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晚风吹过，湖面荡起一层细细的波纹，河岸边的芦苇随风摇曳，夕阳余辉也渐渐被暮色散。
白色的弥纱扬起，沿着桥面伸向黑衣人，对方全然不知，仍举着大刀，戒备着姚言手中直指而来的荧剑。
孤星寒没有看见姚言是怎么伤那黑衣人的，只见到那一层一层往上攀附的白纱越束月紧。那人确确实实吐出一大口血，神色凝重，惊道：
“月下沙！”
说罢便跃入河中，河面浮起一层血色，很快随流水而去。
姚言把刀收回，静静站在桥上，白沙中显得若隐若现。孤星寒飞快的奔过去，刚踏上桥头，一阵寒气席卷而来。
“哎呀！冻死了！”
孤星寒抱怨着要后退，脚下一滑，呼啦一下往后栽去，在地上滚了两个圈，才将将找到平衡。揉了揉腰，抬眼一看，整座桥已经结上一层薄薄的寒冰，心下赞叹不已，目光也停留在那些飘渺的白烟上。
白纱在他身边轻轻抚过，邃又重新聚回姚言身边，慢慢变淡，直至与周围景色融为一体。
“起来。”姚言说道。
孤星寒听话地爬起来，脚底贴着冰面，好不容易才找到点平衡，就听姚言说：
“拔剑。”
孤星寒照做，也不知道那位要他做什么。
四年前见过姚言后，孤星寒也私下里做过些调查，他能问的人不多，凌月教虽然是江湖第一
大教，可是行踪诡秘，又不参加江湖大事，只专心据守一方，大隐隐于世。
他问过李管家，得到的情报很少。
李管家说凌月教是江湖的异类，游走于黑白两道之间。凌月教的信条由教主而定，教主喜欢光明正大，凌月教就是正派。教主若是野心够大，凌月教也会变成邪教。
所以要定位凌月教善恶，首先要定位再任教主的善恶。
江湖中，有这种情况的门派不在少数。说凌月教是异类，是因为只有它不受过去干扰，无论上任教主为人如何，只要新人上位，过去的一切便成为历史，没有哪个江湖门派会再去追究上一任的所作所为。
姚言继任至今，还没有明确表现出他本人的意愿，所以暂时来说，凌月教还是处于中立。
姚言是个难以琢磨的人，他下的指示不多，对于这个江湖，他心里如何想法没有人知道。世人只知道，凌月教新任教主，月下纱无人能敌，剑术高深莫测，城府极深，江湖势必因他而掀起波澜。
李管家过去是江湖百晓生，兼职听风楼情报总管，专门贩卖情报。正所谓言多必失，把人家隐私揭露得太多，甚至于江湖大侠有几个小妾、有无偷腥都能从他那里得知，后来被江湖一众追杀，逃逸到白家，稳稳当当做了十几年白家总管，直到皇桦木和孤星寒出现。皇桦木不知道从哪里掘出这么一个内幕，不去点破，反而明着暗着逗弄他，孤星寒小时侯最长做的事，就是窝在皇桦木怀里看他一脸无害的把李管家玩弄于鼓掌之间，再看李管家一点点落入设好的圈套中，毫无察觉的成了瓮中之鳖，等到注意到时，只有流泪哀叹份。
刚抽出刀，只见荧光一闪，孤心寒提剑一挡，还是被剑气推出十米开外。
姚言单手握剑，说：
“再来。”
孤星寒觉得手背震得很痛，想放弃，看姚言一脸严肃，只好甩甩手，不情不愿地举剑。
“再来。”姚言重复一声。
孤星寒拿着剑，冲过去，就像平日昶凌考察他时那般，有模有样的挥着，想当然的再一次被剑气推出去。
这一回是真的痛了，右手有些抬不起，边举着手给他看，边凄凄惨惨的说：
“爹要考我剑术自然没问题...可是我伤着，肚子也饿，我们能不能改天再来？”
孤星寒从来就是怕痛的，水楼时代，就是因为怕痛，他选择躲在幕后做指挥。就是死的时
候，他只觉得气喘，哪里来的疼痛折磨。
这一世，皇桦木照顾得太好，除了学习剑术时跌跌碰碰，这个身体连手指都没有伤过。
姚言哪里知道这些，孤星寒的言辞只让他觉得自己的儿子娇气。
“再来。”
姚言的声音愈加冰冷，没有一丝动容。
孤星寒有些不耐烦，把剑一扔，往桥栏上一坐，道：
“我拿不动剑。” 撇开脸不去看他，摆明了耍赖。
孤星寒最讨厌被逼迫做谋事，在白家，每次他不想做什么，就撇开脸不去理会他人，这一招
百是百灵。
面对姚言，有些事情变得不一样，他不得不回头，金属的冰冷感觉伴着刺痛由颈间传来，让
他意识到，这里到底不是白家。
血从脖子往下流，不是很多，伤口并不深。可是很痛很痛。
孤星寒真的恼了，一改平日孩子般天真可爱的表情，冷冷的盯着姚言，道：
“姚教主，刀剑无情，您还是放下的好。”
姚言没料到孤星寒会有这样的神情，印象中的孤星寒还很小，有着普通孩子的天真，长得粉
雕玉琢。就是方才，虽然有些惊讶他跟踪的技术，但给人的感觉还只是个被宠坏的有点娇气的孩子。
孤星寒伸出两根手指，推开剑，从桥栏上跳下来，慢慢悠悠走到被他丢弃的剑边上，伸脚一踢，那剑‘扑通’一声坠入河中。
“姚教主...”
孤星寒冷笑着看了眼姚言，说：
“你就那么想知道我这些年长进了多少？”
姚言不予回答，只是注视着眼前的孩子，他所散发出来的气已经不似先前般透明，中间掺杂着说不透的奇异感。前后判若两人，明澈的眼眸流离着异样的光彩。
孤星寒靠着栏杆，看了看天色，星星已经挂上不少，颜色很浅，月亮躲在云中不肯露面。再摸摸肚子，饿得有点扁了，就说：
“我这人有个坏习惯，肚子饿的时候心情很不好...我们快一点结束，晚饭时间早过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摸了摸匕首上的月石：
“姚教主，其实我最擅长的倒是这些小东西...”
月光穿透云层，撒下屡屡银辉，正映着一张乖巧的笑脸，勾勒出邪恶森冷的美好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