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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问卿何事轻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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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医早就想摇头告诉那可怜的妇人,她的孩子不可能再苏醒,这时却发现原本重伤气若游丝的人儿,在长长的一记犹如叹息般的呼吸后,气息逐渐强了起来。
        一探脉后,太医声音略显几分惊喜:“恭喜若夫人,这孩子真应了她的名,福大命大!她已经逃出生死关,接下来只要好生调养,不出半年,保准还你一个欢蹦乱跳的大福!”看着妇人破涕为笑的脸,太医心下感慨:好了又如何?倒不如死了干净!一个痴儿一个痴母,若夫人难道不知这样的孩子活着也是她的拖累?
        景永福静静地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后,再次回到人世。如她所料,睁开眼看见的就是她亲爱的母亲。若夫人端着药碗的双手颤抖,泪花在眼中打转。
        “福儿……”
        景永福仔细地端详她,若夫人真的非常美丽,即便神色憔悴,也难掩风韵。容长脸,眼眉清雅,让人一见就觉亲切。
        不知互相凝望了多久,若夫人终于发现了异常。她的福儿什么地方不一样了。还是一样平常清秀的小脸,还是一样稀疏散散的眉,小巧玲珑的鼻……啊,是眼睛完全不同了。原本呆滞无光的眼,此刻神采熠熠,漆黑的瞳仁映出的虽是自己,但在漆黑的背后是难以压制的气势,仿佛要将天地扭转。
        “娘!”景永福顿了顿后道,“我想离开这里!”
        药碗跌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瓷裂声。
        “夫人,怎么了?”门外传来丫头的声音。
        景永福对母亲淡淡一笑,飞快地闭上眼。
        “没什么,不小心砸了碗。你帮我收拾下。”若夫人犹带几分慌张,目光一直不离床上的孩子。
        “唉,夫人您别太累着自己。”丫头进来马马虎虎地收拾了下,调头就走了。
        听人远去,若夫人轻声唤:“福儿!”
        景永福再次睁开眼:“娘……”
        “福儿……你……终于醒了!”
        “是啊,娘,我睡得太久了。”景永福微微一动手指头,若夫人就握住了她的手。母亲的手很暖和,很温柔。
        “十年了,娘,福儿实在是睡了太久!不过现在福儿醒了,彻底的醒了。娘。”第一次说那么长的话,景永福说得很慢,但不再结巴。
        若夫人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溅落到景永福手上。这是她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刻。一个她含辛茹苦养育了十年的痴儿,现在平静地告诉她:
        “我不痴!而且,不会再痴!”
        这一天的时间飞快又格外漫长。若夫人告诉了景永福发生过的一切。
        那个改变景永福命运的夜晚,她被黑衣人挟持,誉王爷下令格杀勿论,刀剑袭来的最后关头,谁也没料到,拯救景永福的居然是黑衣人。他以身体保护了景永福,以至于景永福没有当场身亡。而他一死,侍卫们自然不会上前动手。只是小命虽逃,景永福还是身负了重伤。这无疑是天大的讽刺,最后救景永福的不是她的至亲,而是原本害她的人。也许最后一刻黑衣人良心发现,与其是死,就不拉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了。但他到底怎么想的,也只有阎王知道了。景永福的生父,誉王爷景申茂只是看了眼半死不活的她,说了句:“还真是大福!痴儿福大!”他指派了太医后,就再没来看过景永福一眼。
        景永福听完了,心里却没有半点愤怒,从誉王爷将她名传天下那刻开始,他就不再是她的父亲,而见死不救下令格杀的时候,她已经还了他的生她之命。
        “娘,我没兴趣再听那些讨厌的事情。”景永福想了想后道,“现在的我,只想把十年的光阴追补回来!”人没有多少个十年,再过十年,她就是个大人了。
        若夫人欣然而笑。不是痴儿,她早就发现她的孩子是个天才。她再次取来书籍,只念了书名,就听到景永福朗朗不绝的背诵声。
        “娘,怎么了?”见若夫人神情异样,景永福停下来问。
        若夫人紧紧地抱住她:“好孩子,娘早就知道你不是一般孩子!这些你早都会背了。”
        “是啊……我听娘的声音很好听,我就全记住了。”景永福顿了顿道,“但是好多意思我还不明白,要娘给我解释了。还有好多发音接近……”说了会话,景永福觉得头疼,一摸才发现脑袋后还裹着伤布。
        若夫人见状道:“太医说你脑袋后挨了一下,所以才昏迷了那么久。”当下景永福隐约明白她为什么会“醒”来。很多年后,景国的太医首辅告诉景永福,她原本脑袋里的淤血封了灵窍,而被打破脑壳后,淤血流出,还了她清明。
        接下来的二个月,无人打搅的时候,景永福就躺在床上安静的看书认字。其实书她都能倒背如流,认字就十分简单,有些难度的是理解个别字句的意思。若夫人不是专职的教书先生,很多书她也不明白,比如讲解天文的,推算数理的,这都需要景永福自己来琢磨。十年啊,景永福心想她整整空白了十年,所以发狠的想学回来。
        若夫人理解她,但怕她太累,夜深了,总要跟她一起入睡让她好早点休息。景永福也知道她太急了,她的身体还未康复,很多必备的东西还未准备好,更有很多该学会掌握的还未上手。可是,多一天留在王府,她就多一天不自在。
        “娘,我说过,我们要离开这里……”景永福喃喃而语,迷糊的睡着了。若夫人微笑的替她拉上被子。她的福儿正在飞速成长,没什么比这更令她快乐。
        距离遇刺时间四个月后,景申茂接到府内总管的一个奇怪的禀告,说大福伤好大半能下地了,却莫名恋上了王府内醉荷湖的仆人打扫湖面的木船,时常拉着若夫人乘船玩耍。夫人起先不肯,毕竟那是仆人搭乘的小船,但无奈扭不过痴儿,又不放心她一人在水上玩耍,只好陪去了。
        总管在请示王爷,毕竟若夫人和大福再失宠也是主子,哪有主子上仆人的船玩耍的事情?但景申茂长久没有给他答复。
        “王爷……”
        景申茂想起那夜,大福被黑衣人举在空中,向若儿伸出单手,若儿满头是血,毅然决然的奔向痴儿……最后黑衣人更是奇怪的将大福拢在怀中,挡下了大部分的刀剑。
        “罢了罢了,不就是对痴母痴女嘛,随她们去了,别再来烦本王!”
        后来总管自然没把更奇怪的事情上报。比如说,大福又莫名其妙的弄起木匠,做了几个古怪的小东西后,不过几天又转而玩起女红……因为大福本来就痴,做的东西也无法以常识辨认,所以没有人放在心上,而走近她,她就对人痴笑,若夫人在旁哀怨的一瞥,下人们自然也就跑开了。
        等到大福伤后第六个月的某天早晨,服侍若夫人母女的下人照例去请早膳的时候,这才发现冷院已人去楼空。同一时间,那艘只有夏季才派上用场的木船也不翼而飞。
        景申茂伫立在王府北面的水闸前,铁锈班驳的水闸门还吊在半空,可原本门下拦挡的木栏却被人破去,留下好大一个窟窿,透过窟窿是唐河,遥遥可见远处唐河河面宽广起来。
        王府内几个有头脸的奴仆跪在景申茂身后,没人敢抬头。有人回报这个窟窿不是一天挖的,是逐渐挖烂了大部分木条,最后一撞而破。
        良久,他们才听到王爷冷冷的声音:“一个晚上能跑多远?你们是木头吗?就让两个大活人逃了出去?还跪在这里做什么?”
        众人作鸟兽散,只留下景申茂低低的叹息:“往日一缕情丝,今夜当断送。我负情君负我,枕畔红绡凉……若儿。”
        当日中午,王府书房,书桌上摊着几件奇怪的物品。三样是木制的,二样是布品,但模样怪异,辨识不出造为何物。
        景申茂一字字地问:“若夫人带走了一些细软,却留下这几样古怪玩样?”
        丫头跪在地上,吊着心道:“回王爷,是的。”
        “这些是什么混帐东西?”景申茂手一拍桌面,古怪的物品弹起又落下。
        丫头连忙答道:“这是大福小姐做的,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
        “大福?”景申茂厌恶地说,“为一个痴儿,做娘的居然敢逃离了王府!来人!”
        门外人应声而入,仔细记下景申茂的嘱咐。
        “无论人力、物力,都要给本王把她们娘俩带回来!”他不要的女人和孩子,不代表这个女人和孩子能主动弃他而去。
        三天后,木船在唐河入海口被找到了。王府引湖的水闸窟窿早已堵上,十几名侍卫将它抗回了王府,放在了宽敞的前厅院落。
        景申茂仔细端倪,这跟他记忆中的木船稍有不同。一对本该放船内的木桨被固定在二边船壁上,延伸处还有转轴,而船内也多了几样他从未见过的装置。景申茂猛然想起丫头呈上的那几样古怪的木制品,那是——这船多出来的部分吧!他飞步跑回书房,取了东西后回奔到船边,一比对,果然如此!
        “给本王找个制船的奴才来!”
        很快结论被制船人证实,这是改良的划桨装置。可以使力气小的妇人,用踏脚的方式驱动划桨!
        “不知王爷可否允许小的制作这种划桨?”制船人不是王府奴才,不懂看王爷脸色,犹在那里叨叨不绝,“据小的看,制作这划桨的人真是天才,以后划桨的渔人可省下大半力气,将此划桨推广开来……”
        “滚!”
        景申茂按了下太阳穴,居然有人夸大福为天才?鬼才信是那痴儿脑袋里想出来的,肯定是若儿!
        景申茂又找来了制衣坊的能人,证实了那二样不成器的布品,拼在一起是半件男子衣裳,小号的,还没有袖管,算是件实验品。如此,景申茂也免了王府下人三天内没找到人的罪。原本是找一对母女的,现在变成了一双男子,能找到才怪!
        跌坐在太师椅上,景申茂低低地道:“若儿,本王小看了你!”
        但是一个月后景申茂收到的消息更打击他,消息是由当事人带着物品一起回来禀告的。
        还是在王府书房里,书桌上呈着一包首饰,多是大福三岁以前他赏给小孩的,那时景申茂对若夫人还眷恋着。
        东晋城的当铺老板跪在地上,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件让景申茂长久无法回神的事情。
        “那日是黄昏,小的准备打佯了。一个小丫头匆忙撞进了小的铺子。小的见她衣着光鲜,身上首饰也不像寻常人家的,就招呼她了。那丫头神秘兮兮地从怀中掏去一个艳红色绸缎小包,放在小的面前也不打开,却叫小的先支走旁人。小的以为是笔大买卖,自然把伙计们都支了下去。等人走干净了,门关了,小丫头才慢慢揭开红色小包。不成想,红小包里是个蓝小包,她又仔细解开,里面还是个明黄色绸缎包着的。看着明黄色绸缎更不像寻常人家的,小的那颗心就被吊起来了……”
        “少废话,拣要紧的说!”
        “是是!她打开明黄色绸包,里面是一堆女子首饰。以小的多年经验,那些可全是上等货色。小丫头开口就是八百两。我不肯。小丫头却说,这是她家主子吩咐下来的,没这个数不当。小的在商言商,她要死当,小的自要压价。小丫头便气了,仔细包起小包,口上说,若不是急用,谁当你,还当这个价!”
        “小的知道这个价绝对划算,这些首饰四千两都不止。但她说急用,小的便吃定了她。当下任由她一层层包上小包,开了个七百两。小丫头好似不会做生意,不知缠扯,包上小包,来了一句,你家不肯我找别家。小的当时心慌,嘴上还是不肯。那丫头竟甩门而去。小的看实在不行,这才叫了她回来。八百就八百吧,吃个小丫头的亏算我积德做善事了!没想到,还真吃了她大亏。”
        “继续!”景申茂忍耐着。
        “是是!小的银票本在怀里,当下取了八百两出来。她却跟护宝似,把那艳红色小包抓得紧紧的。直到银票到手,这才不舍似的将小包给我。走之前还道一声,老板,谢谢你,你真是好人!直到我再次一层层打开那包,才知道东西已经掉了包!哪里是先前的好货色,她给的,也就值个八百两!”
        当铺老板罗嗦地说完,也不见王爷发话,只得跪在地上,直到跪到腿都麻了,才听上位者古怪地问了句:“那丫头看上去年纪多大?”
        “这个嘛,依小的看,也就十岁左右!”
        景申茂心头一震:“可是眉毛疏散,笑起来几分傻样?”
        “眉毛倒是疏散,但那丫头笑起来甜甜的,半点不傻!小的就是看她笑得好看,这才没提防,想不到,她居然是个小骗子!”老板咬牙切齿地说,抬起头来,却见誉王爷脸色不对,连忙止住话头,等王爷发话。
        景申茂此刻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要他相信大福能骗过脚底下跪着的精明老板,还不如相信太阳打西边出来,但现在事实摆在眼前,痴儿大福骗过了老江湖,难道太阳真从西边升起吗?不对,肯定是什么事情在他眼皮底下发生了,他却茫不知觉。若儿,肯定隐瞒了他什么!
        打发了当铺老板后,景申茂再次细细的查问了冷院的下人,越发觉得有异。他亲自去了冷院,看到书房里种类繁多的书籍,听到下人禀告七年间,若夫人每晚念这些书给大福听,景申茂不由自嘲,长年的冷落倒成全了若儿博学苦读吗?想起昔日那个顾盼神兮,精通诗文的女子,景申茂更加确定,所有一切都是若儿一手造成!
        景申茂搜索大福母女整整三年未果,不得以对外宣布,大福过世,其母悲痛欲绝一病不起,也一起去了。若夫人“死”后没有追封,到“死”依旧是誉王爷的卑贱妾室。
        又过了一年,原先的景国太子被废,景申茂毫无悬念的继承大统,定年号仁德,史称誉帝。
        ###
        仁德元年,夏末。出景国国境,嘉临关以西,燮国东部最大的边陲重镇淄留,城内最繁华的街口,最近一年红遍淄留的酒肆天然居上,雅座“三国”里,正入座五位锦衣男子。
        这五位都是前扈后拥的主。居主位的是燮国委任于淄留的镇国将军轩辕不二,也是轩辕世家当代的家主。他的身侧,左边是淄留府县主屠刚,右边是淄留富甲一方的财主方晓春。屠刚身旁是轩辕不二的长子轩辕则,最后一位是面生的年轻男子,只看轩辕不二命轩辕则亲自侍侯的情形上,此人非富则贵,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景永福一边打量着一边腹议,这年轻男子的真实身份是燮国的太子也可能。不过他是何方神圣,她并不感兴趣。现如今已成为掌柜的景永福,多少要给点轩辕一族的薄面亲自来伺候下——也就是站在一旁看看伙计递上菜单送上茶水,然后寒暄几句,接着就可以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轩辕不二是个爽快人,每次来,都是大手一挥,一句“你看着办”就可以打发了,当然,是他打发掌柜或小二。可这一次他却规矩地接下了伙计的菜单,递给了那最后一位年轻贵人。景永福这才真正端详起此人。年龄约二十上下,面容俊朗,只是眼神太过犀利。身上穿的虽是寻常的燮国月白袍,但却不是一般公子少爷穿得起的,那可是燮国贡缎所制,而腰间佩玉更是晶莹剔透碧光滟滟,更要紧的是他的气质非同一般。看他的举止,显然是长期位居上位之人。
        “易公子还是第一次来天然居吧,这是个去年新开的店,酒菜虽比不上王都,但有几分新意,还请公子自己随意点上几个。”
        景永福忽然笑不出来了,易公子,哎哟,娘啊,还真给她随便猜中了。燮国太子名讳不就叫李易吗?
        正在景永福盘算如何加速脚底抹油的时候,李易却将菜单推还回去,笑道:“既然掌柜在此,不如由掌柜的给我介绍。看这东西好生无趣!”
        所有人都在看景永福,她只好清下嗓子,开始介绍:“天然居上客,客上天然居。其实正如店名,小店推崇自然饮食,尽量保持食材的本色原味,略加辅料……”
        “就简单介绍几样菜肴即可。”李易打断。
        “哦,是是。”早说嘛,景永福笑道,“小店厨子最拿手的菜肴有二,一是酱汁牛肉,二是茶树菇烤肉。”
        “不错,不错。这二个菜口味甚好!”轩辕不二附和了句。
        李易却双目炯炯的盯着景永福问:“是吗?不知好在哪里?”
        景永福也盯着他看,这人多少有点找茬的意思了,一般像这样“巨头”聚会的场面,掌柜这样的小人物应该是越早打发下去越省心,哪会被问个不休?
        “只知好,不知好在何处,岂不是很可惜?”李易瞟了眼轩辕不二。
        “这倒是。”轩辕不二岂会不知李易脾气,大声道,“小掌柜的,赶紧说给我们听!”
        景永福暗叹一声,难道年纪小就吃亏吗?嘴上却笑答:“回公子,这酱汁牛肉是同数十味蔬菜一起烹制,但烹制之中,用纱布将蔬菜尽数裹了,是以牛肉烹制好了,有菜味却不见菜影!”
        在座四位老客不约而同的点了下头。正是这个味!
        “茶树菇烤肉呢?”
        景永福不慌不忙地反问:“诸位大人公子可以回想一下,一般在其它地儿吃到的茶树菇是不是味同嚼蜡?”
        方晓春向来给景永福面子,这时候接口道:“不错,晒干后的吃起来涩涩的,一点都不好吃。”
        景永福笑道:“是啊,可是新鲜的茶树菇有股子怪味道,吃起来口感更差对吧?
        方晓春不住点头:“是啊是啊……可你天然居的……难道用的是新鲜的茶树菇?”
        “方老板果然好美食,不错,您说准了,我们天然居用的正是新鲜的茶树菇!”
        “这怎么可能?你家厨子如何做到的?如何能将那股子怪味去掉?”
        景永福故作莫测高深地一笑:“独家秘方,不可外传。要想吃这一口鲜,还请大人以后多到小店来捧场!”
        方晓春一愣,随后大笑道:“好你个小掌柜的,拿我开涮!”
        在众人的笑声中,景永福借故告辞,李易也没再为难她,只是火辣辣的目光直到景永福离开“三国”雅座,还在她背上烫着。
        流年不利!景永福暗自嘀咕了句,吩咐伙计小心照应,那一桌子,单挑出哪一个都惹不起。
        景永福走后,轩辕则问李易:“易公子为何会问起那掌柜的?”
        李易英眉一挑:“诸位别告诉我,你们都没瞧出那是个小丫头来着?”
        轩辕不二第一个扬长大笑。屠刚一旁低声道:“易公子有所不知,这小掌柜的是女孩子家,我们早就知道,而且还是她来淄留开店前就亲口告诉我们的。”
        轩辕不二仿佛在回忆:“这小掌柜很有意思,开店前亲自送来拜帖,说是有什么规矩不懂还要我多多海涵。分明就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啊……”
        屠刚笑道:“她对我说的话却是,她与母亲相依为命,身为女儿家实在不宜抛头露面,要假扮男孩开个小店来养家糊口。我准了她开店,不料却是这么大个店!”
        李易顿了顿:“原来如此!”
        方晓春问:“不知公子为何借着菜名盘问那丫头?”
        李易正色道:“开始我也只是随便一问,但听那丫头口音,实在不像我们燮国人,也不像景国西部的,倒越听越像景国京都人氏。我一时起了疑心,毕竟此时乃多事之秋,淄留又是我国边境之重,加上她小店新开一年,难免不往那个方向想!”
        轩辕不二也正色道:“不错,公子心细了。这小丫头倒非奸细,但我淄留的细作实在不少。前天本将还在军中捉获了个,可惜没留下活口!”
        屠刚接着道:“因她年幼开这么大个店,我便对她的事情一直留心。她与母亲两人来到淄留,说起来确实相依为命。只是像她年纪那般小,却颇有手段的人物太少。而她母女能有钱财开天然居这样的店,必定来历不小。我一直疑心,直到见过她母亲,我才确信她不是奸细……”
        屠刚说到这里打住,李易置疑的投了他一眼。边上方晓春笑道:“因这小掌柜的娘,是个绝色美人!”
        那小丫头的模样顶多只能算个中人之姿,她母亲能美到哪里去?李易正想着,却听方晓春又赞道:“美人清雅不与世同流,听说这小掌柜的爹不是个好人,乱七八糟娶了好多老婆,美人遭不待见,这才带着小掌柜离开了家乡。”
        这些当然是景永福杜撰的,从十岁那年离开景国京都后,她扯谎的水平那叫神速飞进。不过这一段倒有一半真实,真真假假半真半假,才是扯谎的最高境界。
        李易前后琢磨了下,忽然笑道:“果然好手段。要不是把诸位都一一说圆了,她小小年纪如何能带着美貌的老娘在淄留立足?”
        众人相顾而笑。笑声中,却听李易问道:“还不知道这小人精叫什么名?”
        轩辕不二豪迈大笑,另二人齐声答他:“她自称姓平,名叫大福!”
        景永福打了个喷嚏,听见楼上“三国”雅座里爆出震雷般的笑声后,她心底立刻流过一阵寒流,肯定是某个老家伙对那太子报上了她的名字!
        李易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轩辕则强忍着,只听边上的方晓春悠悠道:“我估摸着,她娘俩的确招人不待见。不然这么机灵的丫头好叫不叫,偏偏叫一个跟他们景国誉王那有名的痴儿一样的名!大福大福!嘿嘿!害得我们都不好意思叫她大名,只好叫她小掌柜的!”
        屠刚点头道:“是啊,誉王没什么好叫人佩服的,也就养个大福整整一十三年,直到去世都没不待见她!”
        李易擦了擦眼角的泪:“到底如何养那痴儿,谁都没见过。都是些谣传,皇家的事儿,听起来总有点玄!”他身在帝王家,对皇家之事,领悟比在座的几人都更加深刻。但话在众人舌边转了几转,他对大福的疑心也就去了。要知道眼前这几位,哪个不是人精?就说相貌粗犷的轩辕不二,心思却绝不似外表那样,不然他岂能继承轩辕家族的家主之位?轩辕世家百年来在燮国屹立不倒,始终掌握着对一个国家一个王朝来说最重要的军权,这可不是一般世家能享有的尊荣能承受的重责。连轩辕不二都放心的小丫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菜送上后,伙计退下。五人开始说正题。他们说什么景永福没听见,可她在楼下,又随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燮国除了太子还有三位重要的皇子。分别是贵妃之三子李泫,德妃之长子李献和淑妃之六子李菲。不按照长幼排序,按尊卑排的。贵德淑娴四妃,当然是贵妃的儿子排前面,不对,应该是皇后的儿子太子李易排最前面。
        李易不会无缘无故来到淄留,他是来拉票的。轩辕不二这一票他铁定拿下了,除了拉票,还同最近嘉临关附近不太平有关。奸细啊就像虫子,轩辕不二最近接连捉了几个月的虫子,前天好不容易捉了条,却是死的。死虫子也是条命,却被吊在城门了。
        景永福东想西想想了一大堆,忽然想到一事,面色不由一变。未雨绸缪,她该带着母亲离开这里了。虽然眼前还没有半点战争的预兆,但一边是景王新立,另一边是燮国争储,没大战,小战是逃不过的,而那些皇族最喜欢找理由来掩饰真正的目的……恐怕没什么理由比别国挑衅更佳吧?
        多年以前,景永福的生父以她是个痴儿为由,将一个国家逐渐掌握在自己手中,皇室的虚伪她再清楚不过了。
        景永福沉思片刻,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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