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内厅早围着大桌等候两人前来用早餐。
这几乎成了惯例，孤星寒从来不会早起，就算起来了，也像梦游一样先失踪一阵，最后总会在被窝里找到他。
白家早饭的时间要挪后，午饭可以吃得早，下午要追加一次点心聚会。
孤星寒喜欢甜食，每顿餐却被白星辰强制要求保持在无甜食状态，点心例外。一天的甜食供应量也是桦木规定好的，由不得一点懈怠。
孤星寒为此曾抱怨过，皇桦木平时很好说话，几乎到了孤星寒说什么他做什么的地步，可在某些方面意外的坚持。
最后桦木在厨房李大嫂的支持下毫无悬念的胜出，理由很充分，甜食吃多了坏牙齿。
孤星寒踏进内厅，正看见两个空位，他走向一个跳上去，坐稳后，才乖乖一个个叫过来：
“爹，娘，早上好。”
白老爷早习惯了孤星寒这种随意的态度，也不追究，只道：
“桦儿你过来坐吧，自家人，不用多礼。李嫂做了你喜欢的鲜虾云吞和水晶馒头。”
桦木点头行礼，才入座。优雅的动作和迷人的浅笑很快让身后新来的婢女芳心雀跃。
李管家看着头疼。白家婢女几乎都是桦木拥护者，只要他回来，她们的工作永远做得不尽人意，窗边的灰倒是少得多。
假如皇少爷能找个门当户对的小姐，多少能断了这些小姑娘的心念，偏偏少爷都十七了，还没有娶亲的意思。看来要同老爷商量一下，听说林员外家小姐年方二八，正是青春年少，长得又美，且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对，张老爷家闺女也不错...
这一边桦木忙着让孤星寒多吃点，怎料到自己正在被算计着。
“桦儿。”白老爷放下筷子，道：“赵家上次送来一根参王和一箱子珍珠，说是希望你有能照顾照顾他们的丝绸殿。”
皇桦木慢慢悠悠夹起一个包子，塞给孤星寒，看着他咬下一口，才说：“爹，你又忘了。餐桌上不谈生意。”
白老爷愣了一下，才记起来，孤星寒不喜欢生意上的事物，笑着说：“瞧我这记性！哈哈哈...”顿了下，又说：“哎...只是这东西送来有半个月了，早一点回了，也省得叫人家好等。”
桦木看孤星寒吃得差不多，也放下筷子，说：“那就退了。”
“可是...”
“需要送礼才能卖出去，这样的货物能好到哪里？”
皇桦木起身，把正要跳下椅子的孤星寒抱起来，向白家老爷和太太行了礼，走出内厅，留下两个长辈面面相觑。
白夫人抱怨道：“都跟你提过几次了！不要在饭桌上谈生意！怎么就是记不住！”
“我这不就是着急嘛...”
“急什么急！桦儿又不会跑掉。现在可好，小寒没胃口吃早餐，桦儿哪还心情谈？”
“...唉...要珍珠的是你，得罪人的是我...”
孤星寒很不喜欢被人说抱就抱，但桦木抱了那么多年，早就摸清怎么抱小寒最舒服，这个怀抱也就勉强接受了。
皇桦木走到后院老槐树下的石凳上一坐，把孤星寒放到腿上，孤星寒本来没这么听话，可是坐着有糖吃，就乖乖倚着桦木，晃着小脚，张嘴等着桦木把糖塞进去。
桦木笑着从袖子里摸出一颗松子糖，小心的递到他嘴边，看着他慢慢伸出舌头把糖卷走，笑着问：“小寒，等下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孤星寒细细嚼着糖，含糊着回道：“下次你出门带上我吧...”
“呆不住了？”
“这个镇太小，早腻了。”
孤星寒最喜欢有山有水可以午睡又听得鸟鸣婉转的地方，石灵镇原来就好山好水，特地选这么一个灵性的地方也是按着孤星寒的喜好。不过再好的美食也会有吃逆的一天，看多了山水偶尔也想逛逛集市。
桦木小心翼翼地解开孤星寒的发带，从怀里掏出一把梳子，细细的梳起来，也不做回应。
“嗯...我想念点书，这里的先生没水平，我怕被他毁了前程。”
孤星寒换一个理由，可身后的人只顾着梳头发，还是不回答。
石灵镇的先生叫郑远，是个秀才。早些时候是桦木教他认字，都是些繁体，水楼有专门的
古文课，这一点不用太费心，只要马马虎虎装装样子就好。
桦木从来不会强迫他做什么，孤星寒觉得累了，随时可以休息。后来桦木为了白家的生意常常出门，白家就把孤星寒送去郑远那里。在书院一切都得按规矩来，束手束脚没点自由。
桦木依然不做声，手上的功夫弄得差不多，看着小寒原来顽强着翘起的头发一根根服服帖帖垂下来，这才满意地收手，浅浅的声音飘过来，问：
“还有吗？”
孤星寒只觉得背后的视线不友善，心中哀叹着怎么就是骗不过他，只得老老实实把目的说出来：
“...扬州的糖很甜。”
桦木把梳子放下，又掏出另一颗松子糖，递过去。孤星寒一乐，见势又是一卷，嘴里满满
的都是甜意，心满意足的眯了眼享受。
听得声后淡淡的笑声，慢慢的转成叹息：
“还是孩子呀...”
声音低得宛若游丝，却听得孤星寒心里一怔。
还是孩子呀...
还是孩子呀...
还是孩子呀...
“哼！”
孤星寒跳下来，很是不满的瞪着眼前似笑非笑的人儿，心想我孤星寒好歹二十有七，加上
这一世都奔三了，竟然给一个十八岁未满的小孩子看扁，是可忍孰不可忍！
便一扭头偏向一边不去看他。
皇桦木走过去，绕到正对面，一手搭着他，正见到孤星寒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似要浸出水来，梨花带雨委屈到不行。
桦木长叹一声，道：
“转得太快，扭到脖子了吧...”
“呜...”
知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