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型
圣光普照，云海浩瀚，天籁之音，纯洁羽翼。
天界最高议会今天只由六位天使召开，拉贵尔一反平时的随意，才到达就抛下一大叠文件。
“沙利叶醒来了，这是他的笔录，他找到那个了……竟然变成了精灵。”
那个是什么，相信议会中几人都明白，他们互觑一眼。
乌利尔一张冰脸百年如一日，他认为这很合理：“他吸取的能量足够获得生命。”
“沙利叶的情况转好了？”米迦勒询问同伴的情况。
当初是拉贵尔的纠察队发现沙利叶的，那位伙伴受到了重创，一直由拉斐尔全权负责治疗。拉斐尔一一道出同伴的情况：“秃掉的翅膀利用圣湖湖水浸泡，已经长出新的羽毛，身体上的伤在圣光加护下，也逐渐痊愈了。”
“呵，经此一役让沙利叶染灰的羽毛洗净，可喜可贺。”加百列笑容可掬地插话。
虽然这话没错，但添让了加百列的笑容，就不免显得没心没肺了，其它人只是睐了他一眼，不作评论。
“行了，没死就好。”雷米尔一边吹着刚刚涂上的甲油，随意地应着。他也担心过伙伴，但现在不需要了……还是把指甲油涂得均匀点好。
加百列不动声色地拿过笔录翻阅，而后淡淡一笑：“哦，他怀了路西法的孩子。”
“什么！沙利叶怀了路西法的孩子？！”雷米尔的指甲油涂满了整个指头。
“……”几双眼睛全瞪着雷米尔，仿佛要将他吞下去。
“啊？”加百列先是一愣，而后笑开了：“雷米尔不用担心，沙利叶很贞洁，怀上的是那个精灵而已。”
几人打了个抖，就觉得这加百列纯洁的笑容带起阴冷阵阵。而且什么而已？这可是个大事件。
拉贵尔耸耸肩：“根据沙利叶的说法，是有人将精灵献给了路西法，后来不知道如何逃脱。途中与沙利叶争执，接着全力击退了沙利叶。”
“那他呢？”雷米尔迫切地问，他可没听说过有带回焦掉的沙利叶以外任何东西。
“不知所踪。”做了这样的回答，身为天界纠察队队长的拉贵尔也感到耻辱。
身上带有七位天使的部分能力，而且怀了路西法孩子的活动体，现在行踪不明？这事情可不简单……
“呵，真有趣。”加百列低声咕浓。
风到那张笑意盎然的脸上渐现诡谲之色，其余五名天使寒毛直竖，他们突然记起加百列早些日子的抱怨。
——世界和平真是无趣。
囧……
人类就是感观动物，夜希很饿，而且对蛇羹很感兴趣，只是了解到那尾黑蛇是萨麦尔以后，他脑袋里怎么也无法想像自己宰掉那家伙裹腹的血腥情景，于是只好放弃这大好的食材，继续素食主义。
这天的事情够多够混乱了，等到天亮的时候，夜希还是决定先到人多的地方去，亲身感受一下这个世界，再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驻着长枪走在前头，依旧无法解除黑蛇状态的萨麦尔就只能在后头蛇行。大概是这样走着也确实闷，萨麦尔狂扭几下蛇腰追上来，缠住长枪就溜到上头，绕在枪杆上休憩。
夜希瞄了他一眼，也不说什么，继续前进。
野外清风徐徐树影摇曳，野花在阳光下娇媚绽放，几乎遮去绿叶色彩。夜希双目就被自然景观塞满，一时间也分不清这样的环境是让人放松，还是让人寂寞。之前他还在那个破旧的公寓里，楼道总是挂满蜘蛛网，污迹遍地也没有人理会。楼下唯一的绿化空地被垃圾占满，那死气沉沉的绿意仿佛在讽刺人类……但那里毕竟还算是他的家。
“你就这样接触人类？”
耳边突然响起询问声，夜希飘到另一个时空的思绪被抽拉回来，他摸了摸耳朵：“人类不欢迎精灵吗？”
之前那些盗贼的反应实在太激烈了，经这一提醒，他也觉得自己毫无防备地接触人类，的确不怎么安全。只是他这尖耳朵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更让他想不懂的是，在他的逻辑里，精灵是与世无争，像隐居者一样的存在，但这里与人类的情况仿佛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大蛇悠哉地吐信：“是害怕。”
“害怕？”
立瞳滑向这边，黑蛇的脑袋就着这一点缓缓移动，直至视线调正。夜希觉得他是要营造一种紧张严肃的气氛，但他面对三角形的蛇首，唇角只是微微抽搐了一下。
“人类捕捉精灵牟利，自然害怕报复。”
“……”这是怎么样的关系啊，真让人头痛。
未等夜希头痛完，萨麦尔又在枪杆上调整了一下姿势：“而且他们大概很满意你的价值。”
他风夜希还成了人类觊觎的对象吗？这样的情况还真让人郁闷，长叹吐出：“那我怎么打工？”
“……打工？”
“对啊，不工作哪来的钱养家活儿？”
多么实际的问题，但萨麦尔从来不想这个问题，而且从来不需要去想：“活得这么穷酸？你跟我回魔界就不用担心这些。”
“萨麦尔大人，我可以理解为拐骗吗？”
“……”
“说不定才到你家，你那些同伴就先将我五花大绑，然后再考虑怎么样帮你恢复是吧？最后小气吧啦的你就会想办法将我变成一头动物，作为报复……大概是这样的流程了吧？”
听着这似乎玩笑的话，但夜希是当真的，而萨麦尔也没有否认，于是二人就当作刚才的对话是风声……因为他们现在需要对方。
不得不说精灵的耳朵尖，听力也好，远远就分辨出人声。夜希连忙带同他的家当一起躲进树丛中，猫着腰悄悄地往前挨。瞄见以巨石堆砌的高大城墙后，夜希这个活在现代化城市的孩子也不禁赞叹这建筑的奇妙，高墙上头有数面红旗飘扬，金烫的狮首形象。
城门有骑士把守，身穿银色钢铠，手执银色钢枪，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守卫城镇，人类就在这城门内活动，偶尔有人进出也似乎要出示证明什么的。
“是通行证。”萨麦尔说罢，蛇嘴张开，变戏法般吐出一块金属卡片。
……
夜希瞪着这神奇的黑蛇，接过卡片，金属光滑且冰冷的质感刺激着他的指腹。
“用这个进城就没问题？”
蛇颌首。
夜希望望城门，又看看通行证，终于还是抵受不住引诱，决定进城了。他掏出一面方巾，将自己的口鼻以全蒙住，又拼命将长耳朵塞到布巾下头，以长发掩饰好，这就准备进城。
才要伸手去拿长枪，哪知道缠在上头的黑蛇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摔到地上，腆动着身体，似乎很痛苦。
昨天萨麦尔身上才出了事，现在又这亲，还真吓着了夜希，他怕这蛇再变变就不是变成小虫或者蚯蚓，说不定什么也不剩下。
越想越心惊，于是一把扑过去捞起黑蛇：“萨麦尔，你怎么啦？”
萨麦尔不是一尾小蛇，它身长足足有一米，也有一人手腕那般粗，身上披覆着乌黑的鳞片，扭动身躯的时候，能让夜希清醒感觉到立体感。
面对关心的询问，黑蛇以一连串疯狂大笑作回答，看样子是乐得很呢。
“……”夜希现在不想研究这蛇为什么会笑，他更想找口锅洗手作羹。
黑蛇明显是乐过头了，也没有发现夜希的怨念，一个劲地狂笑着，笑得飙泪了：“你这模样太蠢了，太可疑了，这有可能进城吗？！”
听这话，夜希微微窘迫，脸上发热。他也知道这模样蠢，但有什么办法，不把耳朵藏起来就有危险，藏起来又说他蠢？他压根儿不想作这么锉的形象，耳朵还被面巾扎得很不舒服。只不过他这样努力，也犯不着让这尾蠢蛇笑话……而且还完全不知道收敛地越笑越狂放了呢。
当萨麦尔感受到压迫力时，他的脑袋已经处于鞋底下，上头传来阴森森的询问声。
“要不要我帮你止笑？”
“……”笑声悠地收住，萨麦尔一脸肃穆，拿清冷的声音回绝：“不劳尊驾。”
夜希这才满意地收回凶脚，拎着萨麦尔，将他放回枪杆上。
“这样也进不去，那现在该怎么办？”
“这根本不成问题，只要你懂得运用自己的能力。”
“能力？”夜希挑眉：“像你这样变成蛇溜进去？”
“……”萨麦尔恨不得咬他一口。但他只是恐怕地喷吼一声，然后转首向林子深处：“往里面，我教你。”
走到林子深处，确认不会有人打扰以后，萨麦尔要传授给夜希拟人的术。然而这位穿越人士对这个是一窍不通，结果一整个上午都在某蛇狂讽蠢笨钝愚之中度过。
夜希觉得舌头都在发麻了，那些绕口令似的咒语简直是折腾人，之前听萨麦尔念着还觉得很有味道，现在自己来念，就真的不是滋味了。
萨麦尔解释这古语的意思，夜希也没听懂多少，总之就是很多的黑暗力赞颂词就对了。
对于夜希这个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念外语的第一办法就是音译，‘婆婆妈妈哩哩哄哄’写了一地，就这样照着背。虽然这个方法一度遭到萨麦尔的嘲笑，但夜希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反应淡定了。
背得头脑发涨，眼角余光突然捕捉到萨麦尔狩猎的一刻，它正把树上的鸟儿瞪下来，然后缠死，准备生吞。
“喂！”夜希冷手夺去猎物：“别独食。”
“你！”萨麦尔瞪了夜希一眼，也没多说什么，转头去迷惑新的猎物。
在夜希生了火，将小鸟架起来烤以后，萨麦尔也放弃生吞鸟儿的主意，将捉来的全交给了夜希处理，他要吃烤得香稣嫩滑的肉。
鸟儿烤得香气四溢，夜希很有成就感，年级野营活动的好处就是让你学会处理任何野味……包括别人田地里的瓜菜。旁边等着的人都食指大动，奈何等待是必须的，所以只好依靠闲聊消磨时间。
“你怎么捉到的？”夜希问萨麦尔。
萨麦尔仿佛为此而得意，蛇首高高抬起，愉快地吐着信：“我的‘魅眼’能迷惑生物。”
魅眼？夜希怎么也不能从那线状眼瞳出看出特别：“这么神？那你怎么不对我使？”
只一句话，萨麦尔顿进像被霜打了的菜，都蔫了。他其实使用过魅眼，但夜希免疫了，如今更变回蛇体，魅眼能力大打折扣，恐怕也只能诱诱小动物，别的都不行了。
夜希也不是非要萨麦尔回答，只不过是闲聊，不想说就罢了。肉烤好，他不忘分给功臣一部分，自己也吃了不少。
饱餐以后，夜希认命地继续背那一长串咒语，背着背着，不知不觉地，他的尖耳朵变短，最后变成普通人的比例，容貌也产生了一点变化，少了精灵的那分灵秀之气，模样依旧出色却不再轻易让人心醉着迷。
“成功了？”夜希对着河水喃喃，不敢置信地摸着脸颊。
“哼，不过是个小咒语就花了大半天，太没用了。”萨麦尔吐糟。
夜希才不管他呢，成功的喜悦让他手舞足蹈，这可是他第一次使用魔法呀。
“来，我们进城。”捞起长枪和黑蛇，夜希踏着轻快的脚步进城探除险去。
萨麦尔有点郁闷，他不幸地成了蛇，但这个罪魁还活得这么开心，他就是郁闷：“你神经真是大条，之前不是排斥怀孕吗？现在怎么就不担心了？”
夜希被这一头问，脚步稍顿：“谁说我不在意？这不准备进城里打工，养家活儿了？”
“你决定要他了？”萨麦尔微讶，他跟不上这人要步调，从开始就排斥着生儿，现在却一脸坦然？于是他只能从人性去猜测原因：“你知道它厉害，所以决定运用它吗？”
只有这个可能。
“行了，我充分感受到你的魔性了，想的都没有好事。”夜希反讽他一句：“现在不是没有办法打掉吗？他爱出来，难道我还能阻止不成？”
话是这么说，但……
“真的不担心？”
“担心，所以萨麦尔，你不想我死，就教我更多的吧。”
萨麦尔一阵无言，面对那种纯洁的笑容，简直就跟天堂的圣光一样讨厌。他撇开脑袋：“学了又怎么样？反正你有危险，你的肚子也会扛住。”
“因为我准备拿来杀我的肚子。”
“啊？”
“如果不如意。”他又不知道会出来什么，如果自己无法驾驭，又是个祸害……那就亲手了结掉吧。
萨麦尔愣过了，有点兴味地打量着夜希：“果然是精灵，够薄情。”
他的话反而让夜希失笑，他也不解释自己的想法，反问：“萨麦尔，既然你把自己说得这么厉害，那么你猜孩子会是谁的？”
这问题问得好，但萨麦尔不准备回答，于是他闭起眼睛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