…
明明知道这个人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明明知道他还在病期…
因为只是风寒，所以也就不在意…
就算是拖了很久，咳了很久，以为靠其自身的免疫力就可以治好了…
忘记了这里不是自己的时空，即使是感冒也可以杀人…
孤星寒的思绪飘得很远，直到那扇古朴陈旧的木门轻轻摇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才将他从自己的思维中带回。
那是里院的入口。
就像被蛊惑了一般，孤星寒飞快的冲向那边。
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在那边，只要推开那扇门…
只要…
“小寒，那里不行。”姚言出乎意料的阻拦住前方的去路，其实只是伸出手将小寒揽入怀中。
“为什么？”孤星寒挣扎了下，连自己都难以置信，很轻易的就离开姚言的环抱，他一昧的向前，推开木门，忽略了身后，那悲伤的眼神…还有那些自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唇边涌落下来的艳丽的红色…
木门的背后，古老粗壮的古怪树木上飘落朵朵紫色的小花，那里站着一个紫衣的男子，魅惑的紫色双眸下，微微掀起的嘴角呈现美丽的弧度…
何晓抱着卷轴，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一丝冷笑慢慢浮起。
凌月双重禁地，令人敬畏的是【禁】，真正恐怖的，反而是被人忽视【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