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大清早，微弱的晨光伴随着一阵脚步声缓缓靠近停滞在敖包前，梁王警觉性地侧了侧头示意赫连噤声，一旁的非影也提高警惕，退到梁王身后微微垂首站立。
     　　“王爷起得真早。”布帘慢慢掀开，泥鲁笑容满面地叉着腰走进敖包靠近几人身前，“这么早起，王爷可是住不习惯？”
     　　泥鲁一进，梁王早就已换下了往日严肃地神情，微笑着看着对方：“自然不是如此，可汗安排的住处很是不错。只是这早起也是很久的习惯，可汗不必在意。”
     　　“哈哈哈哈，王爷真性情啊……”说到此，门帘再一次被掀开，狄藏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恭敬地用双手托着踱到梁王面前。
     　　“王爷，这是公主特意吩咐师傅做的点心，按照大翔国的口味做成的，请王爷一定收下。”
     　　非影偏过头盯着那只盒子，心底说不出的厌恶，却见主子嘴角的那抹熟悉的弧度，似乎早已猜透了一切似的，总让人感觉到自信的安心。
     　　“这个丫头，也就对情郎有如此心思，朕从来享受不到这等福利，王爷，如不嫌弃就收下吧，好歹是小女的一番心意。”泥鲁忘了对方憨厚的笑着，看似抱怨的言语，惟独不能忽略他眼底的那抹心机。
     　　梁王伸手接过精致的糕点盒，方一打开，里面各色的糕点绝不逊色于皇宫中御膳房的手艺，笑了笑，看尽了泥鲁眼中的流露的一丝未知数，心底盘算着自己的主意。
     　　“请替我谢过公主。”
     　　狄藏微一点头，退到泥鲁身后，望着他看着梁王的眼神似乎是狩猎时猎物，心下一阵不安。
     　　“可汗，不知能否让我身旁的下手为言墨卿打点照料一下，毕竟是大翔的臣子，一个人住着怕是不习惯。”
     　　顺着对方的眸子望过去，众人皆看向一旁的非影。
     　　狄藏蹙着眉头看着梁王，又看了看泥鲁，直觉告诉他，这五王爷身边的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当然不是问题，言公子也毕竟是朕的贵、宾，照料不周自然是不行的。”故意在“贵宾”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停了停话茬，泥鲁直直看着梁王，似乎还有话并未说完。
     　　“王爷应是见到了陆子涛的尸首了吧？连着他手下二千人等，朕也一并处决了。”
     　　和着那双闪动的眼眸，不难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
     　　我阿史那泥鲁不干白做的事。
     　　听罢，梁王嘴角的笑意更浓，自己当然知道天底下没有不付钱的买卖，心下也早已猜出七八分对方将出口的条件，却兀自装作什么都不知，当下负过手开口道：“可汗想交换什么条件，直截了当吧。”
     　　“跟王爷说话就是爽快！”泥鲁双眼一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继续开口：“娜塔是朕最心爱的女儿，既然她喜欢王爷，王爷也打算迎娶娜塔，毕竟千里迢迢相隔数千里的两个国家，朕只希望王爷好好待她，这正妃的位子给她，应该不算过分吧？”
     　　在旁的赫连听到这话心底一阵暗笑，这正妃的位子哪轮的上她，偷偷看了眼梁王雷打不动的脸色，这人还真是沉得住气。
     　　“可汗说得哪里话，萧俍多谢公主、可汗如此看重，娶到公主也是福气。敢问狄藏大人，公主可是起身了？萧俍想请公主一道外出骑马。”
     　　一脸诚恳外加温柔的眼神，的确是哪个女子都无法拒绝的。可是即便望穿秋水，望到最后看到的还是他那颗谁都猜不了的心思，或许也的确如此，如果猜得到他想什么的话，他就不叫萧俍了。
     　　不过至少……他心里还有言墨卿……
     　　“哈哈哈~那丫头听到王爷的话肯定高兴地不得了了。好吧好吧，狄藏，快去告诉娜塔这个消息，朕就不打扰你们了……哈哈哈哈……”泥鲁边掳着胡子边笑着走出去，狄藏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梁王，垂下眸，眼神中充满了怀疑的光线，转过身随着泥鲁的脚步跟着出门。
     　　“可汗相信他的话？”远离敖包后，狄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如果是这样的话，言墨卿又算什么身份？可汗也明明知晓那两人之间的关系……
     　　“出色的政治家，是永远不会被胁迫的。萧俍不是简单的人，不过起码言墨卿在我们手上，至少我们有开条件的资格，再者，萧俍不还欠朕人情吗，朕的条件过分么？”
     　　狄藏认真地听着泥鲁的话，眉头越皱越紧：“可是可汗，我们手里有言墨卿，梁王也可以用公主做要挟的筹码。”
     　　停下脚步，泥鲁看着狄藏，眼神涌出飞扬跋扈：“萧俍就算绑了娜塔，就凭他只身几人能逃出朕突厥国么？”
     　　“那……娜塔公主……”听完，狄藏心中一骇，赶忙询问着泥鲁有关娜塔安全的问题。
     　　泥鲁继续迈步向前走路，豪迈的气概似乎想将整个天地据为己有：“这天底下止不尽的就是杀戮，权利、荣耀、野心……作为王者谁不想得到？若是一定要牺牲的话，言墨卿这个筹码比娜塔重要。”
     　　王者之间的较量，难道就一定要有人牺牲吗？命运的不公？还是命数的劫难？狄藏垂下头，难道只怪他们生在皇家？爱上了皇家的人就注定是历史的牺牲品吗？
     　　“可汗，其实与世无争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太天真了，这个世界永远是胜者为王，弱肉强食。”
     　　一切战争……可是源于力量的拼比？还是因为无穷的野心……
     　　
     　　“怎么看怎么像逼婚呐，你说是吧？”赫连看着梁王一脸无害地说出一针见血的话，引得非影不客气地送了他个白眼。
     　　看着一脸严肃的梁王，赫连收回玩笑的神情，走近他身边：“你说吧，该怎么做，你吩咐一声就给你去办。”
     　　“赫连，听着……这几天我都会找公主出去，言墨卿那里交给你和非影，时机一到，我们就行动，明白吗？”
     　　梁王转过身看着两人，表情十二分的严肃，脸上分明写着：绝不得出差错！
     　　“属下遵命。”非影跪在主子面前认真地点头，一旁的赫连也提起干劲看着梁王，坚定的眼神示意他放心。
     　　“非影，过去言墨卿那里好生照料着。”
     　　赫连看着发话的人笑了笑，直至今日，原来你也有放心不下的人……怕他有危险，等不下去了吗？
     　　“是，王爷。”非影说着就起身向敖包外走去，却被那道红色的身形挡住了去路。
     　　“把这个带上。”从衣襟里掏出一个瓷瓶塞进非影手中，赫连转过头暧昧地看着梁王，又飞快地调整好神情走到一旁卖乖。
     　　
     　　非影一路上想着主子昨晚那句“他就交给你了”是什么意思……
     　　是单纯的交给自己处置？还是另有其他的意思？
     　　完全不知道……可是……为什么自己会想这种问题？或许王爷本身也并没有什么意思，那自己再乱想什么呢？
     　　边走边想很快就到了言墨卿待着的敖包前，门前的守卫并没有阻止自己，阿史那泥鲁应该是已经派人通知过自己过来照顾他。
     　　掀起布帘轻声走进去，抬起眼就看到言墨卿蹙着眉侧躺着，脸上也看不出多少血色，非影踱到他身旁捏紧着手里的瓷瓶，看着他睡着的样子又不忍吵醒他，干脆凑近替他盖了盖被子。
     　　言墨卿睡得似乎极浅，非影小心翼翼的动作都引得他警觉地醒过来望向来人。
     　　“非……影……？”说着说着想起身看清面前的人，动作牵引到了下身的伤处，一下子似乎忘记了昨晚激烈的欢爱，只觉疼痛感突然间贯穿全身，不想出声，亦不想表现出忍痛的神情，一时之间就维持着动作一动不动地僵持着。
     　　非影盯着言墨卿煞白的脸色攥紧了手里的瓷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站在一侧扭过脸却也躲不过那种听到对方轻微的抽气声。
     　　那个地方的裂伤的确疼，记忆中自己那里受伤的时候，那个厚脸皮是用生牛肉给疗伤的。怎么……怎么又突然之间想到他了，非影为自己的心思感到一阵厌恶，抬起头看着言墨卿一点点地挪动着身子，干脆一咬牙上前一步凑近他耳畔轻声道：“言大人，王爷正在想法子带您出去，您再坚持几日，相信王爷……这个……这个……非影在门外为言大人看守……”
     　　说完，非影就急匆匆地将手上的瓷瓶塞给言墨卿，脚下一溜烟飞快地消失在敖包中，留下言墨卿呆呆地看着手上的瓶子，脸“唰”地变成关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