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娘子-第51章 刨根问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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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吃饭时候,李氏把最大的桌子挪到堂屋中央,满满当当地坐了一桌子人,幸好多是孩子,不然若都是大人,整张桌子怕也坐不下。
      苗老爹坐在正位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中的茫然之意还是未去。
      阿润好不容易才让毛振翼放开了那只鸡,他身上还沾了很多的鸡毛……让阿润十分无语:“你六叔要是看见你这幅模样,恐怕下次就不会让你来我家了。”
      毛双儿趁机道:“那下次不带他,只带我就行了。”
      “不让我来,你也别想赖!”毛振翼举手,要捉毛双儿。
      毛双儿躲在阿润身后,阿润拦住毛振翼,道:“大毛,你六叔最近在给你找教习先生……我听说其中有一个特别喜欢打小孩,你想让我建议你六叔选他吗?”
      毛振翼想了想:“我觉得还是不要了。”重新回去乖乖地坐好。
      李氏把做好的韭菜盒子,柿子炒蛋,油炸小鱼,干煸四季豆,凉拌黄瓜,煎玉米饼,还特意给毛双儿和毛振翼各自准备了一碗鸡蛋羹。
      李氏有些羞惭,道:“也没什么好吃的,慢待小公子跟小姐了。”
      “娘,别这么说,”阿润笑道:“除了没有肉,这已经像是过年一样了。”
      毛双儿看着一桌子的人,见色泽鲜艳,红的柿子,绿的黄瓜,金黄色的玉米饼……毛双儿兴高采烈道:“是啊,好热闹,就像是过年一样,我很喜欢。”
      毛振翼也道:“都是我没有吃过的东西,实在是太好了!”
      家里忽然多了两个小的,饭桌上也格外热闹,李氏自己几乎不怎么吃,忙着给毛双儿跟毛振翼两个不停夹菜,看他们爱吃什么,便把什么送过去。
      毛双儿吃了一个半韭菜盒子,摸摸肚子,又拿玉米饼吃,她特别爱吃那玉米面的薄煎饼,又香又甜,颜色看来又黄澄澄地,一看就引人食欲,她拿了饼举在手中,津津有味地连吃了三块。
      阿润在旁边坐着,看得有些担心,道:“小毛,你吓到我了。”伸手摸摸她的肚子,果然觉得肚子鼓鼓地,阿润怕她撑坏了,只好不许她再吃。
      毛振翼先也吃了两个半的韭菜盒子,他觉得那油炸小鱼最是美味,连骨头都酥了,咬起来毫不费力,且又满口香,于是包揽了小半盘。
      苗家虽然不宽裕,但待客却极为热情,看着客人吃得尽兴,自己也觉得高兴。
      李氏本来担心这些东西两个小的大概不会爱吃,没想到两人如此捧场,李氏放下心来,自己虽然没吃多少,心里却十分欢欣。
      一顿饭吃完后,阿润叹道:“娘,你看我是不是领了两个小土匪回来。”
      李氏笑道:“难得他们喜欢吃这样的家常小菜,吃的越多,我越是高兴。”
      阿润无奈地看着母亲,道:“你总是让他们吃,你自己却没吃多少……”
      李氏抬手搭在她的手臂上,爱惜地看她,道:“娘怎么都行,你第一次带了客人来家吃饭,又是这样的贵客……幸好没丢你的脸,下次要是回来,最好先叫人过来说一声,娘多准备点东西……”
      阿润撅嘴道:“我都不敢再带他们来了,这两个家伙这么能吃,我怕他们把我们家吃穷了。”
      李氏也不由笑道:“你这孩子,就是这样爱胡说,现在去县衙当差,还以为你会学的谨慎些,没想到比过去更能口没遮拦的了……难道在知县大人跟前也这样?大人会不会怪罪你?”
      “大人比我还能胡说呢,他怎么会怪我。”阿润说罢,忽然想起来:“这时候了,也不知大人吃过了没有……”
      没有了最会吵闹的三个人,县衙里一片难得的寂静,上午忙碌了一番,下午难得清闲。
      听不出县衙里的吵闹声响,贺兰春华居然觉得有些不太适应,他从书房走到花园,见花园中各色月季,蔷薇,凤仙花,还有一盆栀子,鼓出洁白的花蕾,还未开放,他凑过去,嗅到一丝淡淡清甜。
      而就在院子中央,却是新鲜开辟的菜地,阿润撒下的菜种子多数都已经冒头,又长高了一些,放眼看去绿油油一片,贺兰春华一种也不认得,但只是如此看着,便觉赏心悦目而已。
      “这丫头真会想法儿,竟把花园弄成菜园……”贺兰春华笑着自语,他瞧了会儿,又沿着走廊去毛振翼跟毛双儿的房间看了看,最后走到阿润的房间门口,歪头往内,这一瞧瞬间,仿佛又想起那日他贸然进入,看到的那一幕不合时宜。
      贺兰春华仰头笑笑,此刻,仿佛阿润就在屋里,随时都会跳出来斥责他,贺兰春华看了会儿,一摇头,还是往回而走。
      将要走回书房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肚饿,贺兰春华想到阿润出门前所说的,便唤了丫鬟秋菊:“你去橱柜里看看,有什么吃的便拿来。”
      秋菊应了,转身而去,片刻便回来:“大人,柜子里只有这个。”她端来一个托盘,轻轻放在桌上,便低头后退。
      托盘里放着几个模样有些怪的东西,看来好像是饼之类的,颜色发黄,孩子巴掌大小,看来普普通通。
      贺兰春华盯着看了会儿,心想:“阿润留给我的就是这个?这能吃么?”
      贺兰春华想了会儿,终于试着拿了一个饼子,试着小心地咬了一口。
      感觉没有异样,又嚼了会儿,竟觉出一种淡淡地香来,贺兰春华挑了挑眉,这才放心地吃了起来,不多时,已经吃了两个饼子。
      这饼子也不知什么做的,很有饱腹感,吃多了略觉得腻。贺兰春华喝了杯茶,又吃了一个饼子,整个人才又神清气爽。
      正吃饱了,宋和也回来了。贺兰春华一见,便招呼:“过来吃饼,阿润做的,还不错。”
      宋和怀疑地看他一眼,又看看剩下那三个模样奇特的饼,问:“是阿润做的?能吃么?”
      贺兰春华笑道:“信不信我把你说的这句话告诉阿润?你竟这样小看她,她知道了,以后都不会做东西给你吃了。”
      宋和走到桌边,拿起一个饼子:“阿润不会,她是嘴上厉害,心却极软。”
      “你竟这么了解她了?”贺兰春华斜睨宋和。
      宋和咬了一口饼:“果然还不错,公子吃过了?”
      “嗯……”贺兰春华答应了,“这里还有茶。”
      “多谢公子。”宋和之前在外公事,皆因为上午刑部来人,带了公函。
      贺兰春华过目,原来是之前他审过的王富家儿媳被杀一案判决下来,而刑部的判决,也在贺兰春华意料之中,当下便交付宋和去料理。
      周青跟王良才仍维持死刑,宋和将这两人移交刑部派来的差人,一路送出城去,另一人苏明却被改判为流刑,一并也交付人押走了。
      宋和饥肠辘辘,正饿了,这会儿吃了一个饼子,又喝了茶,才道:“我刚回来的时候,接了从扬州传回来的公文,还有一份是杭州来的。”
      之前在捉拿了朱大之后,贺兰春华觉得他恶形恶相,必然是个惯犯,在朱大供认自己自扬州而来后,贺兰春华特发了文函去扬州地方,询问消息。
      若是庸庸碌碌的官员,恐怕不屑多此一举,但贺兰春华并非等闲,绝不肯放过什么蛛丝马迹。
      他又担心朱大所说不实,因此在朱大交代自己认识白柔跟芳姬之后,又多发了一封信函给杭州地方,双管齐下,验证确凿。
      今日才得了回函。贺兰春华坐直了些,接过两份公文,仔细看了一遍。
      宋和在这功夫又吃了一个饼:“如何?可有有用的消息?”
      贺兰春华沉思道:“扬州那边回复,的确有个朱大此人,是个游手好闲的地痞无赖,后来去了杭州。”
      宋和问道:“那杭州必然也有消息了?”
      贺兰春华道:“的确是有消息,不仅是关于朱大的,另外还有白柔跟芳姬,你看。”贺兰春华说着,便把公函往宋和面前一推。
      宋和拿起来,从头到尾飞快看了会儿,面露诧异之色:“没想到……那两人竟然……”
      贺兰春华摸摸下颌:“是啊,真是人不可貌相。”想到那女子楚楚可怜地模样,怎么能想得到竟是出身风尘?
      宋和问道:“既然这样,当初朱大说认得两人的时候,两人坚决不来相认,也可以解释了。”
      “是啊,她们好不容易离开了那不堪之地,若是跟朱大相认……还怎么做程府的千金。”
      宋和叹了口气:“不过,朱大已死……她们两人的运气倒是不错。”
      “运气?”贺兰春华淡淡一笑,“你真的觉得像是朱大那种油滑无赖的地痞,会因为被判流放而自缢吗?”
      宋和面色微变:“公子你的意思是……”
      贺兰春华单指敲着桌面:“如果朱大的死有可疑,那能动手的只有看守牢房的狱卒……”
      “但是事发后已经将他们都问过一遍了。”
      贺兰春华淡声道:“挨个再问,尤其是那天当差的狱卒,如果有人犯案,一定会露出破绽。”
      下午,贺兰春华便叫挨个传狱卒进后院书房,除了几个那天不当差的,剩下的便只有陈王两名差人。
      先叫来的是陈狱卒,是个粗壮的汉子,垂首站在桌前。
      贺兰春华道:“囚犯朱大死的那天,是你当差?”
      陈狱卒道:“是的,大人。”
      “那你把那日的情形从头到尾说一遍。”贺兰春华慢慢道,“不许有半点遗漏。”
      陈狱卒抬头,对上那双如刀的眸子,不由有些紧张:“大人,那个朱大是自己上吊的,跟小人没有关系……”
      “不用急,你只管把你知道的都说一遍,本大人自会定夺,”贺兰春华淡淡一笑:“可是你要记清楚了,千万别忘记了什么……或者故意隐瞒……”
      “是,小人遵命,绝对不敢欺瞒大人,”陈狱卒深吸一口气,仔细先想了会儿,才道:“那日小人是当的夜班,在头一天傍晚吃了饭后才来当值的,那时候小人四处看了一番,还看到朱大好端端地坐在牢房里。”
      那时正也是晚饭的时间,陈狱卒给朱大送饭,朱大看了一眼那简陋的饭食,慢吞吞地过来接了。
      陈狱卒见他一脸不屑,便道:“有的吃你便吃吧,改日流放出去,恐怕能吃的只有沙子了。”
      朱大看他一眼,道:“流放?哼……老子会出去吃香的喝辣的。”
      陈狱卒只当他是异想天开,便呸了声。
      正好王狱卒听见了,便探头过来,骂道:“死到临头还敢顶嘴!”当下过来,把朱大的饭一把夺过,扔在地上:“老子让你什么也吃不成!”
      朱大大怒:“你这狗眼看人低的狗贼,等老子出去,要你好看!”
      平常的囚犯见了狱卒,无不老鼠见猫般,服服帖帖,王狱卒哪里肯咽下这口气,便要教训朱大,陈狱卒死死拦住,总算拉着他离开了,他们离开之后,朱大还在叫嚷不休。
      后来到了半夜,按例要巡视一遍监牢,两人挑着灯笼看了一遍,见朱大卧在墙边,已经睡着。两人便回来……
      陈狱卒说到这里,忽然脸上有种犹豫之色一闪而过。
      贺兰春华始终在盯着他看,见状便问:“等等,你在想什么?”
      陈狱卒一颤,忙道:“小人……是在想,这没什么……”他语无伦次说了两句,便道:“是这样的,我们巡视过后,洪班头忽然来到,给小人等送了点吃食……”
      “哦?”贺兰春华道:“详细说说。”
      那半夜洪班头忽然来了,说是最近监牢里的犯人多了点,怕两人看顾不周,于是特意过来看了一遍,又留了酒食给两人。
      两人自然大喜,陪着班头看了一遍犯人无碍,洪班头便走了。两人锁了门,回来吃罢酒食,双双睡了,一觉到了天明,才发现朱大自缢。
      陈狱卒道:“当夜的情形便是如此了,小人半点也没有隐瞒。”
      贺兰春华听完,点了点头:“那朱大为什么那么猖狂叫嚷,你可知情?”
      “大概只是他随口叫嚷的罢了。”
      贺兰春华思忖片刻,又问:“还有一事,这几天,可有人去探望过朱大?”
      陈狱卒有些茫然:“小人没听说过。”
      “那你可认得程老爷的外室白柔,那个刚回来本地的母女两人?”
      陈狱卒道:“小人听说过,那白柔十多年前跟人私奔,前些日子才回到大丰,人尽皆知,其他小人就不知道了。”
      贺兰春华便叫他退下,又命人传王狱卒。
      姓王的狱卒上前,也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贺兰春华望着他,道:“那夜朱大叫嚣之时,你是否说过他‘死到临头’的话?”
      王狱卒大惊:“大人,小人只是看不惯他那么张狂,所以才骂他的……并无他意。”
      贺兰春华道:“你很瞧不惯他,当天夜晚只有你们两人看守,会不会是你气不过,半夜前去,把朱大杀死?”
      王狱卒跪在地上:“大人,小人骂过那么多囚犯,难道个个都去杀掉?”
      贺兰春华不语,隔了会儿才又道:“那么那天晚上,你可察觉有什么异样?”
      王狱卒想了会儿,便摇摇头,忽然一惊:“说来有些奇怪,小人之前当夜差的时候,总会睡不安稳,那天晚上却睡得很沉……什么也没听到。”
      贺兰春华问道:“好,还有一件事,这两天有人去探望过朱大吗?”
      “没有……”王狱卒皱眉想了会儿,忽然道:“不过,朱大死的前一天,有人来探监,说是探望那个偷鸡贼,可是有兄弟说,那个人还在朱大的监牢前呆过一阵,不知为什么。”
      “那人是谁?”
      “这个……没有人认得……”王狱卒面露为难之色,吞吞吐吐地说,“那个人戴着一顶斗笠,大热天还穿着厚厚的,几乎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贺 兰春华见状,便知道那来探监的人必然给了些好处,所以这些狱卒们才马虎放行,何况只是探望区区偷鸡贼的话,其实也不必非要大动干戈。想来这人倒是狡猾的 很,生怕探望朱大会暴露身份,于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大概也正是因为朱大跟此人见过面,才那样笃定地说自己不会被流放。
      见问不出什么,贺兰春华便示意王狱卒退下,在狱卒转身之时,贺兰春华忽然问道:“等等。”
      王狱卒忙站定,贺兰春华问道:“你认得本地程老爷的外室白柔吗?”
      王狱卒惊讶:“小人是听说过,却不认得。”
      贺兰春华皱眉,忽然又问:“那你可知道,有谁认得她?”
      王狱卒摇头。贺兰春华便叫他退下,命人传唤洪班头。
      洪班头来在之前,贺兰春华在纸上写写画画,宋和在旁看着,见他分不同的地方写着“陈”“王”“洪”“朱”四字,还有一个“神秘人”写在角落,另有些细细地线条,穿梭牵连其中,莫名其妙。
      顷刻洪班头带到,行了礼:“听说大人要问朱大之事?这件事不是已经了结了么?”
      贺兰春华道:“朱大之死,还有疑点。洪班头,你身为牢房班头,对监牢之事该了如指掌了,我且问你,这些日子,有人去探望过朱大么?”
      洪班头道:“据小人所知,并没有人。”
      贺兰春华道:“朱大死前一夜,你去过监牢?”
      “是,因大人上任以来,捉了好些囚犯,小人怕看管疏漏,所以特意又去巡视了一番。”
      “嗯……”贺兰春华应了声,“那你可看出什么异样?”
      “当时情形一切正常,小人离开之前,朱大还好好的。”
      贺兰春华微微一笑:“洪班头,你认识白柔母女么?”
      洪班头微微皱眉,抬头看向贺兰春华,四目相对,洪班头犹豫着道:“小人……不瞒大人说,白柔曾跟小人相识。”
      贺兰春华凝视着他:“那么朱大说他认识白柔母女,你可觉得好奇么?你可因此去见过白柔不曾?”
      洪班头见他说中症结,一阵心虚:“大人……”
      贺兰春华又问道:“还有一件事,陈王两人说那夜你离开后,他们两人便锁了牢门,只不过,洪班头手中应该有钥匙对么?”
      洪班头震惊跪地:“大人这是何意?难道是怀疑小人?小人是清白的,朱大之死,跟小人无关!”
      贺兰春华道:“之前洪班头没有回答我的问话,你去见过白柔吗?”
      洪班头抖了抖,终于低头:“小人的确去见过白柔,但是只是为了叙旧,朱大的死,的确不是小人所为!请大人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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