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遇良夫-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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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岐坐在画舫里,翘起了二郎腿,圆滚滚的面颊喝的通红,哼着小曲好不自得。
        一旁的吕小少爷一脸鄙视:“当个弼马温就把你乐的找不着北,你还能有点出息吗?”
        李岐雄赳赳气昂昂:“我再没出息也比你有出息,连媳妇也不敢娶,孬种。”
        吕琰被说到痛处,无言以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只听见外头侍女挽起帘子,脆生生道:“柴将军到了。”吕琰一个冷战,生生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
        柴倩进门,见了李岐,笑的很是开怀。一掌拍上李岐的肩膀:“我正愁没人请我喝酒,谁知道李世子这么通人性的!”
        李岐耸着肩任他拍了两下,抖抖索索喝下一杯酒来,谄媚道:“春风楼新来了一个花魁,听说是从宛城来的,我寻思着将军应该好这口,就来表表心意了。”
        吕琰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内心又狠狠的鄙视了李岐一通:简直毫无志气,堂堂七尺男儿,和一个女人说话如此低声下气,有辱纲常!
        柴倩显然意兴盎然,挑眉看了一眼吕琰,端起酒杯:“哦,那吕少爷不如一道?”
        吕琰赶紧捧起酒杯,恭恭敬敬的和柴倩碰了一璧,饮下一杯美酒。
        这时候从外头传来一股熟悉的馨香,淡淡的带着几分熟悉的气息,那半掩的珠帘一动,从忽明忽暗的灯火中走过来一个妙曼的少女,冰肌玉骨、柳腰莲脸、盈盈秋水之间带着一份顾盼生辉的风情,她娇滴滴的开口,宛若九天仙女:“柴将军,你让玉娘好找。”
        “是你……?”柴倩愣了愣,一脸疑惑:“你为寻我而来?”
        “不为寻你,又为何事?”她娇嗔的开口,行动间已执起桌案上的酒盏,驾轻就熟的斜倚在柴倩的膝头,眉目含情,为她又斟满了一杯美酒。
        “将军好生无情,在宛城丢下玉娘就走了。”
        柴倩不拂美人的好意,饮尽美酒道:“柴倩并非良人,有负玉娘所托,自当罚饮一杯。”
        玉娘的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款款起身,行动间带有一股让人心旷神怡的幽香:“将军若是怜惜,以后变常光顾玉娘,也算是将功赎罪,如何?”
        柴倩想了想道:“只怕柴倩又要辜负美意,明日就要启程回边关去了。”
        玉娘眉梢一动,透出几分脉脉含情,低眉道:“这么快……”
        “嗯!”柴倩点头,推杯换盏之间,已是又喝下了一杯。
        故人重聚,自是有几分感慨,回想当初一腔柔情错付,玉娘不由多了几分娇羞,酒过三巡,才起身道:“既然将军明日就要离经京,那小女自当抚琴一曲,为将军践行。”
        众人无不洗耳恭听,美人指尖轻点,琴音如水,濯濯清响,伴随这飘渺浩瀚之意,有一种空旷古绝今的苍凉、豁然,一曲既罢,余音绕梁。
        吕少爷也算是个精通音律的,也不由点头称赞道:“玉娘这首《平沙落雁》,竟然比三年前我再玉娇楼听过的琴绝姑娘的那首更显苍茫大气,果然是从边关回来的人,心胸气场比之帝都的烟花女子,更胜一筹。”
        玉娘谦谦然谢赏,娇笑如花,只有柴倩摸着下巴一脸茫然:“她这首叫《平沙落雁》,那逸王在凤凰楼弹的是什么?”
        此言一出,惊罢四座,原来这位大姐至今还不知道,她被人表白过……
        吕小少爷觉得说不出口,他拼死拼活不要了的女人,比他更优秀千百倍的人要了。
        李岐也不懂音律,他只懂得他的马,最擅长的不过就是拍马屁。
        玉娘翩然一笑道:“我虽来帝都未有几日,却也听说了逸王殿下在凤凰楼以一曲《凤求凰》惊艳四座的轶事,没想到将军就是那所求之人,真是可喜可贺。”
        柴倩木然愣在一旁,可喜可贺个屁啊,她明天就要走了……
        这几日春寒料峭,一向体弱的赵青舒习惯性的染了风寒,长灯下他仍旧不知疲倦的抄着已不知抄了多少遍的大悲咒。漫漫寒夜,若不如此,怎消那相思之苦?之后,还不知有多少年月,他总要习惯没有她的日子。
        “主人,她又来了。”承影从外头进来,带入一片寒气,抖了抖肩头的冷霜。
        “嗯,先熄灯吧。”烛光一闪,接着一片黑暗,被灯灰呛了一口的赵青舒闷闷的咳了几声。
        过了许久,墙头上的黑影离去,他又点上灯,就着还未干透的笔尖,一笔笔的写了起来,思绪归拢之时,却发现自己一笔一划,写的竟然是“柴倩”两个字。
        柴倩从逸王府出来,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帝都的长街小巷,夜市依旧热闹,灯如白昼,巷口买甜羹的老婆婆还站在门口招揽生意,见了柴倩眼珠子一亮,拽了她道:“姑娘,老太婆今天请你吃银耳莲子羹。”
        柴倩盛情难却,挑了一个靠门口的位置坐下,毕竟自己的人缘不错,临走还有老婆婆请吃甜羹。她笑着接过一旁瘦弱男子递上的羹汤,吃了一口,甜上心头。
        “我告诉你啊,放河灯真的很灵啊,你看看,我放了河灯不过十多天,我们家旺财就回来了,连原来瘸了的腿都不瘸了。”
        柴倩眼睛一亮,忙扭头去看方才给他端碗的男子,虽然他走的很慢,显然是很小心翼翼,但已很难看出他是个瘸子,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假以时日,他的腿就会恢复如常。她一把抓住了旺财的手臂,迫不及待道:“快告诉我,是谁治好了你的腿?”
        “啊……”旺财吓了一跳,左右看看道:“我不知道,我当时被蒙着眼打昏了,后来好了又被蒙着眼送回来,那位大夫我从没在城里见过。”
        “那你总该知道,这一段时间你住在哪里?”柴倩急忙问道。
        “我不知道,那房子的墙很高,根本看不见外面,里面住了四五个人,都跟我一样不是瘸腿就是断手的,大夫都给治,也不管治不治的好,我是唯一一个治好的。”
        柴倩的心几乎就要跳出来,她觉得这简直是比大破犬戎还让她振奋人心的消息,她想去找赵青舒,却又不敢去找他。
        回到柴府之后,柴倩只把这件事情偷偷告诉青染,并让她赌咒发誓,再她离京之后,一定要找出那个大夫,为赵青舒治疗。
        “你为什么不亲自去告诉他,好歹还可以见上一面?”青染问道。
        “我又不是让你告诉他,我是想你找到那个大夫,然后问他有几成的把握,我不想给他一场空欢喜,你懂不懂?”柴倩那种兴奋纠结又紧张的表情,让青染忍俊不禁。
        “哎呀呀,粗枝大叶,不修边幅的小姐也开始细心了。”青染酸不溜秋的取笑她,忽然间却觉得一阵心酸,险些落下泪来。
        二月初三,柴倩原定离京的日子,帝都并没有因她的离去而乌云笼罩,相反因前一日的射月使团降临,使得整个帝都热闹非凡。
        柴倩拜别柴老太君、柴氏夫妇、三位小姐一位少爷并他的妻儿,还有周氏跟两个弟弟,匆匆的踏上了北上的行程。八百里的行程,若是她独自驾马,不过也就三五天时间,狮子骢打了一个响鼻,吃苦耐劳的为她拉着马车。
        来时尚有两架马车,走时却只余一辆,柴倩跳上马车,又谢过了一番之后,坐进马车之中。世人说人生最痛,不过生离死别,想必此时她已痛到了麻木。
        正要启程,柴老二忽然拍了一下大腿,喊住了车夫道:“再等一刻,有一样东西,还没给大小姐。”
        柴倩只好从马车上下来,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柴鸣手中奉着金蛇鞭而来。
        “这东西放在祠堂太浪费,自己家孩子哪里消受的起,我换了一根藤条,这个你就带在身上,好歹也是一件趁手的兵器。”柴家人善用长枪,但携带不便,这金蛇鞭确实是难得的傍身利器。
        柴倩毫不客气的笑纳了,爽朗道:“二叔若是早这么想,我的后背何至于受那么大的罪过。”
        一众人难得都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却又是更深的不舍。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柴倩跳上车,钻进马车里,掩上帘子,泪痕满面。
        马车很快就到了拐角,一转弯,一幕幕的人和事都消失不见了。
        再见了,帝都,再见了……赵青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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