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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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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考结束了, 人生战场上的第一次烽火狼烟算是告一段落。
        夏天没问高建峰感觉如何,两个人都不对答案, 也不做回想。高同学心理素质好, 是动辄能豁达地说出“多大事”的人,天塌下来应该也能付之一笑,遑论只是面对一次早就准备好了的考试。
        周妈在校门口等着, 和出来的每个学生一一打着招呼,跟以往不同,此刻她脸上一直挂着笑,可惜长得凶,那笑容显得诡异感十足, 还不如不笑。不过能看出来,她已经在努力朝着和颜悦色的方向调整自己了。
        看见高建峰, 她伸出手点了点他:“数学不算难啊, 要不拿个145以上你都对不起我。”
        高建峰噗地笑了:“谢谢您,没说150啊……”
        周妈:“150对你算难么?”说着做势扬起巴掌,却只是笑呵呵胡噜了一下他的头,然后看看一旁的夏天:“行, 夏天肯定没问题,回去好好休整, 高建峰别忘了28号的演出啊。”
        八中实行素质教育由来已久, 每年上半学期有科技节,下半学期有艺术节,校内人才济济, 俩节每年都办得风生水起、精彩纷呈。因为毕业班没法参与,校长便决定等出了成绩再办个毕业典礼,所以周妈一早就找了号称钢琴十级的高建峰同学,让他务必来段独奏。
        出了校门,几个院里的男生正聚在小卖部门口喝汽水,汪洋听见刚才的话,冲高建峰笑着打趣:“大哥,求你个事呗,今年能不能不弹巴赫贝多芬,整点有新意的曲子行吗?”
        “行,”高建峰痛快地说,“来一首小草,指明特别送给你。”
        汪洋叹口气:“唉,你这个钢琴痞子,糟蹋严肃音乐。”
        人家都是钢琴王子,轮到高建峰了,就成了钢琴痞子,一字之差也算是应景,反正夏天想象不出高同学正儿八经穿着礼服,特别一板一眼地演奏得是什么样,高建峰身上散漫的痞早已是刻进骨子里了。
        高建峰其实很不耐烦这事,从初一开始,每年艺术节他都被拉上台来这么一段,他懒得要命,每每顺手抄个练习曲应付过去就算完事,真让他费功夫改编个好玩的曲目,他宁可用这时间多打两场球。
        “你钢琴有十级?”夏天喝着汽水问。
        “没,”高建峰说,“考到六级就没考了,十级的曲子练过而已。”
        夏天笑了笑:“不考是因为用不着那点加分,是吗?”
        高建峰看着他,眼里明晃晃写满“了解我”三字赞誉,点点头之后说:“28号毕业典礼,刚好是你生日哎。”
        夏天有点意外他居然记得,心里头十分舒坦,但没就这话题再继续聊:“就这么毕业了啊,我总觉得该给周妈表示点什么,这一年她对我还挺好的。”
        刘京接口说:“她什么都不缺,老公有钱,孩子上初二学习也省心,你要真想买,回头送束花表示表示就行了。”
        这会儿还不流行谢师宴,不过就算有,夏天也干不来这么浮夸的事,琢磨片刻,他一扭头,对上高建峰藏不住笑意的一双眼。
        弯弯的,笑出了一股狡黠味道的桃花眼。
        夏天斜睨他:“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高建峰仰头望着天:“你应该也是吧。”
        夏天:“那你先说。”
        高建峰转头看看他:“还是一起吧。”
        俩人没说话,半晌却一起先笑出了声,跟着颇有默契地同时开口。
        “送护发素……”
        给好烫头,发梢却永远处于烫焦状态的周妈送这个,的确算是她最需要的了,可叹周妈要是听见两个促狭鬼这么说,估计那些不焦的头发也能被气焦有一大半。
        玩话说说可以,之后闲来无事,夏天倒是真去买了些营养品,算是略表心意,作为一个转学生,周妈明里暗里够照顾他了,打从第一次见面的茶叶蛋火腿肠,到后来为他的糟心事着急烦恼,那些关心都是实打实的。
        铁打的毕业季,流水的一茬茬学生,夏天不求周妈记住他,唯愿她以后健康顺利一切都好。
        四楼空了,晚上不用再上自习,除了周日去丽姐店里,夏天也要开始琢磨打工的事了,不过周围人都觉得他该放松一下,连彭浩光都劝他先享受好好一下愉快的假期。
        “甭急,等成绩出来,这样你心里也踏实。一个月时间,足够你赚出大一学费的,这话哥哥先撂在这儿,你就敞开来玩去吧,青春年华过去可就没了,千万别辜负。”
        想想也是,只是夏天闲不住,打算趁这会儿回趟白马村,动身之前本想再问问高建峰去不去,不想高同学一帮人已另有安排了。
        院里一拨人商量好要去滨城避暑,海边城市,那里有军区自己的疗养院,眼下已凑够九个人,刘京在打球的时候问夏天:“一起吧,整好十个,俩人一间,还不用有人落单。”
        汪洋、许波等人也都劝夏天一块去,夏天在院里住了几个月,虽说后来搬出去,但在他们心里依然算是半个大院人。
        夏天看了看高建峰,这人正在三分线外玩单手投篮,像是没听见他们的对话似的,有意无意地还流露出耍帅的痕迹。
        夏天故作思考,回身去喝水:“容我想两分钟。”
        一分钟还不到,高建峰就把球扔给了许波,径直走过来灌了一瓶水,用护腕擦着鬓边的汗,说:“去呗,反正你也没事,散散心看看海,除了来回火车票,其他钱也不用你出。房费嘛,要不你就和我住,不过我那屋还有高志远小朋友,挤一挤也是能挤下,我给你把房费算便宜点。”
        还是那么会聊天,说便宜点,但没说帮他出这份钱,夏天心领神会地笑笑:“你是在邀请我么?”
        高建峰看他一眼:“不然呢?还用程门立雪,三顾茅庐吗?”
        夏天扬着下颌笑笑:“真厉害,都会用成语了!那行吧,我先去滨城,然后从那直接回村里。”
        高建峰以为他回家不过随口说说,没想到是打定主意的,他想了想说:“分清主次,心情愉快最重要,你回去要解决矛盾,那就先看看碧海蓝天,心里敞亮了,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藐视那些无聊的人和事。”
        碧海蓝天……或许看久了真能让人变开阔,变得像高建峰一样吧,夏天本想睚眦必报,谁整他,他就不让那人有好日子过,可仔细想想,过程势必会影响情绪,会动肝火,为那些人真的值当吗?高建峰不在乎的态度他暂时学不来,但得承认,高同学比他洒脱也比他格局开阔。
        买票的事不用夏天操心,一群少爷们出行当然首选卧铺,好在只是硬卧。夏天这一年攒了有大几千,又有彭浩光的话做保证,这点硬卧钱还是出得起。高建峰全程负责组织,给夏天买了上铺,比起下铺能便宜出来十几块钱。
        十个秃小子加上一个半大秃小子,必须是呜嗷乱叫的。西京到滨城有十几个小时车程,天没黑上车,一帮人彻底放了风,啤酒、烧鸡、扑克牌,三种标配一样都不能少。
        夏天对打牌兴趣不大,坐在下铺和高志远闲聊。小朋友本想看书,被他哥以火车上太颠对视力不好为由把书没收了,他于是安静靠窗,望着外头千篇一律的沃野和山丘,好像一直看也看不腻似的。
        真是静如处子,而他哥呢,似乎总是动若脱兔,这一对兄弟俩反差也是相当得大。
        夏天洗了个梨,削好皮递给他,高志远接过去点头说:“谢谢勇士。”
        这话是指上回他爬阁楼探监的事,夏天一笑:“客气,我该谢谢你呢,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能爬得上去?”
        高志远看看他,又看看正跟人打牌的高建峰,“你和我哥差不多高,腿……好像也差不多长,建峰同学能,你肯定也能,他爬那阁楼就跟玩一样。”
        夏天有点不明白:“他回自己家,为什么还用爬墙?”
        高志远笑了:“他喜欢呗,这点特别像老高。我爷爷说,建峰和我爸一样,小时候回家不走门,都是跳窗户,上中学前他的理想是当消防员,因为能登梯子爬高,是不是很幼稚?”
        是有点,夏天笑着看看那幼稚的人,此刻正气定神闲地等着别人出牌,目测是观察不出多少幼稚来了,但想想曾经的小正太说着他登高的远大理想,夏天突然觉得这人好可爱。
        这就是暗恋的匪夷所思之处吧,情人眼里出西施,反正他已经很难做到完全客观地去评价高建峰这个人了。
        高西施没注意这边的对话,玩了几把双升就被其他人彻底轰出来了,他算牌太厉害,别人手里有什么他全知道,就是自己拿一手烂牌最后也跑得了,这种人必然是众人无比嫌弃的对象。
        高建峰也无所谓,拿了一袋子葡萄出来洗干净,和夏天、高志远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天就黑了,打牌的家伙们虽然控制着音浪,但偶尔还是会突然升高,于是自觉去了餐车,高建峰则带高志远去洗漱,伺候小朋友回铺位睡觉。
        夏天爬到上铺,却一点都不困。歪着头,他看见高建峰一个人在过道的椅子上坐着听歌,因为高志远在,他不方便走远,那过道很窄,一直人来人往,他两条长腿踩在架子上,每过一个人就得放下来给人让道,不过他似乎对此并不感到厌烦。
        十一点的时候,打牌的人陆续回来,高建峰轻声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回来时又给高志远把快蹬掉的被子盖好,这才爬上了上铺。
        他躺好,扭头就看见夏天侧身睁眼望着他。
        “还没睡?是太吵了么?”
        隔壁有人鼾声如雷,列车哐当哐当作响尚不及鼾声振聋发聩,夏天没吭气,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高建峰从兜里摸出了一个小圆盒,隔空抛给自己。
        “耳塞,”高建峰压低声音说,“航空兵地勤专用,战斗机起飞的声儿都能隔绝大半。”
        夏天看着盒子里黄色的小耳塞,戴上一只,觉得效果确实不错:“你随身还带这个?”
        高建峰指指下头:“小高睡觉毛病多,给他带的,一共两副,这个是备用。”
        “那你呢?”夏天问,给了自己他不就没得用了。
        “我没事。”高建峰轻声说,“小高晚上去厕所要叫我,我得听着他的动静。你快睡吧,养足精神明天好下海。”
        夏天说声好,塞上耳朵,世界立刻安静了,那感觉很奇妙,明明身体在跟着火车摇摆,却只能隐隐约约听见远处一点点悠远的汽笛鸣音。身边一臂之遥的高建峰平躺着,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半晌,夏天确定他不再动,应该是已经睡着了,他的头侧过来,朝向自己,一只手挡在眼睛上,遮住半张脸,这会儿倒是静若处子了,另有一种难得乖顺的可爱。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比上一次更近了些,方便随时观看,夏天就这么侧着身子,凝视高建峰好久,后来实在撑不住了,才渐渐合上了眼睛。
        第二天上午达到目的地,北方的海滨城市,满眼红瓦绿树,空气湿润清爽,部队的疗养院建在海滨浴场边上,是一座欧式小楼改建的,据说曾是世纪初某位法国公使的私宅。木地板踩上去吱吱作响,颇有几分复古风情,一楼入口处还放着架三角大钢琴。
        环境不错,除了刘京煞风景的在一边念叨:“老房子一般都有故事,说不准有什么恩怨纠葛,搞不好晚上会闹鬼的。”
        说完理所当然地被众人按住狂扁一顿,之后大家伙拿了钥匙,各自入住。
        标间挺大,高建峰管服务员要了张行军床,支在靠窗的地方,把两张正经的床让给了高志远和夏天。
        夏天没怎么出住宿费,看得十分过意不去:“我睡那儿吧,你跟小高睡床。”
        高建峰正准备掏烟,摆手说不用:“行军床软,你不是不习惯么,我觉得挺舒服,就这么着吧。”
        习惯睡硬床,不过是夏天当日随口一说,为得是躲避和高同学同床,没想到他还真记住了。这就叫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夏天心想,不过高同学习惯照顾人的脾气恐怕是改不掉了。
        中午饭原地解决,所有人吃得都不多,睡一觉,等到黄昏时分,海水被太阳照射一天,温度舒适了,一群人才溜溜达达往海边去。
        人在更衣室,夏天方才开始惊觉自己上了条贼船。随着每个人身上都只剩一条泳裤,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变得飘忽起来,却不敢再往某人身上看,可都不看了,脑子里还是不断会出现那副漂亮的骨架身板,两条笔直笔直的腿……他咽了咽口水,心跳忽然加速到飞快。
        高建峰直男不解gay情,带着高志远,往他身边大喇喇一站:“你会游泳吧?”
        夏天正做深呼吸,哪敢往旁边看,外强中干地哂笑一声:“开玩笑,浪里白条。”
        “厉害了。”高建峰上下打量他:“确实是挺白。”
        居然这么大方的盯着看?还说他白!夏天内心崩溃一秒,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绝望了,怎么高建峰总是能这么坦荡荡!什么时候也能让他感受一下自己的无奈和苦恼!
        操……他忍不住暗暗骂了自己一句,夏天,你不是禽兽,一定可以控制得住!
        对,他确实不是禽兽,走出门一不小心看见某人的长腿和……挺翘的臀,他就知道自己原来是……禽兽都不如!
        赶在某个地方就快撑不住之前,夏天光速把自己融进了辽阔大海的怀抱。
        高志远正在学游泳阶段,高建峰负责手把手教他。从浮起来到换气,再到蹬腿。小高胆子小,只敢在能露出头的浅水区域练习,他极信任哥哥,高建峰也都依着他,颇有耐心的一点点纠正着他的姿势。
        夏天和一帮人游了会儿,渐渐平复下来,不知道谁在旁边叫嚣着要比个两千米,有人随即点名夏天,夏天看着不远处那对兄弟俩,摆了摆手,决定去和小朋友为伍,把高建峰解救出来玩耍会儿,顺便让清澈的童真荡涤一下自己越来越污浊的思想。
        “你去和他们赛吧,我教他。”夏天说完,扬声冲那群人喊了嗓子,“谁要和高建峰赛?”
        话音落,立刻糟到了集体的嘘声:“我们人类是不会和牲口比试的。”
        高建峰头也不回,冲后方竖了个中指:“去你大爷!”
        没能支开人,两个人一起教倒是快了不少。身边有一左一右俩护法,高志远踩水渐渐踩出了自信和心得,等那头比的差不多,汪洋游过来良心发现地说:“你俩去玩会,小高交给我,来,哥带你扎猛子去。”
        “悠着点,”高建峰叮嘱,“他还是有点怕水。”
        汪洋比了个OK的手势,让他放心。高建峰点点头,又看看夏天,两个人一起往深点的地方慢慢游过去,之后高建峰转过身,以仰泳的姿势踩着水,随意地抻了一记懒腰:“好久没来海边了,上次来还是上初中的时候。”
        夏天感慨:“你弟来过么?不过他胆儿是真有点小,和你太不一样了。”
        “比我谨慎。”高建峰笑笑,“基因突变了吧。”
        夏天说:“八中不就有游泳馆,你平时带他多练练可能会好点。”
        “不是想着海水浮力大,能学的快嘛。”高建峰问,“你呢,怎么学会游泳的?”
        夏天上辈子是在河边长大的,家附近有条著名的黄河支流,雨季的时候水量丰沛,据说还淹死过同龄的小朋友,周围人家都不让孩子去,只有他是没人管的,暑天在水里避暑,呛几口水自己就学会了,水性越来越好,一猛子扎下去,半天能找不见人。
        虽然上辈子到最后,他还是被淹死的吧,但那个不大一样,门窗都被挤压变型打不开,所以严格来说其实是被憋死的。
        收回思绪,想起现在的白马村附近也有小河沟,夏天半真半假地说:“和村里小伙伴玩着玩着就会了,哪还用人教,你也是吧?”
        一想起后世还有各种游泳集训班,有的收费还是天价,他就觉得有点可笑。
        高建峰却摇了下头:“我游泳是老高教的。”
        夏天立马侧目:“那过程……应该不大舒爽吧?”
        高建峰慢悠悠地点着头:“是的,很残忍呢。”话虽这么说,他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地平静。
        正面晒了会儿太阳,高建峰忽然翻过身,像是来了精神:“浪里白条,要不要比比耐力?”
        说完,他看着夏天犹豫的表情,又笑了下:“我昨儿没睡好,今天应该不怎么牲口。”
        不说这句还好,小看人嘛不是,真多余解释!夏天扬起眉:“走啊!”
        浪里白条和牲口互望一眼,双双扎了个猛子,朝着那个不知道在哪的目的地茫然进发了。
        高建峰的体力不用说,一晚上休息不好完全没有影响,而且老高没白教,他自由泳的姿相当势标准,胳膊又长,滑水特别占便宜,夏天要不是水性好耐力也还不错,指定是跟不上他的。
        俩人飞速甩脱身后嬉水的人群,每一次抬头换气,都能看见夕阳在前方一点点沉入海平面,夏天听着拍打海浪的韵律,心里微微一动,忽然右腿抽了一下,跟着整个人蓦地失去了平衡。
        迅速被一个浪头,彻底掀翻在了海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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