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朝堂之上，队列中的陆子涛不断地看着梁王的背影，指节不停地松开又攥紧，手心上溢出的细汗似乎诠释着内心深处兴奋因子的蠢蠢欲动。脑子里咒语般反复地背诵着早已准备好的台词，再次抬起眼时，陆子涛双眸熠熠生辉闪动着，早朝的压抑和心底的亢奋形成鲜明的对比，无不预示着即将上演的浩劫。
“众爱卿还有何事启奏……？”小皇帝安然地坐在龙椅上，俯视着堂下俯首称臣众人，看到那一处傲然的身影，眼神中变换成警惕，饶有戒备地看着他。
“皇上，秀女的事，臣明日安排画师将画像呈上来。”听到那人的话，硕岚微微蹙起眉毛，想亲自给自己物色亲信吗？
放松神情，扯出一抹微笑，硕岚看着那人投来的视线：“皇叔，朕的年龄还……”
“皇上，只是先做打算，选了并不是立即就婚事。”
瞥开盯着他的眼神，硕岚轻轻配合着点了点头：“那……明日由太后一起上朝吧，毕竟算后宫之事……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就退朝吧……”
“皇上，臣有事起奏。”陆子涛横跨出一步抱拳向着高处的天子，音调高出平时半阶，似乎埋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抬头看了看小皇帝点头示意自己说下去的动作，陆子涛更是上前一步：“皇上，已找到逃犯言墨卿。”
说罢，周遭一阵哗然，大臣们纷纷轻声议论着，眼神不断地在陆子涛和梁王身上飘来飘去。
硕岚不明思议地看了看堂下那个离自己最近的人，抬了抬下巴，让陆子涛继续。
“臣看到言墨卿曾出入过梁王府……”
又是梁王……
众人不得不再次将眼神瞟去梁王身上，见他稳如泰山的样子，没有半分的紧张，更看不出一点儿心虚。
“陆爱卿，要让众人臣服的话……证据最重要……”似乎提醒着他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好在陆子涛立马就反应过来呈报皇上宣李太医。
“陆将军，顾某很是奇怪，为何王爷的把柄一直能抓在你手上。”顾全中轻蔑地看了一眼陆子涛，眼里写满了“公报私仇”四个大字……
陆子涛不满地瞪回去，想开口时李太医已经慢慢走进了大殿。约莫知命之年除了灰白的发须外实也看不出年纪，硬朗的身子板涵盖住了文弱书生气的脸。此时见他小心翼翼地跪在大堂之中，恭敬地向当朝天子俯身磕头：“臣，李明圣叩见皇上。”
“李太医，陆将军说你能证明逃犯言墨卿在皇叔府上，可有此事？”
听了小皇帝的问话，李明圣沉默了一阵，抬头看了看梁王的侧影，复又转过头看到陆子涛朝他使的眼色。
紧张地抿了抿唇，李明圣身子微微颤抖地抬头又看了看梁王，小皇帝似乎看出了他眼里的不安，瞥了眼梁王冲李明圣道：“爱卿尽管说，一切由朕替你做主。”
“回……回皇上……言墨卿……确实在梁王府上……”此话一出，四周一片惊愕声起伏，唏嘘声不断，梁王转过脸勾起嘴角笑着看李明圣，盯得对方一阵鸡皮疙瘩。
“李明圣，朕要你继续说下去！”小皇帝看着跪倒在地上颤抖的人，脸色不觉间严肃起来，用自己的身份鼓舞着他不必害怕。
李明圣清了清嗓子鼓起声音抬头看着小皇帝：“王爷当时抱着奄奄一息的言墨卿，那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王爷让我一定要救活他……本来以为……王爷是要救活他再把他送到朝廷，可是，现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却仍然对他细心照料……”
小皇帝冷着脸耐着性子听完李明圣说完话，不善地收回眼神看向梁王：“皇叔，通缉诏是你亲自拟的可有错？”
“无错……”并没有否认，众人看在眼里的是梁王更为挺直的腰板。
“王子犯法，亦当与庶民同罪……皇叔，你可知你知法犯法？况且……言墨卿当时还将罪行按在你身上……”
梁王慢慢靠近跪着的李明圣身边，微笑地站在其左侧，居高临下看着战栗的身形，嘴角涌上一抹漫不经心的冷意：“若真是如此，皇上何不妨派人去本王府里搜查一番，到底有没有言墨卿的身影……李太医的话，要记好，这栽赃陷害也是要负责的……何况是……朝廷重臣……”
预料般一样，李明圣的身形不经意再次颤抖起来，一旁的陆子涛按耐不住，复又请命：“皇上，请允许臣派人去府上搜查。”
“还有你，陆将军……千万不要把笑话开得不知如何收场……”梁王转过脸微笑地看着发话的人，眼神中发出的光亮如同觊觎猎物的野兽般不含任何人类感情地盯着他。
小皇帝留下了陆子涛开口唤了好几位大臣领着手下带着诏书下令搜查梁王府，其余的大臣在大殿中又开始议低声论起来。跪在地上的李明圣一言不发地低着头，不明他心里此刻在思量着什么。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朝上已有年岁大的大臣有些许的站不动，小皇帝正欲开口时却听见了纷至沓来的脚步声，看来搜查的队伍已经回归。
陆子涛含笑着转身盯着门前陆续走进的人影，直到看到最后一名大臣跨步进入朝堂后却仍未见到那个身影。微微皱起眉头，心里渐渐涌起一阵阴霾：为何不见言墨卿？
监察御史李高首先跪在堂中汇报着搜查的结果：“皇上，臣一等人去梁王府上搜寻后并没有发现逃犯言墨卿。”铁面御史都这样说，看来的确是一无所获，可偏就有人愿赌不服输。
“皇上，一定是有人把言墨卿藏起来了！”小皇帝看了一眼争辩的陆子涛，垂眸蹙眉偷偷看了眼梁王，“陆将军，一切都要讲究证据……”
“李明圣，你快作证啊，快说话啊……”语气中似乎已经听出了一丝慌乱，陆子涛走到李明圣跟前跳拔了音调朝他大声唤着。
顾全中先前一步拦在李明圣面前，伸手指着他严厉道：“李太医，梁王与你无怨无仇作何污蔑他？眼下你可知你已犯重罪！”
“皇上！皇上饶命！臣受人指使……不得已如此……”李明圣此刻已经是上身趴伏在地上痛哭出声。大臣一阵愣眼，议论声顿时戛然而止，个个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的。
“朕到底应该相信你哪句话？李明圣！”
李明圣手脚并用着直起上身朝前面爬了几步：“皇上，微臣受人指使，不这么做的话，命且难保……皇上饶命啊……”
陆子涛站在原地紧紧握着手指，浑身冒着冷汗颤抖却拼命装出一副从容的样子，似乎已经猜到接下来自己会被牵连在内一般，脑中闪过无数的推托言辞，先前的昂首挺胸早已消失殆尽，化成了一副狼狈的忍辱负重，上前一步俯首：“皇上，事出有因，不如下了朝交给……”
“皇上，臣请示当着朝让他们给臣一个完善的解释……”梁王义正言辞地向前一步，一脸大义凛然地打断了陆子涛的话，“一而再再而三地污蔑本王，到底是何意？”
隐隐觉得背后掩藏的暴风雨，硕岚慢慢蹙起眉，如果真要指使的话，背后一定是个大人物……
这……是否预示着一场大变故……
“李明圣，到底是谁指使你的？别让朕等着你说！”
“臣……臣不敢……”
“吞吞吐吐……来人！把他给朕拖下去！”
“皇上恕罪……皇上说过，一切由皇上给臣做主……请皇上恕臣狗胆……是……是太后……是太后指使的……”
一片寂静……
大臣们低着头偷偷看着小皇帝的脸色都沉默下来，唯有梁王眼眸带笑地看着高座毫不逃避。
“混账！陷害完重臣又污蔑太后！”小皇帝一掌拍在龙椅扶手上，惊得朝中大臣无人不下跪。
李明圣不断抬袖擦拭着眼泪，先前的害怕似乎已经转化成了无名的悲痛：“皇上，太后给了臣黄金五百两，并将臣的家眷扣押在她那威胁臣……臣……臣没办法啊……”一段声泪俱下的言辞听得大臣一边轻轻唉声叹气一边掰算着皇上的反应。
“皇上，这……是否请太后过来澄清一下事实？”顾全中含蓄询问着小皇帝，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话里的意思。
小皇帝怒目瞪了顾全中一眼，转而看向李明圣：“李爱卿……”边说边掀起衣摆走下台阶来到他面前，“你可为你刚说的话负责？”
“臣……臣……臣知道……后果……臣……”吞吞吐吐地开口，李明圣还没说完就被小皇帝打断。
“三思而后行……做出来后才不会后悔……可知？”
李明圣喘着气头越放越低，片刻后坚定开口：“请皇上命太后放了微臣家眷！”
陆子涛发现真的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后已经来不及了，转过脸看了看前面跪着的梁王的侧影，暗暗咬紧牙关，这人比想象中更加深不可测，一个个都是陷阱，太后不是好惹的主，这人更是惹不起，明哲保身最重要，想到这里猛地直起身看着小皇帝猛磕头嚎哭：“皇上饶命，微臣也是被太后所迫，求皇上开恩……”
一下子招架不过来，小皇帝没有遇到过如此棘手的事，踟蹰间猛地想到太后对他说过的话：梁王想要害自己……
“来人！将一干人等压下去！朕亲自调查此事！”一甩袖摆正欲转身离开却被李明圣死死地拽住衣袖。
“皇上……皇上……求您让太后放过臣家眷吧……皇上……”
皱眉看着老泪纵横的臣子，硕岚心中一下子百感交集，谁都知道保全自己的家人，可是那人也是他自己的母后啊……
狠下心甩开李明圣，摔下句“退朝”后就快步离开殿堂，留下李明圣被侍卫压走后疯狂的嘶叫和陆子涛不断重复着“皇上饶命”的回声，以及大臣们面面相觑的无声辩驳……
跟大臣们一路攀谈着走到自己马车前作揖道着别，梁王掀起车帘就看到车厢里的人躺得四仰八叉。
似乎看到了来人，言墨卿立马坐回身子恢复自己的形象，笑脸呵呵地看着对方，梁王顺势伸手将人搂紧到了怀里：“事情进行得怎么样？”
“我和非影已经把太医他家眷安置好了，你贿赂给李明圣多少银子让他跟你演戏？”
“不多，也就八百两黄金……”
“……”
“怎么？”
“钱……对了，不能让李明圣有危险……”
“这个自然。”梁王慢慢凑近言墨卿，脸上一阵坏笑，“墨卿，饿了吗？想吃包子吗？”
“包子……”点头点头……
“该做运动了。”
“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